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神兽镇校三十载

“晓弦姐，我查了童奎一的资料。这人也太奇怪了，他不会真的是关山越吧？”康晓弦收到了娜娜发来的微信，以及一份童奎一的个人资料。

讲台上，童奎一正唾沫横飞地讲着八国联军火烧圆明园的屈辱历史。其实童主任的课讲得算是不错，说不上有趣，但是观点清晰、重点突出。就是执着地要在近代史课程中生硬地穿插爱国主义教育这一点，让学生们多少听得有些尴尬。

“怎么说？”康晓弦发微信问。

娜娜：“这个童奎一，大学刚毕业就被分配到顶英来任教，一呆就是30年。这其间他有好几次机会调任其他学校做领导，但他全都放弃了，这才成了顶英屹立不倒的镇校神兽。你说，他图啥？”

“谁知道他图啥？说不定就图给每一届顶英学生留下毕生难忘的痛苦”康晓弦一边听着童奎一讲《辛丑条约》，一边在微信里吐槽。

“……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隔着屏幕，康晓弦都能想象出娜娜皱眉扶额的糟心表情，脸上不自觉地带了点笑意，结果就被童奎一发现了。

“周乐萌！《辛丑条约》都签订了，你还走神？”

哎哎哎？这什么逻辑？

不过看童奎一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康晓弦知道这次又没法善了。

算了，不就是被叫去办公室谈话嘛，又不是第一回了。

康晓弦淡定地看完了娜娜发给她的资料，基本证实了她的猜想：童奎一绝对不是关山越，但他肯定知道关山越的线索。

刘婉忻手里的散文应该是关山越的手笔，但却完全不像童奎一会写的东西。一个人固然可以有很多面，但基本的价值观和语言风格是不会改变的。康晓弦想起早上试探刘婉忻的时候，刘婉忻对她说的话：“没想到吧，童主任平时不轻易动笔，一出手就水平不凡！你别看他表面严肃粗犷，其实内心细腻着呢。这得是有几十年的积累才能练就的好文笔吧！”

花费几十年积累练就的好文笔应该早就融进了骨子里，绝不会时隐时现，时灵时不灵。童主任平时上课、讲话的稿子和那几篇散文水平相差太远，不可能是一人手笔。

那么，问题来了：该如何从童奎一口中套出关山越的线索？

下课后，康晓弦果然被童奎一叫去了办公室。

“周乐萌啊周乐萌，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本来成绩就差，考啥啥不灵，你还不好好听讲？你还想不想考大学了？”

“童主任，我错了，我之前在刘老师那看到您的散文——”

“你别打岔。你说你，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不想考大学，你好歹是个中国人吧？有了中国近代以来百年的屈辱史，有了无数先贤的牺牲与奋斗，才有了你们今天的幸福生活。你怎么能连这些都不学、不知道？”

“是是是，童主任您说到太对了。我知道错了。您那篇散文写得可真好，文采飞扬，又——”

“你少来给我带高帽子。那点儿小聪明都用在歪门邪道上。”

“不是不是，我是想说，文学社不是要出校刊嘛，我们希望把您的文章放在卷首。”

“你别拿文学社当幌子。别仗着刘老师器重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我告诉你，你要是再让我抓住一次上课走神，你就别想再在文学社里呆了!”

“童主任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

“下次？你还想有下次？”

……如果给无理取闹按照令人无语的程度排个榜，这句话大概能排榜首了吧。毫无逻辑毫无意义，偏偏还无法反驳。基本属于“我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但我气不顺，所以我就是想恶心你一下”的范畴。

“没有了，没有了，绝对没有下次。”康晓弦在学校混了这么多天，找关山越还没什么头绪，倒是练就了一副厚脸皮，随便童主任怎么骂，都能态度诚恳（但死不悔改）地承认错误，绝不会轻易炸毛了。

“那还不赶紧回去上课。”

“好的，童主任，那我走了。”康晓弦走到门口却又停住了。

“还杵在这干嘛？”童主任没好气地问。

“童主任，嘿嘿，我就是想问问，”康晓弦露出讨好的笑容，“那篇散文真的是您写的吗？”

“你管不着！！！”伴随着童主任这声响彻全楼的怒吼，康晓弦逃离了办公室。

初战失利，康晓弦有点丧气。但转念一想，这属于敌方突然进攻，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己方准备不足，才小输一阵，也不算是太丢人的事。

童奎一，咱们来日方长。

午饭的时候，康晓弦与范晶晶、李博然同桌吃饭。范晶晶与李博然一人夹起一根鸡腿放在康晓弦的餐盘里。

“这是？”康晓弦问。

李博然：“你今天不是又被童奎一骂了嘛。”

范晶晶：“多吃点鸡腿压压惊，不要不开心了。”

康晓弦虽然并非为了被童奎一骂的事而忧愁，但此刻也不由得心里一暖，道：“晶晶，你真好！”

“我呢，我呢？”李博然问。

康晓弦促狭一笑：“诶？刚才似乎有人在说话？”

范晶晶也跟着康晓弦捉弄李博然：“有吗？你听错了吧。快吃鸡腿吧。”

“喂！”李博然气呼呼地抗议，“周乐萌你偏心！”

可惜，抗议无效。

康晓弦鸡腿还没吃进嘴里，电话就响了，是出版社编辑打来的。康晓弦连忙躲到一边去接听。

“康老师，我是您的责编小蕾呀。”电话里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

“小周啊，你好，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康老师，您的新书《自律方得自在》马上就要上市了，接下来会有一波宣传采访，我想跟您对一下时间，看看您什么时候方便出席宣传活动。”

“太好了，我尽量配合宣传。辛苦了。一会我把我助理娜娜的微信推给你，具体的行程你和她讨论吧。”

康晓弦匆匆应付几句，就挂断了电话。要不是小蕾给她打这个电话，她都快把《自律方得自在》出版的事情忙忘了。这本带有自传性质的小书写的是康晓弦这些年来的人生心得。康晓弦非常真诚地在这本书中分享了自己的成功经验，自己还是挺满意，也希望这本书真的能够给人以帮助。

回到桌前啃着双份鸡腿的康晓弦幸福地感受到了撑得慌。

就在此时，校园的喇叭里忽然想起音乐声，紧接着一个甜美的女声传来：“各位老师、同学中午好，顶英中学广播电台现在开始播音。首先播放的是校园新闻栏目……”

“啊！有了！”康晓弦灵光乍现。

李博然和范晶晶面面相觑：“啥？”

“哦，没……没啥，”康晓弦连忙掩饰，“就是，嗯，刚想明白上节数学课最后一道大题怎么做。”

李博然、范晶晶：“……”

该说吃饭的时候还在想着学习很感人呢，还是这时候才想明白两个小时之前的题目很愁人呢？

康晓弦却顾不上两人，急急忙忙发微信与娜娜分享自己喜悦的心情：“我想到办法了，这次说不定能让关山越自己上钩！”

part2你别傲娇，广播站的小姐姐

康晓弦想到的主意说来也简单：在广播站广播关山越那篇散文，然后静等真正的作者自己来认领。

但真正实施起来却有点困难——广播站的小姐姐太傲娇。

广播站负责接收投稿的高二女生叫陈婧，是邹唱的直系师姐，一直和邹唱关系很好，此时邹唱的死对头周乐萌自己送上门来，陈婧少不得要帮着亲师妹刁难周乐萌一番。

“陈婧师姐，我是高一（3）班的周乐萌，也是青柳社的干事。今天来是希望青柳社可以和广播站建立合作，在广播站播放青柳社的优秀作品，既可以帮助青柳社扩大影响，也可以丰富广播站的内容，一举两得，师姐觉得怎么样？”

“没时间、没兴趣。”陈婧冷冷地说。

“师姐师姐，其实我今天带了一篇优秀作品过来了，要不您先看看，再决定？”康晓弦说着，将那篇十有八九出自关山越手笔的散文递给了陈婧。

陈婧把散文接过去，康晓弦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陈婧的眼神从不屑渐渐变为了惊喜。

可以可以，看来这位师姐是个识货的，估计有戏。

不一会儿，陈婧看完了全文，把文章郑重地交还给康晓弦：“是篇好文章。”

康晓弦闻言一喜：“这么说，师姐同意了？”

陈婧翻了个白眼：“不同意。”

康晓弦傻了：“不是，师姐你刚才不是也说写得好了吗？”

陈婧理所当然地说：“写得好我们就得播呀？世界上那么多好东西呢，我们也得播的过来呀。广播的时长是固定的，节目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增加。”

康晓退而求其次地说：“师姐说的也有道理。那要不就不增加栏目了，就播这一篇，您看成吗？”

陈婧：“不成。”

康晓弦正打算继续劝说陈婧，就听身后传来邹唱的声音：“婧婧师姐！好久不见。”

陈婧立马换上了一副温柔学姐的标准笑容：“是小唱呀。最近广播站太忙了，都没空去找你，你过得怎么样？”

康晓弦哪能想到陈婧竟然和邹唱这么熟。见状赶紧把邹唱拉倒一边，小声说：“邹唱，帮帮忙，我想在广播站广播一篇青柳社的文章，你帮我说说情呗。”

邹唱却一脸冷漠：“周乐萌，咱俩已经两不相欠了，我凭什么帮你呀？你自己搞不定青柳社的任务是你的事，我可没义务给青柳社帮忙。”

邹唱说完就有跑去与陈婧叽叽咋咋聊天了。

康晓弦等了两分钟，见自己完全插不上话，只好先战略撤退，回班向小伙伴们求助。

康晓弦将想要在广播站广播童奎一的散文的事一说，范晶晶、李博然、彭宇纷纷觉得不可思议。

李博然：“周乐萌，你也太拼了吧，至于这么讨好神兽吗？”

范晶晶：“是呀萌萌，童主任也不可能真把你怎么样，你没必要这样吧？”

康晓弦当然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只好认下了讨好童主任的“罪名”，又补充说：“我这也是为了宣传青柳社，扩大影响嘛。青柳社招新情况不太理想，晶晶你不是也在为这事发愁嘛。在广播站播送青柳社的优秀作品的话，一定会有更多人被吸引入社的。”

范晶晶想了想说：“这倒也是。萌萌你真好，总是为我着想。”

范晶晶这么一说，康晓弦反而有点愧疚，毕竟说是为了范晶晶，也就是个临时想出来的借口罢了。

范晶晶并没有看出康晓弦表情里的不自然，接着说：“这样吧，大课间的时候我陪你再去找一次广播站的陈婧师姐，我毕竟是社长，我去的话显得正式一点，说不定师姐就会同意了。”

康晓弦虽然觉得未必会那么顺利，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先按照范晶晶说的试试。

结果陈婧师姐果然人设不崩，仍旧一脸高傲，软硬不吃。

康晓弦气得不行，从没见过这么难搞的小丫头片子：“陈婧，你什么意思呀？手里握着屁大点儿权力，你还——”

“萌萌，萌萌，算了。”范晶晶赶紧拉住康晓弦，“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范晶晶拉着康晓弦要走，冯潇走了过来：“你们果然在这。”

“呀！副站长！”陈婧瞬间就从高冷御姐变成了娇羞萝莉，“你怎么想起找我来了？”

副、副站长？冯潇竟然是广播站副站长？康晓弦向彭宇他们抱怨陈婧的时候，冯潇明明就在旁边，康晓弦就不信冯潇没听见。

什么破孩子啊，这么不仗义，明明自己是广播站副站长，结果一不吭声二不帮忙。

“陈婧师姐，这是怎么了？”冯潇完全无视康晓弦怨念的表情，面无表情地问陈婧。

“哦，这不是青柳社的社长来找我，想在广播站播青柳社的稿子。我跟她们说了半天，我们现在时间紧，放送内容又多，不能播她们的稿子，可她们就是不听——”

“稿子呢？”冯潇伸手，打断了陈婧的话。

“在这。”陈婧赶紧把稿子递给冯潇。

冯潇瞥了一眼稿子，说了句“我知道了”，拿着稿子转身就走了，没说播也没说不播。

康晓弦气得想打人，不就是个广播站副站长嘛，一个两个的，嘚瑟成这样，我们晶晶还是社长呢！我还是大泽集团副总呢！

冯潇虽说拽了点，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第二天午休时间，广播站就播送了那篇散文，而且还是冯潇亲自朗诵的。平时冯潇话太少，康晓弦都没有注意过，原来冯潇的嗓音这么好听，低沉而温和，像春风拂过初绿的柳稍。他不紧不慢地念着本就出色的词句，再配合上悠扬婉转的背景音乐，吸引了很多师生的注意力，特别是女生们，专注得连饭都忘了吃。

念完全文后，冯潇停顿了一会儿，关掉背景音乐，继续说道：“供稿：青柳社。请本文作者速与高一（3）班周乐萌联系。”

范晶晶纳闷地问：“这不是童主任的作品吗？为什么还要他来找你？你还嫌被他骂得不够多？”

李博然嘴欠地接了一句：“怕不是抖M属性爆发？”

康晓弦直觉“抖M”不是什么好词，不过此刻心情好，也不与李博然计较，只是得意地说：“回头你们就知道了。”

整个下午，康晓弦都没敢出教室，生怕错过了关山越，连上厕所都是和范晶晶轮班，去前还要千叮咛万嘱咐，如果有人找她，范晶晶一定要帮她把人留住。结果一等就等到了放学，绝望的康晓弦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向一只心灰意懒的兔子，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周乐萌，别睡了，有人找你！”李博然叫到。

康晓弦猛地坐了起来，往门口一看，一个瘦瘦小小、看起来有些腼腆的男孩子站在那里等他。

这莫非就是关山越？康晓弦激动得险些跳起来，恨不得一个百米冲刺飞奔到门口，又怕自己太热情，吓跑了人家孩子。

康晓弦按耐住雀跃的内心，以尽量平静的口吻问那个男生：“那篇散文是你写的？”

那个男生害羞地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不是。”

不是？不是你害哪门子羞？康晓弦的心情如同坐过山车。

男生说：“我是航模社的，想通过广播站发布一下我们下周的活动信息。”

康晓弦懵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直接去找广播站的人呀。”

男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说：“广播站发稿实在是太难了，我怎么求他们都没用。今天中午青柳社的散文是广播站第一次发社团稿件。学校里都传开了，只有青柳社的周乐萌才有本事给广播站投稿。所以……我们就想来拜托你，能不能帮我们也发一下？”

“你们？”

小男生于是往边上让了让，康晓弦这才发现，男生身后还占了四五个学生，男女都有，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稿子，一脸恳求的神色，不用说，都是各个社团来求康晓弦帮忙发稿的。

……这都哪跟哪啊？康晓弦气鼓鼓地朝屋里喊了一嗓子：“冯潇，都是找你的。”然后就转身回了教室。

冯潇走到门口，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三两句话就打发了那群委屈巴巴的社团负责人。回头却见康晓弦一脸谄媚的笑容等在他的座位上。

“干吗？”冯潇挑眉问。

“那个，冯潇啊，不不不，是冯副站长。”

突然被康晓弦巴结，准没好事。冯潇警惕地问：“干吗？”

“那个，”康晓弦道，“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小忙？”康晓弦有意加重了那个“小”字，还伸手比划了一下。

“我什么时候帮了你的忙了？”冯潇一本正经地说，“青柳社的那篇投稿，我看着质量还不错，所以就播了，如此而已。我看你刚才被那些社团负责人围着的时候，对我好像很不满意呀。”

康晓弦赶紧接话道：“哪有，那都是误会！冯副站长一向公平公正，绝没有以权谋私。要不，您再看看这篇稿子？”康晓弦说着，又递了一篇散文给冯潇。

冯潇看了一眼，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康晓弦：“又是童主任的散文？周乐萌你疯了吧？你还嫌童主任不够讨厌你是怎么的，上赶着招惹他。明知道作者是他，还要他来找你？”

康晓弦也觉得求人怪麻烦的，索性道：“那是我的事。我周乐萌难得求一次人，就这么点小忙，冯潇，你帮不帮吧。”

“不就是想跟他找茬示威嘛，幼稚。”冯潇甩下这句话，背起书包就回家了。

竟然被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说幼稚，等康晓弦从哭笑不得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冯潇已经走远了。康晓弦算是知道陈婧的傲娇哪来的了——敢情儿是广播站全员共享的优良传统么？

但冯潇虽然傲娇吧，终究还是个仗义又靠谱的孩子。第二天的午间广播准时响起时，冯潇再次用他动听的嗓音念了康晓弦交给他的新稿件。要不是时间紧迫，康晓弦肯定不介意再多夸冯潇几句！

康晓弦匆匆忙忙塞了一口馒头在嘴里，还没咽完就跑了出去：“晶晶，我不吃了，你一会儿帮我收一下盘子，谢啦！”

康晓弦飞奔到办公楼门口，等了不到半分钟，果然看见童奎一一脸怒气地冲了出来往广播室走去。

康晓弦悄悄跟在童奎一身后，一边暗暗佩服自己能够料敌先机。就童主任那个暴脾气，肯定忍不了连着两天听广播站招惹他还不还口。现在他肯定是去兴师问罪的，只要童奎一开口，害怕不能发现他与关山越的真正联系吗？

童奎一果然闯进了广播站，门“咣”地撞到了墙上，把冯潇也下了一跳，回头一看就见童奎一一脸激动地走过来，站到广播台前，示意冯潇把话筒交给他。

冯潇瞥了一眼童主任身后，果然看见仓皇躲在墙角的康晓弦。

冯潇瞪了康晓弦一眼，含义不言而喻：让你皮，看你干的好事。

康晓弦心虚地对着冯潇笑了一下：抱歉抱歉，下不为例。

童主任接过话筒，说：“喂，喂，同学们注意一下，我是童奎一，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来了，来了！康晓弦屏息等待，感觉她的年终奖和未来十年的职业前景就悬在童主任接下来这句话上了。

童主任顿了顿，缓缓开口：“我今天，要向大家介绍一本好书。”童主任说着真从随手拎着的塑料袋里掏出本书来，“这是一本我连夜读完的难得好书：《自律方得自在》，作者叫康晓弦。”

啊？这展开不对啊？康晓弦整个人都愣住了。

童主任还在继续推荐《自律方得自在》：“……这本书的作者自律、进取的生活态度非常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学习。我建议，大家都要读一读这本书，下周一班会，各班统一组织，针对这本书展开主题讨论！好了，我就说这么多，接下来把时间在交还给广播站的同学。”童主任说完果然把话筒还给了冯潇，干脆利落地转身出门，正撞见躲在门边的康晓弦，瞪了康晓弦一眼，也没说话，就离开了。

……这都是……什么……情况？

part3自律方得自在……吗？

仿佛就在一夜之间，《自律方得自在》就火了，在各大畅销书排行榜名列榜首，获得了各大书店最大的推荐位，就连车站广告牌、商场LED屏上是《自律方得自在》的大幅海报。娜娜还从机场书店给康晓弦发了照片，这本书摆在了机场书店的显眼位置上——一本书能卖到机场去，那就证明这书已经火得不能更火了。

样书几天前就寄到康晓弦家里了，康晓弦今天才有功夫拆开看。素白色的封面带着淡淡的烫银底纹，简洁大方的书名与淡绿色的腰封相得益彰。整个装帧设计都是康晓弦自己选定的，虽然用了成本不高的简装本，但是看起来低调奢华有内涵。

康晓弦决定写这本书的时候刚刚升任大泽集团副总，正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那天康晓弦带着娜娜和几个同事、工作伙伴聚餐，正好出版社的人也在。出版社有个叫小蕾的姑娘，一直特别崇拜康晓弦，当天在吃饭的时候就建议康晓弦写本书，写写这些年的成功心得、经验体会。

“晓弦姐，你就写写试试呗，读者肯定爱看。毕竟不是谁都可以做了十年全职妈妈的同时，拿下两个硕士学位，进入职场六年就成为集团副总，又培养出一个成绩优秀、多才多艺的女儿，还把自己的生活打理得充实自在。你的经历可真是太传奇了。”小蕾当时的语气很真诚，康晓弦难免有些得意，所以动了写书的心思。当晚回家，康晓弦就梳理出了清晰的提纲，制定了详细的写作计划。写书的过程中，小蕾也都在帮她出谋划策，整本书写得很顺利，15万字的书稿不到一年时间就完成了。

通过写书，康晓弦也认真地回顾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写了很多真实的经历，不光是职场精英，也有对女儿的教育心得。康晓弦书里的核心观点是自律。只有自律才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做更多的事，才能获得人生的主动权，才能真正活得自在。而要做到自律，就要对自己有情形的认识，明白自己的优势与不足，扬长补短，有些时候，人得对自己恨一点儿。

康晓弦是这么想的，这些年来也都是这样做的，而周乐萌也在她的这种教育之下成长为一个优秀懂事的孩子，迄今为止，她对自己的人生无怨无悔，也希望自己的经历与经验真的可以帮助更多的人——哦，关山越的事算是她人生中的一个意外，但她一定可以成功跨过这道坎儿的。

然而万万没想到，这本书的第一个粉丝，竟然是童主任。

康晓弦翻开书的第一页，赫然是康晓弦的照片。康晓弦突然意识到一件严重的事情，书里照片这么清晰，如果童奎一这么喜欢这本书，还要在顶英大力推广，开主题讨论，那她岂不是很容易暴露身份？

康晓弦站在镜子前，举着书里的照片跟镜子里的自己对比，不禁感慨：为什么我这么多年都没什么变化？

周一国旗下的讲话，童奎一站在主席台上，声情并茂地朗诵着《自律方得自在》中的段落，时不时还要点评两句，反复强调全校师生每个人都应该读一读，相信大家都能够受益匪浅。

康晓弦站在台下，只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如果有机会，我们一定要把这位作者康晓弦请来顶英做一次专题讲座。”童奎一道。

康晓弦吓得一个激灵：别别别，千万别。

童奎一还在尽职尽责卖安利，俨然已经成为康晓弦的脑残粉：“这本书里的观念，和我这几十年的教育理念不谋而合。我做了三十年老师，还是只有一些零碎的想法，人家年纪轻轻就已经提炼成书了。如果有机会见到这位作者，我相信一定能跟她谈得很投机。”

康晓弦默默吐槽：你平常明明是骂我骂得很投机……

因为童奎一太过激动，升旗仪式一直延续到第二节课上课才结束。康晓弦拍了拍站酸了的腿，一脸生无可恋地往教室走。

彭宇低声跟康晓弦抱怨：“你说神兽是不是收了作者钱了？这么起劲儿地卖书。”

康晓弦勉强笑笑，心里想着我倒情愿给他钱让他别帮我推销了，尴尬症都犯了。嘴里却只能含混道：“哈哈，谁知道呢？”

体育课结束，谭克神神秘秘地将康晓弦叫到一边，不知道顺哪摸出一本《自律方得自在》：“那个，萌萌啊，你能不能帮我个忙，请你妈妈帮我签个名？”谭克说着，一脸期待地把书递给康晓弦。

康晓弦嘴角抽搐，勉强答应了谭克：“好的，谭……叔叔，那你可千万替我保密，别跟别人说这本书是我……妈写的呀，我可不想因为我妈而闻名顶英。”

谭克：“没问题，萌萌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给你和你妈妈添麻烦的！不过你妈妈可真厉害啊，不愧是我永远的女神。”

“啊？”谭克最后一句是在自言自语，康晓弦没有听清——听清了也得假装没听清。

“哦哦，没事，没事，那就拜托你了啊，萌萌，你可别忘了。明天体育课，我们不见不散哟。”

康晓弦打了个冷颤，还“哟”，“哟”你妹啊，三十多岁的大男人了，没事卖什么萌？

下午班会，高兴抱着十本《自律方得自在》就进了班：“这是童主任推荐的《自律方得自在》，学校出钱给每个班都买了十本，大家要好好珍惜，轮流看一看，下周班会的时候我们集中讨论，说一说读书的心得体会。”

高兴话音未落，康晓弦就接到了娜娜的微信：“晓弦姐，不好了，小蕾那边刚才给我发来了顶英的邀请，希望你去学校和童主任对谈，全校直播，好像还要请媒体的朋友出席。怎么办呀？”

“……还能怎么办？赶紧帮我推了呀，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吧，我要是以康晓弦的身份去顶英，可不是要乱了套了？”

“唉，要是没有关山越的事，其实这是一次挺好的宣传机会呢，顶英的影响力很大，说不定能带动更多学校买书呢。”

康晓弦知道娜娜是个分得清轻重缓急的，不会做因小失大的事，所以放心地把这件事交给娜娜去处理。

然而看着那一摞还没拆封的《自律方得自在》整整齐齐码在读书角，康晓弦还是一个头两个大。《自律方得自在》给自己带来的危机肯定远未结束，身份随时可能暴露。明明自己的处女作大卖应该是件高兴事，康晓弦怎么觉得自己现在焦头烂额，连高兴的工夫都没有了呢？

无论如何，康晓弦对自己的书还是充满自信的。这本书里记录了她这些年每一次重大的人生选择：休学、结婚、生育、自学、重入职场……每一次选择都是无悔的，书里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诚的，康晓弦相信，这本书是可以带给别人力量的。

因此，康晓弦格外留意高兴放在读书角的那十本书的下落。邹唱第一个拿走了一本，认真地翻看起来。邹唱历来事事都要拔尖，这种能在班会上发言获得老师表扬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可是剩下的九本就始终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无人问津，看着有点可怜。

这康晓弦就不太开心了，虽然说《自律方得自在》如果在顶英流行起来，会给自己带来危险，但《自律方得自在》毕竟是康晓弦自己写的书，如此遭人冷落、不受待见，康晓弦又觉得憋屈。

就在这种纠结的心理之下，康晓弦还是决定“带个头”，她走到读书角，拿了一本《自律方得自在》，顺便翻开书封，再次确认照片会不会被认出来，没想到这时范晶晶凑了过来：“萌萌，你看什么吶？诶？这个作者长得和你好像啊。”

康晓弦吓得“啪”就合上了书：“哪、哪能啊，晶晶你肯定看错了。”

范晶晶不疑有他，笑着说：“哈哈也对，你一个花季美少女，怎么会和这种中年老阿姨像呢？那照片啊，绝对是重度ps的结果，又是磨皮又是瘦脸的，真人指不定长什么样呢。哪像我们萌萌，天生丽质。”范晶晶说着还莫非电视剧里的花花公子，摸了一把康晓弦的下巴。

……花季美少女兼中年老阿姨康晓弦表示心情很复杂，此刻不想说话。

剩下的八本书，大抵都算是所托非人。有两本被人拆开翻了两页扔到了一边，三本被男生们卷吧卷吧当成武器，课间的时候拿着打来打去，一本被李博然当扇子使，康晓弦气得一把抢过来扔回了读书角，说：“你也不嫌沉”，只有一本被冯潇拿走了，大概算是幸运，另外两本至今没人碰过，坦坦荡荡地当着单身狗。

就在这种情况下，《自律方得自在》研讨主题班会正式召开了。

高兴做了简短的开场白：“今天我们一起来讨论《自律方得自在》。这本书我也看了，确实有一些值得探讨和学习的地方，对我自己也很有启发。学校安排大家讨论这本书，应该也是要督促大家向作者学习，提高自律意识，提高自主学习的能力。大家都可以畅所欲言，说说自己的体会，当然，有不同的观点也可以提。谁想第一个发言？”

邹唱坐得笔直，手举得老高，显然是早在准备好了发言提纲，高兴乐得点邹唱来发言，带动带动气氛。

邹唱：“我认真阅读了这本书，非常认同书中的观点。我觉得这个作者的生活态度是非常值得我们学习的……”

邹唱说了很多，看得出她事前功课做得很认真，也是真的很喜欢这本书，甚至说出了“康晓弦是我的偶像”这种话。

康晓弦暗自好笑：邹唱若是知道她的新任偶像此刻就坐在班里，而且还是她一直以来的死对头，不知作何感想？

邹唱发言完毕，高兴简单点评了几句，班会就冷了场。

高兴只好随机点人发言，大家都低着头默念“不要点我”。

但总归还是有人要中枪，彭宇就成了第一个倒霉蛋。

高兴：“彭宇，你说说。”

彭宇无奈地站起来，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老老实实承认道：“老师，我没看这本书，这书名一看就无趣，作者自己还没活几年呢，就端着架子想教育别人，估计也就是写了一本毒鸡汤吧。”

彭宇这话一说，班里哄堂大笑，还有人鼓起掌来，高兴的脸色自然就不太好看。彭宇赶紧找补：“哦，老师，你可以问问冯潇，他看了这本书，看得可认真了，他肯定有心得体会。”

冯潇：……

你出卖我卖得很顺手啊。

冯潇只好站起来，先回头狠狠瞪了彭宇一眼，摆了个“下课你等着，你死定了”的手势，才转过头发言：“我觉得这作者活的挺累的。当然，她自己愿意这么活着也是她的权利，但她没有资格这样要求别人。这都9102年了，多元多样、宽容理解才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她怎么就能觉得自己的生活方式是普世真理呢，不光这么要求自己的女儿，还写出书来大肆宣传，我觉得这种傲慢和自恋的态度要不得。”

高兴其实觉得冯潇说得挺有道理的，但是他毕竟是老师，在这种时候表示认同实在不太合适。唉，现在的孩子都太有主见也是件麻烦事啊。当年他们上学的时候多乖啊，老师让干嘛干嘛，真是一届不如一届……

冯潇的发言引来了很多人的赞同。

讨论气氛瞬间热烈起来。

范晶晶：“是呀是呀，我可不希望我爸妈看见这本书，他们要是用书里那种生活方式要求我，我可受不了，太可怕了。”

李博然：“嗯嗯，深有同感，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

袁博雅：“其实我觉得那个作者真的挺厉害的，我挺佩服她的。但是也不能要求人人都跟她一样呀。”

“好了，好了，”高兴眼见画风越来越偏，赶紧把讨论拉回正轨，“我们应该讨论的是书中的观点，以及我们能够从书里学到什么。重要的不是作者应该怎么活着，而是我们自己应该怎样活着。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不足，但我们应该更多看到别人的长处，看到自己的不足，虚心学习，才能进步。”

康晓弦此刻非常委屈。

《自律方得自在》明明是她的得意之作，市场反响也非常好，怎么就被这帮孩子批判得一文不值？康晓弦本以为至少冯潇会认同她的观点，可没想到就连他也不能理解自己。这么多年她确实是这样过日子的，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她这样教育周乐萌，周乐萌不也成长得很好吗？这群熊孩子自己不肯努力，反而人身攻击我，哼，他们肯定是羡慕嫉妒恨！

想到这里，康晓弦忍不住举手发言：“老师，我觉得这本书写得挺有道理的，人要想活得精彩，就得对自己严格要求，这样才能把自己的人生掌握在自己手里。”

邹唱也附和她：“是呀，我也这么觉得。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自己好逸恶劳、自甘堕落，肯定一事无成。”

然而无论康晓弦与邹唱多么卖力地证明这本书的价值，班里的反应终究寥寥，就连高兴似乎也并没有多少真心的认同。

part4关山越线索，发现！

“晓弦姐，你不能再喝了，你明天不是还有早起上学嘛。”娜娜拿过康晓弦手里的酒杯，有些担心地说。

康晓弦被班会搞得怀疑人生，放了学就拉着娜娜去酒吧喝酒。两杯长岛冰茶下肚，康晓弦已经有了些醉意，娜娜知道康晓弦的酒量，不肯让她再喝。

“娜娜，你说我的书写的真的那么差吗？那帮熊孩子全都反对我。”

“晓弦姐，你至于吗，为了几个小屁孩儿的话来这儿借酒消愁。”

“谁借酒消愁了，我就是……有点想不通。”

“晓弦姐，这么多年了，你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啊，策划方案被全公司反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最后不都证明了你是对的嘛。”

“娜娜，你就说实话，我到底写得好不好？”

“……晓弦姐，你写得要是不好的话，怎么会变成畅销书啊？那么多读者都喜欢你的书，你不要胡思乱想啦。”

“那你呢？你喜欢这本书吗？你觉得我在书里写的那些是对的吗？”

娜娜被逼得没办法，只好实话实说：“晓弦姐，我觉得你写的都是对的，这些年我也一直看着你就是这样努力过来的。我真的很佩服你，但我确实做不到像你那样活着。我总会犯错，越犯错就越沮丧，就坚持不下去了。”

果然，就连娜娜也没法理解自己吗？

康晓弦想起来，自己当初刚写完初稿的时候，曾经拿给周乐萌看，周乐萌虽然嘴上夸了这本书，但现在想来，当时周乐萌的很多表情和动作其实似乎也证明了周乐萌也并不完全认同她的理念。

康晓弦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第二天放学，康晓弦在放学路上拦住了冯潇：“冯潇，我想问问你，关于《自律方得自在》那本书，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为什么不认同那个作者的观点？”

冯潇并不太想与康晓弦争论这个，于是说：“我没有说她的观点不对，你欣赏她的话按照她说的去做就可以了。”

康晓弦却不肯放冯潇走：“我没有要跟你争论的意思，我是真的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就告诉我吧。”

冯潇被康晓弦纠缠不过，只好说：“那本书里说的东西都对，特别对，我们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都是这样的。我从小就是这么活过来的，以后也仍旧会这么活着。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想过一丝儿不错的精准人生，也没有人有权力要求他们这样活着。有时候，会犯错、会犯傻，能够悠闲胡闹的时光对于人生而言也是珍贵的。毕竟人生只有一次，没有人真的知道到底怎样活着才算无悔此生。那个作者这样活着真的开心吗？或许她压根儿就没有过一个正常的青春，也在无意间错失了很多平凡但真正的快乐。”

康晓弦怔怔地站在原地，听冯潇说了这一席话，竟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她早就忘了什么叫疲倦，什么叫软弱，所以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但就是忽然觉得委屈，高中时独自坐在操场一角、缩成小小一团的的那个无助的自己似乎突然造访——那是本该早已被淡忘的一切。

冯潇傻了，不知道康晓弦怎么突然就哭了起来，手足无措地安慰着：“你别哭啊，是我说错话了吗？我跟你道歉，要不……要不我请你喝奶茶？”

康晓弦被冯潇逗笑了——明明平时那么努力地让自己表现得成熟而骄傲，偏偏安慰人的时候笨拙得像个孩子。

康晓弦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此时的康晓弦还不知道，冯潇那一席话，说的不仅仅是康晓弦，其实也是他自己。

转眼到了周末，康晓弦如约来到知名读书栏目的网络直播现场，与主持人对谈，推介《自律方得自在》一书。主持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对康晓弦大加赞赏，说起书中观点也头头是道，还读了很多事先选出的读者留言。

谈话本该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下进行下去——如果不是康晓弦突然打断了主持人的话。

康晓弦：“其实我最近也收到了很多关于这本书的反馈，批评的声音也不少。我借此机会重审了自己之前走过的人生，也有了一些新的思考与感受。我现在再看这本书，倒觉得它更像我生活的一个警示。我为什么选择了这样的生活？我这些年追求的究竟是什么呢？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还会这样活着吗？我至今没有答案。但只有一点我可以肯定：这些年里，我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了很多，但同时也必然失去了很多东西。人生大概没有什么完全之策，有得必有失。在接下来的人生中，我想要认真地去思考，对于我而言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我究竟想要怎样的生活。《自律方得自在》是我人生中一个阶段的纪录，它一定不是个错误，但也不是唯一正确的道路。”

主持人瞬间傻眼，一时不知如何接话，直播间的读者倒是活跃起来，纷纷发言支持康晓弦说的话，说对康晓弦的印象有了很大改观。

顶英教导处办公室的灯仍旧亮着，童奎一也在看直播。听了康晓弦的话，童奎一眉头紧皱，摇了摇头——这个康晓弦到底是年轻，修行不够、定力也不够啊。童奎一失望地关了电脑。

过了一会儿，童奎一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办公室的电话忽然响了。

“您好，请问是顶英高中的童主任吗？我是康晓弦。我今天非常冒昧的给您打了这个电话，是想要就您邀请我去顶英座谈一事亲自表达感谢。可惜我没办法到场，真是不好意思。”

康晓弦以本来身份打电话给童奎一，显然不是为了向他道谢，她是想借此机会打听那篇散文的真正作者。

童奎一此时对康晓弦已经没有多大兴趣了，但基本的礼数还是要尽到：“哦，是康女士啊，您的书对我有很大启发，非常遗憾您不能来顶英和同学们直接交流。”

两人商业互吹了几句，康晓弦终于引入正题：“童主任，我的助理娜娜之前交给我一篇非常优秀的散文，听说是您写的？”

童奎一道：哪里哪里，是我一个学生的文章，我只是替他投稿而已。

然而无论康晓弦怎么旁敲侧击地追问，童奎一都不肯说出那个学生的名字。

无奈地挂了电话，一旁的娜娜迫不及待地问：“童奎一不是关山越？他别是诓咱们呢吧？”

康晓弦道：“他肯定不是关山越。关山越知道我的名字，他接道电话肯定不是这样的反应。我估计童主任说的应该是真的，关山越应该是他的学生。”

娜娜郁闷地说：“他的学生？他都当了三十年老师了，桃李满天下的，找到他的一个不知道姓名的学生无异于海底捞针，这可怎么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