第六章

关琥下了车,陪着蒋淮山走进书屋。

跟上次一样,书屋门前冷清,不过进去后,关琥发现里面的面积不算小,布置得也很宽敞明亮,书架靠墙摆设,中间还有两列较矮的书柜,旁边放置着读书用的桌椅,与其说是书屋,倒更像是图书馆。

房间里飘着淡淡的茶香,却没有看到店员,关琥绕着书架转了一圈,有点明白这里不受欢迎的原因了,除了书屋的地角外,书的种类也很偏,大多都是与医学有关的书籍,余下的则是唐宋传奇、另类侦探方面的小说,年轻人很难对这类书籍感兴趣。

“越光好像不在。”

关琥走到柜台前,柜台里面是旧书专柜,旁边是楼梯,他往楼梯上看看,上面没开灯,显得有些暗。

“我上去看看。”

关琥顺楼梯走上去,谁知才迈了几层台阶,就眼前一黑,有人将电闸拉掉了,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了黑暗中。

“小心!”

下面传来蒋淮山的警告声,与此同时,关琥感觉到冷风向自己迎面扑来,他本能地搭住楼梯扶手,凌空一翻,从扶手上跃了下去。

那寒风也紧跟着逼近,关琥的脚刚刚落地,冲力就到达了他的胸口,他急忙向后弯腰,手在地板上一撑,一个扫堂腿踹了过去,攻击者闪身避开,又一拳挥向他的左肋。

对方的进攻速度太快了,又占了先机,关琥什么都看不清,左肋被击到,他痛得向后跌去,感觉到黑暗中袭来的杀气,他在跌倒同时将手枪拔了出来,扳下保险,警告道:“我要开枪了!”

那人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停住了,周围寂静,关琥只听到自己呼呼的喘气声,杀气消失了,他的额头上却渗出了冷汗。

好久没有这种跟死亡擦肩的感觉了,因为很少有人可以逼得他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他不敢大意,双手持枪指着敌人,然后靠着书架慢慢站稳。

门口传来响动,阳光从外面照进来,越光随意的声音说道:“跳闸了?”

随着说话声,楼下的灯光重新亮起来,越光站在门口,看到眼前的状况后,他愣在了那里。

“你、你们……”

突然而来的光亮反而影响了视力,关琥本能地眯起眼睛,做出备战的姿势,但是在看到攻击他的人是谁时,他先是一愣,然后便对自己捉襟见肘的狼狈反应释怀了。

那晚在锦绣山庄门前他没有看错人,坐在越光车里的人正是吴钩。

吴钩的武功可以跟一流杀手相提并论,所以败给他,关琥心服口服。

眼睛逐渐适应了光线,关琥这才发现吴钩之所以没动手,不是因为自己手里的枪,而是蒋淮山将手杖顶端抵在他的心口上。

吴钩手里拿了一管原子笔,笔尖朝前,那虽然不是他惯用的武器红笔,但同样具有杀人的威力,回想刚才在黑暗中交手的情景,关琥不寒而栗。

“好久不见,”看着吴钩,他故作轻松地打招呼,“你看起来气色不错。”

半年不见,吴钩的变化很大,一身普通的T恤跟七分裤,头发没有染色,并且剃得很短,像是刚进军营的新兵,这跟他俊秀的容貌不太搭,他脸上也少了令人讨厌的坏笑,如果不是刚交过手,又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气势,关琥大概无法一眼把他认出来。

吴钩没有回应关琥的话,依旧保持举手持笔的架势,皱眉盯着他,像是在判断他的身分。

这反应有点奇怪,至少不是关琥熟悉的那个人,他正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越光匆匆走过来,看到他们手上的武器,忙说:“不要打了,都把武器放下。”

关琥看了蒋淮山一眼,率先把枪放下了,蒋淮山却没动,越光跟吴钩附耳说了几句话,又伸手抓住他紧握的笔管。

关琥紧张地看着越光的动作,在他的记忆中,没人碰过吴钩的武器,他担心吴钩一个不爽,会攻击越光。

但他担心的事没发生,吴钩乖乖地让越光抽走了笔管,蒋淮山这才放下手杖,吴钩看了他一眼,突然说:“我讨厌你。”

“很正常,我也不喜欢你。”

听着他们的对答,关琥不由得叹了口气,很想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必要把不快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越光把吴钩拉到一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又指指楼上,看样子是想让他上楼,吴钩摇头拒绝了,看向蒋淮山跟关琥,一副戒备又紧张的神情,然后站到越光面前,做出保护的架势。

蒋淮山用手杖一指他,问越光,“这就是你不欢迎我来这里的原因?”

“这件事慢慢说。”

越光看看书屋里的气氛,发现无法敷衍过去,只好把笔跟刚买来的菜放下,跑出去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蒋淮山自来熟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吴钩一直盯着他瞧个不停,他也毫不在意,越光转回来,看看他们三个人的样子,又跑去厨房,没多大一会儿,他泡了茶端过来。

在越光做事的时候,吴钩一直跟着他,他去厨房,吴钩跟随,他端茶出来,吴钩也跟在旁边,中途越光让他上楼,他再次拒绝了,指指关琥跟蒋淮山,闷声说:“他们是坏人,我要保护你。”

恶人先告状就是这么来的。

见越光疑惑地看他们,关琥很无奈,对吴钩说:“吴先生你能不能讲讲理?你见过有人说警察是坏人的吗?”

吴钩要反驳,被越光拦住了,从身后的旧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塞给他,又指指一边,示意他过去看书。

这次吴钩没有异议,拿起书乖乖去了那边,坐下,低头看了起来。

“他好像这里出了问题?”蒋淮山指指自己的头。

越光没回答,而是反问:“你们认识他?”

“岂止认识,简直是老熟人了,”关琥说:“当初我为了追踪他跟他的同伙,跑去了太平洋那头。”

“所以他是犯罪组织成员?杀过人?”

“对,你看他刚才对付我的样子就知道了,普通人会这么凶悍吗?”

“以前他经历过什么我不清楚,但他现在只是普通人。”

呵呵,刚才他差点把警察干掉,这也叫普通人?

“不过虽然我们是对头,但我还是挺高兴见到他的。”

关琥瞥了蒋淮山一眼,有意无意地说:“因为半年前,我们在加拿大的太平洋海域跟犯罪集团有过一次冲突,吴钩帮过我们,他身受重伤后消失在海洋里,我不想欠他的人情,所以出于私心,我不希望他死掉。”

“原来他真的叫吴钩。”

听完关琥的讲述,越光点点头,“现在我明白当初我遇到他时,他受伤的原因了。”

半年前,越光因为工作关系,去海边寻找线索,无意中发现了重伤昏迷的吴钩,当时吴钩蜷缩在海滩上,脸色灰白,他最初还以为是死人,后来在检查中发现他还有一丝呼吸,就急忙进行了施救,又叫了救护车,送他去自己所属的大学医院。

让他惊讶的是,吴钩的恢复力非常快,最初相遇时,吴钩的头部跟腹部都受了重伤,又经过长时间的海洋漂浮,状态奄奄一息,可是在接受救助后,才三天时间,吴钩就恢复了大半的体力,将试图帮他检查身体的医生护士打得哇哇直叫。

或许是出于雏鸟情怀,吴钩只接受越光的靠近,也比较听他的话,后来在体检中越光发现,这个病人身体没有大碍,但他的头部受过严重的撞击,导致记忆受损,对自己的身世经历完全不记得,越光跟他交谈了很久,也只问到了吴钩两个字。

他不知道吴钩是代表了某个事物,还是名字,在发现无法问到更多的情报后,只好放弃了,帮他治疗伤势的时候,开始考虑如何安排他今后的生活。

当时越光母亲的疾病急剧恶化,越光分身乏术,曾想过把吴钩交给相关的社会机构,但在咨询中他发现如果那样做的话,吴钩很可能会被当做难民处理,而吴钩的情绪又非常不稳定,在离开他后会变得十分暴力,所以他开始犹豫不决,最后他听从母亲的建议,将吴钩留了下来。

就这样,通过一些朋友的帮助,越光帮吴钩取得了新的身分,因为无法确定他的原名,就跟随自己姓,为他起名叫越吴钩。

越母过世后,越光落叶归根,带着吴钩回到这边定居,又开了这间小书屋,他不在的时候,就让吴钩看门,吴钩虽然有点自闭,但是在普通的接人待物上没问题,他又喜欢看书,所以也算是一举两得。

听到这里,关琥哈的笑出来,“让他帮忙看店,你不怕他把客人打跑?”

打跑还算好的,照刚才吴钩那夸张的反应,说不定打死人都有可能。

“他平时不这样的,大概是你的出现刺激到他了。”

关琥顺着越光的眼神向对面看去,吴钩正在聚精会神地看书,对他们的谈话不闻不问,偶尔会揉揉额头,表现出不舒服的样子。

吴钩跟张燕铎一样,他们对危险的感知类似野兽,所以即使失忆,还是会本能地判断出敌人跟朋友的不同,不过刚才吴钩会反应那么强烈,应该不是他的问题。

照越光的讲述,一切发展都对应上了——那次太平洋海底大爆炸后,加拿大当局曾出动大量的人员在爆炸的海域附近进行打捞,却没人想到吴钩会漂流到海岸上,再加上加拿大政府封锁了那次的恐怖事件,所以越光不知道,才会阴差阳错,救了吴钩并收留了他。

关琥简单讲述了当日海底爆炸的情形,越光听得动容,眼眸不断地瞟向吴钩,低声说:“真是难以想象,在那么强大的爆炸中他还可以生还,并且漂流去那么远的地方。”

“我倒不觉得奇怪,”关琥看着蒋淮山,一语双关地说:“有些人的生命力很顽强的,会让你觉得就算他进了坟墓,当他想出来时,还是会出来的。”

“不管怎么说,他以前做过什么事都好,在他重生的那刻起都抹掉了,现在他是越吴钩,是小书店的店员,”顿了顿,越光又说:“而且他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并没有特别希望记起以前的事,我想他内心深处也不想做恶人的。”

对越光的说法,关琥保持中立。

吴钩是否真的失忆了暂且不谈,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生活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想假如越光亲眼见过吴钩是怎么杀人的话,大概就不会说得这么轻松了。

“你喜欢自欺欺人,我不拦着你,不过有一点请不要忘记,他就像一颗定时炸弹,现在表现得很温顺,但一旦记忆恢复,就会随时爆炸,甚至这颗炸弹的后面还跟随着恐怖组织。”

“有关这一点,在收留他的时候,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越光看过去,吴钩正低着头,不断地翻书,他看书很快,嘴唇微动,不多一会儿工夫,一本书就看完了大半,他的表情平静温和,在读书的时候,把自己跟外界完全地隔离了。

“他很喜欢看书。”越光说:“他看书的时候就像猫咪,一点声音都不会出的。”

关琥挑挑眉,很想说喜欢杀人跟喜欢看书之间并不冲突,他相信吴钩杀人时也很像猫,不会发出一丁点声音。

“当初是我母亲坚持留下他的,大概我母亲是担心她走了之后,我在这世上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所以希望有个人跟我作伴,这么久,我也习惯了。我不知道他以前怎样,但我觉得现在挺好的,他是我的家人,家人是无从选择的对不对?”

关琥看了蒋淮山一眼,“说得对极了。”

“我无法做专职的法医,因为我长时间不在的话,他会变得很紧张,所以我去哪里,都尽可能带着他。”

“所以那天你去锦绣山庄办案时,也把他留在车里?”

“是啊,谁想到我接手的第一份工作就是蒋家的案子。”

越光苦笑地看看蒋淮山,他的话让关琥恍然大悟。

之前看到越光在命案现场的种种反常行为,他还曾怀疑过越光,现在才明白越光心神不定跟蒋家人被害无关,而是在担心吴钩。

“你不会报警抓他吧?”

见越光一脸紧张,关琥哑然失笑,“不会,我又不认识叫越吴钩的罪犯。”

“谢谢。”

“不谢。”

其实关琥是不知道该拿吴钩怎么办。

就算吴钩没有失忆,他也没有拘捕他的实际罪证,更何况吴钩还变成了这个样子,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他现在更想做的事是早点破获蒋家疑案。

关琥将茶一饮而尽,看向蒋淮山,蒋淮山站起来,对越光说:“在这个世上,你并非一个人,你还有家人,还有吴钩。”

越光表情闪烁,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没说出口。

蒋淮山拄着手杖离开,经过吴钩时,吴钩突然说:“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声音刻板,像是电子音朗读的感觉,蒋淮山脚步微停,吴钩又说:“我不喜欢这首诗。”

“也许你喜欢另一首,”蒋淮山说:“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吴钩歪头沉思,忽然站起来,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递给蒋淮山,说:“送你。”

“谢谢。”

越光在旁边听得莫名其妙,小声问关琥,“他们在说什么?”

这两人在说唐诗,越光从小在国外长大,无法理解不奇怪,关琥耸耸肩,“这是他们特有的交流方式。”

“可是吴钩刚才还说讨厌他,现在却又送他书。”

“你知道有句话叫口嫌体正直吗?”拍拍越光的肩膀,关琥笑嘻嘻地说:“这样不是很好吗?有时间回家看看,一家人,别那么生分。”

就在越光还在为那两句唐诗迷惑不解的时候,关琥跟蒋淮山出了蒲公英书屋,坐回到车上。

关琥启动引擎,把车开到一个僻静路段后,他停车熄火,坐去蒋淮山坐的后排座上。

“也许我们该好好聊聊了大叔,呃不,也许我该叫你大哥?”

关琥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摘蒋淮山的眼镜,蒋淮山伸手拦住,准确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关琥又用左手,也被轻松格开了,他只好化拳为掌,劈向蒋淮山的脖颈,但出击再次被化解。

连出三招,三招都没成功,因为对方太了解他的出拳模式了,一只手就轻松挡住了他,最后关琥索性放弃,叫道:“你让我摘一次眼镜会死啊?”

“不会,但是我不喜欢。”

声音清亮沉稳,不再是老者的嗓音,关琥呵呵冷笑道:“你总算舍得自我暴露了吗张燕铎?”

“你已经看出来了,再装没必要。”

“没必要?没必要你还演得这么开心,把我……啊不,把身边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很有趣吗?”

“我没有在玩……”

“那就让我摘一次眼镜!”

吼声太响,张燕铎不由得皱起了眉,要不是对关琥感到愧疚,依着他的性子,被这样吼,他会直接一脚把笨蛋弟弟踹下车去,再看关琥,胸膛剧烈起伏着,一副气得不行的样子,张燕铎没辙了,将手收了回来。

关琥如愿以偿地把他的眼镜摘了下来,本来想扔到地上踩碎发泄怒气的,张燕铎在一旁凉凉地说:“弄碎了,你几个月的薪水都赔不起的。”

“我知道,你当我不认识玳瑁的!”

呛声归呛声,关琥的目光一直没离开张燕铎的眼睛,张燕铎易了容,但眼睛是改变不了的,尤其是这对不同颜色交织的眼瞳,更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颜色。

看着他,关琥的胸膛起伏得更厉害,突然把眼镜丢去一边,一转身,大声说:“装死装得很开心吗?还留诀别书,还送我六亿,谁稀罕你那点钱?走了就不要再回来,回来也不要缠着我,拿着你那六亿,爱去哪去哪儿!”

“抱歉,关琥。”

张燕铎伸手拉他,关琥一把甩开,手臂搭在膝盖上,头转去一边不看他。

“哭了?”

关琥不说话,张燕铎叹了口气,说:“那时我选择离开,是真的准备永远离开的,我跟吴钩一样,我们的背景都太复杂了,一直留在你身边,只会不断打扰到你的生活,这次纯属意外……”

“呵,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哈,被我意外发现了,那就好走不送了。”

关琥说完,就要推门下车,张燕铎急忙伸手拉住他,他知道关琥的个性,便软下语气说:“对不起,弟弟。”

关琥一怔,认识这么久,这还是张燕铎第一次这样称呼他,突然感觉心情挺不错的,他坐回来,哼哼地道:“谁是你弟,你信里不是写得很清楚吗?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那件事我们慢慢再说……其实回来之前我想了很久,考虑过今后的路该怎么走,要不要跟你相认,我不想你因为我的存在受到伤害——吴钩没死,或许老头子也没死,恐怖组织依然存在,我担心我的回归会重新掀起血雨腥风。”

“你以为你不回来,恐怖组织就不会找我了吗?反正他们也知道了我们的关系,想要对付你,首先就是对付我,装死有个屁用啊,还一装装半年,还弄这么张脸回来!”

关琥捏着张燕铎的下巴左右打量,一脸嫌弃地说。

张燕铎任他摆弄,解释道:“我不是为了瞒你才装扮成这样的,这件事说来话长,我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吴钩,刚才看了吴钩的反应,我就知道瞒不过你了。”

“哈,你以为我是刚才才发现的吗?你觉得我的智商有那么低吗?我从一开始就怀疑你了。”

“喔?”

“老实说,第一次去蒋家,我就感觉到你的存在了,只是没想到你这次这么丧心病狂,居然cos老头子。”

“是很帅的老头子。”

“帅能改变年龄的本质吗?”

关琥反驳完,又说:“上次萧白夜问你蒋家兄弟在洛神玉像前打架的具体情况,你含糊不答,不是你不想回答,而是你不清楚吧,所以你才找借口说心情不好,等回头再解释,其实是想找机会问知道的人。”

“那时我就特别注意你了,你送我的衬衣刚好合身,那是因为你喜欢买稍大的衬衣,你说讨厌太紧的感觉,我想应该不会有人跟你这样连穿个衣服也这么龟毛了;还有你走路,每次跛的幅度都稍有不同;两个儿子连续被杀,你表现得也都无所谓的样子,这不合情理嘛;而且你还很照顾我,有意无意地为我提供线索,一些你无法回答的问题,就给我模棱两可的答案,大概是因为你跟人有约定,有关他的事,你无法透露对不对?”

“差不多都被你说中了,不过有一点我要说明——不是我演技不好,没有表达出痛失亲子的悲伤,而是蒋淮山本人就是这么薄情,我只是将他的反应模拟出来而已,你会认为这里有问题,只是误打误撞。”

“那真正的蒋老爷子死掉了吗?所以你才冒名顶替?”

“没有,他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我接受他的委托,来帮他调查暗杀事件的内幕,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越来越复杂。”

“所以那些老佣人根本不是因为害怕洛神诅咒才辞工的,而是你担心会被看出真相,所以辞掉他们的吧?”

“这不是我的决定,我只是照指示办事。”

“那萧白夜知道你回来了吗?”

“我没有说,他有没有觉察到我就不知道了。”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拜托你哥哥,可不可以一口气讲完?你这样问一句答一句,就像是在录口供。”

这本来就是录口供,只不过关琥的行为在他的允许范围内而已。

“你能先把车开起来吗?现在很热的。”

“一点热都受不了,你知道我为了监视你们,大热天的在车里窝了多久吗?”

说归说,关琥还是回到了驾驶座位上,打着引擎,启动车辆往前开去。

路上,张燕铎说:“我跟蒋淮山有约定,不可以把这件事透露给第三者,不过有人偷听到,不关我事。”

“是是是,我会努力偷听的。”

“这半年里我一直住在加拿大,在温哥华郊区买了栋大房子,每天养养花种种草,过着清闲的日子。”

呵呵,他每天拼死拼活地工作,还不断地祈祷张燕铎别出事,没想到当事人居然在加拿大过着悠哉悠哉的养老生活,让他越听越想揍人。

看到关琥握紧的拳头,张燕铎聪明地换了话题。

“有关蒋淮山遭遇杀手的事,之前我有转述给你听,那晚我刚好驾车路过那条街道,蒋淮山拍车窗向我求救,老实说,我一开始并不想理会。”

在某些方面,张燕铎是个很冷漠的人,他可以为了亲人朋友连命都豁出去,但对于不相关的人,对方的死活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所以当看到杀手冲过来时,他便打算飙车离开,是蒋淮山插在上衣口袋上的金笔让他改变了主意。

金笔的扣子上印了蒋氏集团的标记,再看这个人出身不凡,张燕铎便让他上了车,加快车速离开。

谁知杀手的人数超过了他的预料,那些人驾驶数辆车狙击他,枪支也是最新式的装备,他的车轻易就被打开了花。

这些人的行为成功地引发了张燕铎的杀机。

他不想惹事,但如果有人要杀他的话,那就不在他的容忍范围内了,所以他取出藏在车里的枪,将那些人全都干掉了,然后带着昏倒的蒋淮山回了家。

听到这里,关琥抚着额头,庆幸枪战发生在加拿大,否则他一定头痛怎么面对张燕铎这种嚣张的行为。

蒋淮山就医后,精神状况很快就稳定下来了,只有腿部的伤较重,需要时间休养,他很欣赏张燕铎的身手,提出请他调查这次的暗杀事件,在一番斟酌之后,张燕铎答应了下来。

他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模仿蒋淮山的说话方式跟神态行为,又全面了解了蒋家内部的各种关系,然后回到这里,谁知时间过了两个月,他什么都没查到,蒋家却陆续出事。

“对人家一点都不了解,就敢乔装混进来,你可真够胆大的。”

“不会比以前的生活更危险了,只是每天要戴面具,让人不舒服。”

“蒋淮山付了多少钱,让你同意接下这个案子?”

“为了避免打击到你,还是不说为妙。”

“算了吧,你会那么好心?”关琥冷笑看他,“你不会为钱办事的,所以蒋淮山一定提供了让你心动的诱饵,是什么?”

张燕铎笑吟吟地把头转开,没有正面回答。

“以你的能力,不可能两个月什么都没查到,你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对吧?为的是……”

说到这里,关琥猛然醒悟,“蒋淮山应许你的是权力!他以为你爱权力,但你在意的其实是可以利用蒋淮山的身分参加高官的聚会,你想帮萧白夜查出当年萧家血案的真相,那件案子跟刘萧何的恐怖组织有关是不是?”

“关琥,为什么每当我觉得你笨的时候,你的脑袋总会转得那么快?”

“作为你的弟弟,我这点智商还是有的,”关琥洋洋自得了一会儿,又说:“我还知道你跟蒋淮山是在茶馆联络的,茶馆的伙计就是通风报信的中间人。”

“为了不引起怀疑,我们很少用电话联络,我照蒋淮山的吩咐故意宣布修改遗嘱,观察他的家人的反应,所幸蒋家人彼此间的关系都很疏远,除了蒋樱,没有人觉察到我是替身。”

“你说蒋樱看出你的身分了?”

这怎么可能,张燕铎的演技很棒的,那么多亲人都没认出来,一个养女是怎么发现的?

想到这里,关琥突然啊的大叫出声。

他明白了!

难怪他一直觉得蒋樱给他一种熟悉感了,那是因为蒋樱的气场跟张燕铎还有吴钩的很像,虽然他们的外形各有不同,但他们属于同一类人,也就是说蒋樱也是……

打断他的思考,张燕铎说:“虽然蒋樱注意到我有问题,但她没有戳穿我的伪装,大概她也了解一些蒋淮山的秘密计划,所以一切还好。”

蒋樱这部分比较复杂,解释的话要花很多时间,反正跟本案无关,张燕铎便直接略过去了,说:“至少她不是杀害蒋子豹兄弟的凶手。”

“那你觉得蒋家谁的嫌疑最大?”

“他们家庭内部很复杂,谁都有可能,所以我跟蒋淮山一明一暗,想查出凶手是谁,但始终没有进展。”

“蒋淮山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们只通过中间人传递消息,因为蒋淮山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

“你明知道他疑心病重,家世又复杂,问题百出,你还接这个案子!”

关琥恨铁不成钢,愤愤不平地说完,才想起张燕铎这样做,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只好闭了嘴。

欣赏着他的反应,张燕铎笑吟吟地说:“我心里有数,至少大部分事情他没有隐瞒我。”

“哼哼,越光收留吴钩这件事你就不知道,说不定他知道是谁杀自己的,所以让你在外面扮演他,他自己暗中雇凶杀了蒋子虎跟蒋子豹,接下来还可能杀更多的人。”

“凶案不是蒋淮山做的,相信我,或许他没有跟我坦白所有实情,但是以他的城府跟心机,他不会做这种事。”

关琥相信张燕铎的眼光,而且虎毒不食子,这个假设有点难以想象,他叹气道:“还以为揭穿了你的身分,可以多知道一些内情呢,没想到一无所获。”

“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我发现我该训练一下你在黑暗中的攻击能力了。”

他也没那么差吧,要知道这世上身手像吴钩那么好的人并不多。

“我饿了,我们还是先去吃饭吧,再讨论接下来的计划,晚上去俱乐部,”说到这里,关琥特别强调,“你掏钱。”

前不久某人还说没把六亿放在眼里呢,怎么现在倒斤斤计较起来了?

基于刚被原谅,张燕铎没有去触关琥的逆鳞,捡起他丢在一边的眼镜戴上,微笑说:“是紫阳花俱乐部吧?”

“就知道你有注意到这一点,幸好凌云没发现,否则她一定会乔装打扮进去查案的。”

张燕铎深有同感,这也是他没有在谢凌云面前提起的原因。

可以短时间内筹备到跟叶菲菲相同的服饰,光是对流行服装了解还远远不够,还要拥有大量的服装或是马上调到货的渠道,什么人有这样的本事?当然是夜总会俱乐部这类的人。

方小蝶在高级俱乐部做事,蒋家的人谈生意也会去那里,他们进出俱乐部都不会受到怀疑,这就是他们的接触点,现在只等萧白夜查到与蒋子虎跟蒋子豹有过节的受害人的情报,就可以再缩小他们的交集点了。

“可惜在蒋子豹死亡的时候,方小蝶有不在场证明。”

“凶手未必是一个,也许是交换杀人。”

“大哥你电影看多了,还交换杀人呢,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或许洛神就是代号!”

说着说着,关琥自己先兴奋了起来,打电话给萧白夜,报告自己的怀疑,张燕铎在后面默默听着,对身为他上司的萧白夜深表同情。

“关琥,你想到的我也都想到了,记住,你现在的身分是随从,履行好你自己的职责就行了,其他的事不用你操心。”

听完关琥的汇报,萧白夜在说了以上这段话后就把电话挂了,不给他辩解的机会。

回头看看张燕铎忍俊不禁的样子,关琥气得把手机丢去了一边。

“上司都是这样子的,他们就担心属下太能干,会顶了他的位子,真是的……”

弟弟你想多了,萧白夜绝对不会这样想你的。

好久没听到关琥愤愤不平的吐槽声,张燕铎有种很怀念的感觉,他笑眯眯地听着关琥的抱怨,拿起了刚才吴钩送他的书,却是一本《洛神赋》。

挺应景的,看来那个脑子出问题的家伙比他们这些神智清醒的人看得都透彻。

中午两人在餐厅吃了饭,又讨论了晚上去俱乐部的计划,为了不被记者骚扰到,张燕铎选择继续住酒店,关琥还开车去紫阳花俱乐部附近转了一圈,了解地形,做好探路的准备。

不过晚上的冒险计划没有顺利成行,傍晚,张燕铎接到蒋太太的电话,说蒋子凤跟范婆婆出事了,让他马上去圣安医院的急救中心。

具体情况蒋太太没说,不过电话里听得出她六神无主,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重复最多的一个词就是诅咒,张燕铎只好放弃了追问,挂了电话后,让关琥马上开车去医院。

“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在赶去医院的途中,关琥嘟囔道。

张燕铎坐在他身旁,深有同感,但又觉得违和——为什么会是蒋子凤?接下来不管是蒋子鹰或是蒋樱,他都不会觉得奇怪,但蒋子凤的出事出乎他的预料。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凶手打破了以往的杀人规律,跳到另一个范畴来重新玩这个游戏。

难道是他哪里判断错误了?还是正如关琥所说的,蒋淮山这个人有问题,他把自己推出来当盾牌,然后暗中实施杀人计划?

联想他接下这个案子后的种种遭遇,张燕铎愈发觉得有问题,他说:“关琥,你帮我查一件事,是有关蒋淮山的。”

两人到达圣安医院的急救病栋,走廊上站了很多人,人群中不时传来呜咽哭声,有几名记者被拦在外面,看到他们,先是一愣,接着跑过来想拍照,被关琥及时拦住了,护着张燕铎进去。

老管家在走廊上来回踱步,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看到张燕铎装扮的蒋淮山,他迎上来,说蒋子凤已经转去了特护病房,大太太跟子鹰少爷还有小樱都在那边。

“到底出了什么事?”

“唉,这两天一直出事,大家心情都不好,中午的时候不知为什么事,大小姐跟大少爷突然吵了起来,太太帮大少爷说话,惹恼了小姐,她就叫上范婆婆跟子鹰少爷去大采购,谁知就那么不走运,在她们乘手扶梯的时候,有人按了紧急停止按钮,手扶梯上的人都跌了下来,有不少人受了伤。”

原来走廊上的人都是伤患的家属,那些记者是来追手扶梯事件的,并不是事先知道他们过来。

关琥问:“他们伤得重不重?”

“子鹰少爷把她们送去百货后就离开了,因为大小姐买东西,没几个小时完不了的,等子鹰少爷照约定的时间去接她们时,事故已经发生了,小姐摔下来时撞到了脑袋,现在还在昏迷中,范婆婆被压在最下面,又因为岁数大了,在送来医院的时候就……”

管家的嗓声哽咽,他跟范婆婆都是最早在蒋家做事的人,感情就像一家人一样,说到这里,不由得眼圈发红,说不下去了。

张燕铎无动于衷,问:“小姐的伤势如何?”

“医生说虽然小姐有脑水肿,但不是很厉害,暂时也没有活动性出血,所以先选择保守治疗,观察病情,再选择治疗方案。”

三人来到特护病房,蒋太太跟蒋樱坐在长椅上,她正在抹眼泪,看到他们,像是见到了救星似的跳起来,跑到张燕铎面前,叫道:“洛神发怒了,现在连子龙子凤也出事了,老爷,你快拿个主意啊!”

张燕铎端起属于蒋淮山的威严气派,皱眉问:“子龙又怎么了?”

蒋子鹰随后赶到,说:“大哥被警察带走了,说姐姐出事,他有嫌疑,不过大哥今天一直在家里,没有出过门。”

“是啊,我已经通知律师去交涉了,老爷,子龙应该不会有事吧,他们今天只是吵架……”

张燕铎对蒋太太的话置若罔闻,目光盯在蒋子鹰身上,蒋子鹰被他看得惴惴不安,不断揣测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父亲不高兴了。

就在他开始承受不住这样的注视,想要询问时,张燕铎发了话,“为什么争吵?”

“不知道,当时房门锁着,我们就听到里面吵得很凶,好像大哥还打姐姐了。”

蒋子鹰的话引来蒋太太的怒瞪,但是在面对张燕铎时,她又换成哀怨的样子,说:“只是兄妹吵架而已,我帮着子龙说了子凤几句,她就发小姐脾气出去了,谁知没几个小时,就变成这样了,要是子鹰一直陪着子凤,也许就不会出事了。”

说到最后,她又开始哭,张燕铎没理她,径自走到蒋樱面前。

蒋樱穿着白裙,脖颈上围了一条豆绿色纱巾,她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对大家的到来不闻不问。

张燕铎问:“子凤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

‘范婆婆死了。’

蒋樱说不出话,但是看她的嘴型,可以看懂她在说什么。

张燕铎说:“我是在问你。”

‘范婆婆死了。’

依旧是相同的回答,蒋子鹰只好帮忙解释:“出事时,小樱在家陪二妈。”

蒋太太在旁边气不过,伸手推了蒋樱一把,教训道:“老爷问你话呢,你魔障了?一个下人死了,有什么好伤心的?现在家里出了这么多事,你能不能机灵点!”

听了这话,蒋樱突然站起来怒瞪她,并且挥起双手,看那架势像是要揍人,蒋太太吓得急忙往后退,但蒋樱并没有理她,而是胡乱舞动双手,无声地叫嚷——‘婆婆死了,如果当时我陪着去,她就不会死了,是我害了她。’

她情绪很激动,眼圈都红了,管家把她拉去一边,跟张燕铎说:“范婆婆平时最疼小樱的,她心里难过,老爷你别在意。”

张燕铎无视这些处于慌乱状态的人,转身去了病房,关琥跟在他后面。

蒋子凤的病床周围放置着各种医疗仪器,单调的仪器电子音间断着响起,提示着病人的存在。

蒋子凤头部的外伤已经包扎过了,她表情平静,如果没有那些辅助仪器,会让人感觉她只是在睡眠。

张燕铎看了一会儿,离开病房,面对又围拢过来的人,他下指令。

“子鹰你跟医生确认进一步的治疗方案,再去警局问一下子龙的情况,越详细越好,老王你负责安排范婆婆的后事,再多派些人来保护小姐,你们两个先回家,人已经过世了,再伤心也于事无补,还是冷静下来想想自己该做些什么。”

他最后那句话是对蒋太太跟蒋樱说的,蒋樱的情绪稍微平静下来,没再吵嚷,木木地点了下头,蒋太太却叫道:“可是我女儿还昏迷不醒啊,我不能在这里陪她吗?”

“随便。”

张燕铎说完就走,面对他冷漠的反应,蒋太太愣了愣,追上去,气道:“她是你女儿啊,你怎么可以这样?现在家里的人都出了事,你却不闻不问,每天不知道去哪里……”

张燕铎听而不闻,加快脚步往外走,蒋太太还要再说,被大家拦住了,就听一阵哭声传来,还伴随着她自怨自艾的骂声。

关琥跟在后面,就见张燕铎双手背在身后,昂首阔步,脊背挺得宛如刀削般的笔直,冷漠固执,不近人情,这形象跟他的个性稍微相似,却又不尽相同,假如真正的蒋淮山就是这样的话,那张燕铎可以说把他演活了。

他追上去,小声问:“女儿出事,你连主治医师的面都不见就离开,会不会引起怀疑?”

“不会,因为蒋淮山就是这样的,我可不是只模仿他的表情举止,你知道想要成为变态,首先就要了解变态。”

“你说蒋淮山是变态?”

“整天在那种环境下生活,正常人也会心理出问题了。”

这话倒是没说错,不过被害人会这么快就出现,并且是蒋子凤,有点出乎关琥的意料,他揉着两边太阳穴,叹道:“这次好像没出现洛神的词,不知道是有人想杀蒋子凤,还是她倒霉,遇到了恶作剧的人。”

“在他们兄妹争吵之后蒋子凤就出事了,这太巧合了,你信巧合吗?”

“不信。”

“我也不信,所以还不打电话问问萧白夜现在是什么情况?”

那种被当佣工使唤的感觉又回来了,可奇怪的是不会觉得不爽,相反的还很开心,关琥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有M倾向,他看看张燕铎的脸,又看向他手上的那根手杖,乖乖地道:“是,大叔。”

给萧白夜的电话第一时间就接通了,可没等关琥开口,萧白夜就说:“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江开刚给蒋子龙录完口供,衙内在应付蒋家的律师,玎珰在百货的事件现场,我们还在搜集案发时的监视录像,至于是有人恶意破坏,还是有预谋地针对蒋子凤,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一番话说得如行云流水,关琥听傻眼了,问:“头儿你还好吧?”

“你挺幸运的,不用再做随从了,小柯照你的建议重新对照了叶菲菲跟凶手的录像,发现她们的衣服质地不同,虽然样式看上去很相似,但衣料有明显的差异,所以叶菲菲暂时算洗清嫌疑了。”

“也就是说我可以随时复职了?”

“是的,我们现在人手不够,把隔壁刑侦科的人都调过来用了,我正在考虑找个什么借口把你调回来。”

换了昨天,关琥一定开心得蹦高,但现在状况有变,他看看张燕铎,只好找借口道:“其实我这里也掌握了一些线索,正在调查,对了,蒋子龙有没有说他们兄妹为了什么吵架?”

“他说他教训蒋子凤不要乱花钱,蒋子凤顶嘴,两人就吵了起来,他一时气愤给了蒋子凤一巴掌,但蒋子凤出事时他在家,他还说要控告警方随意把他当嫌疑人对待。”

“这借口拿去骗小孩吧。”

“不过蒋子凤出事时,蒋子龙的确是在家里,并且他没有往外打过电话,蒋子凤又是临时起意出门大采购的,所以要指证蒋子龙会比较麻烦。”

“商场那边有什么发现?”

“暂时没有,除了蒋子凤跟范婆婆外,还有两个人腿骨骨折,当时顾客太多,现场比较混乱,嫌疑人还未锁定,不过至少没出现洛神这个词。”

听萧白夜的口气像是在庆幸,但关琥却觉得没出现反而更可怕。

“如果凶手的出发点是为了让蒋家人为曾经的错误受到惩罚的话,那蒋子凤是不是也做过类似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我们调查过,蒋子凤除了私生活不检点,喜欢疯狂购物外,没有做过什么大恶的事,仇杀这一说很薄弱。”

“凶手总不可能是对付范婆婆吧?”

“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但我们还是会查这条线。哦对了,被蒋子虎蒋子豹两人伤害过的那两家人我都查过了,基本上没有问题,具体资料我回头传你。”

讲到这里,电话那头传来窃窃私语声,稍后,萧白夜说:“暂时先这样,我先去应付蒋家的律师。”

关琥正要挂电话,张燕铎突然将一张纸条亮到他面前,上面写着——让萧白夜尽量拖住蒋子龙,最好关他二十四小时。

“啊头儿,你等等,”关琥叫住萧白夜,但一时间找不到合理的借口,只好说:“我刚找到一些线索,怀疑蒋子龙就是幕后黑手,你找借口关他一天,给我时间搜集证据。”

短暂的沉默后,萧白夜问:“线索准确吗?蒋家的案子不好查,一个搞不好……”

“绝对没问题的,总之给我一天时间,我找出凶手给你!”

电话挂断了,面对张燕铎,关琥郑重地说:“事情就是这样。”

“关琥我建议你先写好辞呈。”

“啊,我都是照你说的去做的,你怎么可以害我?”

“我只说拖延,有说蒋子龙是凶手吗?还一天时间,你当我是神?”

“你不是神,你是我哥,所以你不会看着我被停职的对吧?”

关琥嬉皮笑脸地凑过来,谁知小腿先挨了一下,无视抱着腿原地跳高的弟弟,张燕铎拄着手杖扬长而去。

张燕铎的目的地是一家五星级酒店,规模跟设计与锦绣山庄相似,他告诉关琥,这也是蒋家的物产,蒋淮山特意在酒店里为自己留了一间客房,以备随时来休息。

客房里配置了蒋淮山专用的电脑,各类衣帽服饰也一应俱全,保险柜也只有蒋淮山才能打开,所以在接了案子后,张燕铎便将一些必要的物品都保存在这里。

来到客房,张燕铎让关琥点晚餐,他去打开保险柜,将工具箱拿出来,等关琥打完电话回来,就见桌上摆放了一排易容道具。

关琥啧啧嘴,歪头打量着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你可以当双面间谍了哥。”

张燕铎没去理他,又从保险柜里拿出一个大名片夹,放到桌上打开,按顺序开始查,问:“你想化装成什么类型的人?”

“只要不是胖子,怎样都行。”关琥还对曾经被迫扮演胖子的经历心有戚戚。

张燕铎看了他一眼,挑出一张放去一边,关琥探头看去,见名片上写着方达远航集团总经理,他说:“这些都是蒋淮山的关系网?”

“是的,刚好派上用场。”

张燕铎让关琥坐下,又从蒋淮山的电脑里调出名片主人的照片,拿起那些瓶瓶罐罐,对着照片操作起来。

关琥仰头坐在椅子上,看不到张燕铎在捣鼓什么,他嘟囔说:“蒋淮山还真信任你,连电脑跟保险柜密码都告诉你了。”

“他想让我帮忙,当然要表现出诚意。”

关琥的手机响了起来,在他想去拿之前,已被张燕铎抢先从口袋里掏了出来,打开看了一会儿,说:“萧白夜把那两家被害人的资料传过来了,还有有关方小蝶的最新情报和有交换杀人之嫌的人员名单,嗯,这么多资料,却一点用处都没有。”

“让我看。”

关琥抬头想看,被张燕铎按住头强行按了回去,“易容的时候不要乱动,我读给你听好了。”

首先是方小蝶的跟踪情况,警方派了两队人轮流监视,却一无所获,而交换杀人的推测,从小柯统计分析的数据来看,可能性也不大。

至于报复杀人,那位被蒋子虎始乱终弃的女人自杀后,她的母亲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后来被儿子接去同住,家里有两个小孙子,老太太每天忙着看孩子,精神反而好了起来,那一家人都是普通的上班族,上有老下有小,又得了一大笔钱,没有报仇杀人的动机。

另一个被蒋子豹打伤的新闻记者,他父母早逝,只有一个哥哥,哥哥整日游手好闲,还是个烂赌鬼,据说还喜欢嗑药,拿了蒋家给的钱,高兴得不得了,哪去管弟弟的死活,更别说复仇杀人了。

去调查情报的警察回来说,记者的哥哥很少出现,偶尔赚了钱,才会去医院看弟弟,这次又玩失踪,有几个星期没见面了,照顾记者的义工提起这事,还愤愤不平地指责他哥哥没有人情味。

“真是个人渣,哪有这样当哥哥的!”关琥听不下去了,握拳捶在扶手上。

张燕铎正正他的头,示意他不要乱动,又把一副金边眼镜给他戴上,说:“这么生气做什么?你哥没这样就行了……好了,起来看看怎么样。”

这时门铃响了,服务生把晚餐送了过来,趁着张燕铎去取餐,关琥坐起来,对着镜子打量自己。

这次的造型还不错,是个五官端正的中年男人,还留了撇八字胡,唯一让他不满意的是那副眼镜,要知道他最讨厌眼镜男了。

张燕铎把餐盘端过来,放到桌上,又倒了饮料,开始用餐,关琥也拿起叉子想吃饭,被他拦住了。

“你脸上的胶料还没有完全凝固,活动脸部很容易变形,等一会儿再吃。”

“不是吧,要等的话,干吗不先吃饭再易容?”

“为了节省时间。”

“所以我就这样被牺牲了吗?”

关琥自嘲地说完,在发现张燕铎完全没有抱歉的表示后,他只好偃旗息鼓,拿起手机重新阅读邮件。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很佩服萧白夜,他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这么多情报收集起来,如果这些记载都是正确的话,那线索就都断了。”

关琥感叹完,眼神掠过记者大哥的部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段话有点在意,可是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啊,赌鬼最喜欢的是钱,他会为了钱杀蒋子虎或蒋子豹吗?当然不会,因为他们死了,就等于断了财路。

但为什么总感觉哪里被绊住了,心里很不舒服。

张燕铎用手指指关琥的餐盘,示意他可以吃了,关琥回过神,急忙坐下来大快朵颐。

张燕铎已经吃饱了,喝着饮料,慢慢说:“蒋子凤遇害事件不是洛神做的。”

“洛神?”

“这是我给这次的系列杀人事件起的代号。”

“你的意思是第三起事件跟前两起要分开来看?”

“你没发现吗?前两个案子有个共通之处,就是都有出现洛神的话题,都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并且都没有牵扯到无辜的人,可是这次有很多人被卷进来,这不符合凶手的杀人逻辑。”

“杀人也有逻辑的?”

“变态有变态的逻辑,在他们自己的定义里,存在着固定的逻辑,除非特别情况,否则不会跳出这个圈子。”

“所以蒋子凤可能是误杀?或是有第三个凶手?”

“或许……不止三个凶手。”

关琥不太理解这句话的含意,正要发问,张燕铎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来看了一眼,说:“是蒋子鹰。”

在张燕铎按开接听的同时,关琥窜到了他身边,想知道在这场事件中,蒋子鹰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蒋子鹰先是汇报了蒋子龙的情况——关于蒋子凤被害一事,蒋子龙坚持说与自己无关,反而指责警方武断抓人,所以两边闹得很僵,负责处理这件案子的警察怎么都不肯通融放人,蒋子龙大概要明早才能离开,不过他已经做了周旋,蒋子龙只是被拘留一晚,不会有其他问题。

这些事讲完后,蒋子鹰又将蒋子龙跟蒋子凤吵架的事转述给张燕铎听,大致跟关琥打听到的一样,不过蒋子鹰多提到了一个情报,那就是在吵架的问题上,蒋子龙说谎了。

“他们为什么争吵,我们的确不知道,但子凤从大哥的房间里出来时,对他说了一句话——你一定会后悔的,不要以为我不敢把那件事抖出来。”

“子龙听了这话,是什么反应?”

“脸色不太好看,但他什么都没说就回房间了,倒是大妈把子凤骂了一顿,后来子凤出事,大妈为了不惹麻烦,不许我们提起这事。”

“当时都有谁在场?”

“有小樱、我、范婆婆跟管家。”

“既然大妈不希望提起,那你也不要再提了,子凤已经这样了,我不希望子龙再出事。”

“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蒋子鹰又提醒父亲多注意身体后,挂掉了电话,关琥马上说:“这个义子看起来挺乖的。”

“他是蒋家几个孩子中最有分寸的一个,不过这样很正常,如果有人收养我,给我提供好的环境学习工作,我也会拼命让自己做得更好。”

“我真不明白蒋老爷,他都这么多子女了,还嫌不够麻烦吗?为什么还要特别领养一个孩子?哥,你没事吧?”

关琥说完,半天没见张燕铎回答,他伸手在张燕铎面前晃了几下,张燕铎回过神,“没什么,我只是发现自己的预想可能没有错,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孩子多了很麻烦,一个个都想着分家产,你说洛神诅咒是不是蒋子龙搞出来的?蒋子凤可能发现了他的秘密,所以说话一直阴阳怪气的,今天她去找蒋子龙摊牌,却被拒绝,还动手打了她,所以她才会那样说。”

“可是她说的是‘那件事’,不是‘那些事’,我倒觉得蒋夫人明白蒋子凤在说什么。”

“是什么?”

“我如果知道,就不用在这里犯愁了。”

张燕铎白了弟弟一眼,示意他赶紧吃饭,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吃完饭,张燕铎将属于蒋淮山的面具摘了,化装成一个胖子的模样,看着他熟练的手法跟最后成型的容貌,关琥哈的笑出了声。

“我说,你到底是有多爱张三枫这个人啊。”

张三枫是太极拳高手,在一次比武中输给了张燕铎,便开始了他提供容貌蓝本的厄运,有时候关琥会想,大多人认识张燕铎后,都是厄运缠身的,比如自己。

“不要小看他,他在道上挺吃得开的,并且……”张燕铎看了一眼关琥,“很有钱。”

有钱跟你cos他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关琥说:“那家伙应该不会还在哪里闭门面壁吧?总扮成他的样子,你就不怕在俱乐部跟他撞上?”

“撞上也是他逃,他那人很要面子,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曾输给过我。”

关琥再次为那位可怜的太极高手默哀了三秒钟。

第六章
绝对零度 第二部Ⅰ洛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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