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栏杆外面已经等了超过两个小时，大楼的安保很严密，离着一百米范围就围起来，没有里面的人亲自来接绝对不让进去。而约了戚佳佳的人让秘书打电话过来说突然有事，请稍等，结果这个稍已经过了两小时还一直是等。

无聊之下，戚佳佳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研究栏杆的。她觉得栏杆上的花纹非常好看，不知道是法兰西式的还是什么意大利式样的，总之非常好看，完全不像一般栅栏那样简单粗暴。而是一根花藤伸出来，很多细一些的蔓从花藤里爬出来，弯弯曲曲的，一会这里一些叶子，一会那里一些花朵，纷繁复杂。应该是订制的，因为视线所及的地方，还没有一根藤条姿态重复，连在一起像花园一样。

栏杆空隙的形状都是不规则的，有的地方看着很大，有的地方看着很小，小的地方只能伸进去小手指头，大的地方好像能把脑袋伸进去。果然，这个地方可以伸进去！她把脑袋从一个空隙伸进去然后拿出来。这个地方也能，她又在另一个空隙里伸进去拿出来，还有这个地方大小也差不多……这就是戚佳佳卡住脑袋之前最后一个想法。

然后……嗯，的确有些人的好奇心是很旺盛的。戚佳佳对于一个窟窿是比她脸大还是脸小的问题突然产生兴趣，于是就悲剧了。

脑袋这一次进去的感觉和前两次差不多，谁知居然拿不出来了！这种通常发生在儿童身上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戚佳佳也觉得无比尴尬，开始小范围骚动，意图趁着保安没有注意之前能把脑袋拿回来，只可惜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没有成功，直到动作幅度加大，把保安招来，惊悚的看着她。

保安也没办法，于是招来更多的人，戚佳佳按照大家的主意，把脑袋旋转各种角度试图拿出来，鼻子嘴巴耳朵任何突出这个圆球之外的外挂都刮的通红，疼的她呲牙咧嘴依旧没有办法。

大家都在好奇一个问题，为什么能进去但却不能出来呢？这不合理啊！于是越加努力。但事实就是这么神奇，能进去的脑袋无论如何就是出不来！群策群力各种主意轮流下来依然没有办法，只好报警求助！在等着警察来的时间里，戚佳佳掏出手机玩保卫萝卜，偶尔一抬头，恰好看见林中乔风度翩翩的走过来。

风度翩翩是她自己加上去的评价，其实林中乔就是正常走过来的，但就是给她风度翩翩的感觉。

她没见过林中乔，不过这样有气质到可称鹤立鸡群的男人应该不多，而且林中乔和弟弟林佳木长得挺像，属于一眼就能认出来那种像，所以戚佳佳马上知道这位就是来找她的。

眼见林中乔原地东张西望了两下，好看的眉头就皱起来。戚佳佳使劲招手，并且叫起来：“是林先生吧？我在这里！我是戚佳佳！你是不是要找我？”

看到林中乔先是震惊后是迟疑的走过来，戚佳佳也觉得不好意思，可是有什么办法？她现在如此显眼，看不见谁都不会看不见她，她既然跑不了，那这种见面形式不可避免了。

她只能强颜欢笑从栏杆里伸出手，“林先生你好！我就是戚佳佳，你弟弟林佳木介绍我来的，很高兴见到你。”

林中乔维持着震惊的表情和她缓慢而僵硬的握了手，游戏里传出一串小怪被击杀的声音，‘哎呦喂……’。

“戚小姐，你……咳……那个……咳咳。”林中乔还是很难适应这种诡异的场景，戚佳佳是弯着腰卡在栏杆里的，为了能和他说话，脖子拧成奇怪的角度向上看着，可能有点抻着疼，嘴角是咧着的，阳光刺激的她眼睛眯起来，却还尽力扯出个笑脸。手极力向上伸好能和他握上，居然还和平常站着伸出手一样微笑着说了个你好。

林中乔迟疑了一下子，良好的教育让他无法居高临下面对一个女性，但眼下这个女性如此之矮，他也没办法不居高临下。

他犹豫一下，别别扭扭的蹲下来，迁就着戚佳的姿势和她说话，突然发觉，自己居然有二十年没有蹲下来过了。

“戚小姐，你……”

“林先生，我脑袋卡住了，怎么也拿不出来，不过已经报警，你别担心。”

林中乔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因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好意思耽误您宝贵的时间，咱们别提这个了，谈点别的吧。”

别的，林中乔也想谈点别的，就是忍不住眼睛总往栏杆上瞟！他努力让自己表现的不在乎一些，尽量让自己语气正常的道：“我堂弟说起过你，你们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别客气，你叫我名字就好……那个……这台手术出了点状况，到现在才做完，要你久等真抱歉。”

“病人突然大出血了？需要紧急抢救？是不是RH-AB型的血？你们医院根本没库存？”戚佳佳紧张起来，眼睛瞪得滚圆。

“哦，没有，只是临时加了一台小手术，出血不多，不需要输血。”

“那出了什么状况？又发现了别的并发症？”她惊呼：“不会摊上医闹了吧？”

“只是小问题，已经解决了。”林中乔很不习惯这种咋呼，轻巧带过。

实际上不是小问题，他是整容医生，患者是从别的医院转过来的，这个患者在登记时撒谎，隐瞒自己多次紧肤的经历，打开之后才看到患者的肌肉纤维强韧度远达不到手术要求，一刀下去，小半张脸就撑裂到以后半辈子只能演恐怖片的程度，那个主治的医生吓坏了，临时将病人转过来。像这种危险性高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直接说林中乔是不会接手的，但先斩后奏把病人送来，面对血淋淋的脸，林医生实在做不到视而不见，光是肌底无痕缝合就用了两个小时。

林中乔是很有规律的人，他上午约了戚佳佳并没有接诊，但遇到这种情况，连交代助理带她上来都忘了，居然让戚佳佳一直在外面等，确实过意不去，这才亲自下来接她。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我请你吃中午饭吧。”林中乔邀请。

“好啊！”戚佳佳说完就发现自己好像去不成，只能尴尬的指着栏杆傻笑，林中乔无言以对，只能干咳一声。

一时间，场面又是一片寂静。

戚佳佳老早之前就听林佳木说过，他这个哥哥特别寡言少语，想等他打开话题基本是不可能的，而且这种情况，闲聊就免了吧！于是直接掏出准备好的几个方案，从栏杆缝隙里递给蹲在地上的人，热情洋溢的开始推销起她人生第一笔订单来！

是的，戚佳佳只是个推销保险的小妹，还是菜鸟级别的新手。而对方林中乔是个私人医生里最赚钱的整容医生，由于他的技术确实精湛到了非常值得信赖的水平，他的客户都是明星或者阔太太之类，哪怕开个双眼皮的手术收费都足矣买上几年医疗保险，所以戚佳佳觉得能在这里做成一两笔保险单的希望挺大。

戚佳佳知道自己机会不多，从义务教育结束她上学就紧张而惊险了，高中是颤颤巍巍考上的普通高中，大学是走到校门前都有点认不出是学校的五流大学，毕业之后顺理成章的失业，蹉跎一阵子进入了保险推销员行列，然后接着蹉跎，连着两个月业绩都是零，要不是林佳木介绍这笔生意，她正好可以三个月试用期满走人。到了这样破釜沉舟的时候，别说蹲在地上，就是趴在地上，那也得把业务给介绍了！不然上哪去再找一个林佳木给他穿针引线？所以戚佳佳热情洋溢，把入职培训时所学的所有技巧都用上了，尽力煽动着林中乔买她的保险。

戚佳佳原本没有机会结交林佳木这样的资质逆天的人物，她小的时候虽然和林佳木住同一个小区，但两家父母根本不认识。而且她小学初中高中大学都读的是普通学校，而林佳木却是只要有考试就拿第一，无论是学习，还是钢琴书法跆拳道，可谓十项全能！所以一路都在全市最重点院校的重点班里，被小区周围家长当做神一般的存在。

但神童小时候也是儿童，林佳木也是整天在外面玩的，每到饭点儿他的妈妈都要大声叫他回家吃饭。那个时候，每当林妈妈在小区里打开窗户拖着长声音喊：“佳佳——！来——吃饭——啦——”回答的人都是小不点傻丫头戚佳佳，一次两次乃至数十次，这位傻丫头居然始终都没能听出来叫人的不是自己的亲妈！出于对‘吃饭’这两个字的高度敏感，她总能抢在林佳木前面，就那么一次次跑过去然后才发现不对，傻乎乎的咬着手指头看着林妈妈。到最后真的去林佳木家里吃饭，林佳木和戚佳佳就这样从认识到很熟，最后成了非常交情好的朋友，一直到林佳木上高中还是经常和戚佳佳玩。

原本戚佳佳的父母还指望他们能擦出点爱情的火花，可惜林佳木条件太优秀，早在高一就被校花看上了，而自己家傻丫头还乐呵呵的出主意，显出先天性爱情迟钝。戚佳佳的妈妈还为此郁闷过。等几年林佳木留学工作再回国，戚妈妈接触了林佳木几次就从惋惜改庆幸了，为什么以后再说。

且说就是因为这样的友谊，林佳木才会操心戚佳佳的事情，才会不惜大义灭亲把土豪堂哥推出去。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戚佳佳再也不认识钱多到能不需要也可以随便买几份保险的人了。

过程惊人的顺利，林中乔蹲在地上听，在周围无数人的围观下，基本是戚佳佳递过来的合同都签字了，一下子为自己和医院和助理若干人等都购入了几份什么健康、意外、医疗养老之类的常规保险。一个是他受不了想快点结束这件事，一个是因为戚佳佳很为他着想，推荐的保险都不贵，一看就是善良的新手。

最后一份签完，警察来了，但是由于这栋楼安保措施过好，栏杆只有几个地方可以剪开，卡住戚佳佳脑袋的部分则需要更专业的工具才能对付，于是警察剪开一片栏杆让戚佳佳扛着，他们上了警车奔向消防队寻求更专业的帮助了。

林中乔送戚佳佳上了车，看着她举着一片栏杆向自己热情告别，脸上全是签成订单的欣喜若狂。卡脑袋卡成这么高兴的人实属生平罕见！实际上卡脑袋的成年人他也是第一次见，倒也无从评论该不该高兴。林中乔活动着蹲麻了的腿回到他的私人医院，很长一段时间脑袋里都能放电影一样回映戚佳佳扛着一片栏杆喜气洋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