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历十一年冬,漠北,控马镇,此地是大历朝抵御北境胡族的最后一道锁钥,这座边城建在草原之上,面朝着茫茫苍原,全年飘雪,只有一个月的春天。控马镇里住着的,都是大历朝的北境守军。他们世代守卫着此地,街上某个其貌不扬的路人,也极可能曾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此时正是十二月,漠北大雪飘扬。城门紧闭,只有一条大路,从草原尽头绵延而来,一端连着京城,一端连着漠北,再向北翻过狼牙山,便是胡族所居的草原,而在大路靠近城门的一端,有家小驿馆矗立在风雪中,赤红色的酒旗在风中猎猎招展,从很远处就能看见。驿馆里点着亮烛,热腾腾的饭菜香与酒气阵阵飘出来,在大雪中无异于指路明灯。

只听“哗啦”一声,驿馆的木门被打开,一个穿着黑色大麾、身材挺拔的旅人走进来,抖落一地雪花。

“店家,今夜可有空房?”旅人的大麾带着黑色兜帽,遮住了眉眼,可从他的穿戴与举止也可看出来,这人并非是等闲商旅,多半是京城来的贵人。

掌柜的从酒垆后匆忙走出:“有、有!”那笑容因脸上的一道狭长刀疤与左腿的木头义肢而显得滑稽又可怖。

“好,开一间。”客人从怀袖中掏出一块金锞,放在木桌上。

“客官,这金锞……够买下这驿馆了。”掌柜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犹豫地看了看那奇怪的客人。

兜帽下的脸露出一点笑意:“无妨,收下。将你店里最好的酒菜端上来,若是不介意……还想向掌柜的,打听一个人。”

掌柜听了,笑得脸上的刀疤折成几道,迅速把金锞揣进怀里,连连点头:“客官向我打听人,可算是问对了!我还没马腿高的时候,就在这店里接了我爹的班。控马镇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半个时辰后,掌柜的将酒菜备齐,摆了满满一桌。

“这漠北的烧刀子酒,雪天喝,最暖身!配上现切的牛肉,嘿,做皇帝都不换!”

客人倒了一杯酒,朝掌柜的抬了抬下巴:“坐。”

这神秘来客身上有种威仪,让掌柜的忍不住言听计从。“敢问客官打听的是谁?”

“一个朝廷重犯,姓陆,名远,字定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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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鸢不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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