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你哭什么?

他捏着谢琼的脸颊,和着她脸上的血痕和泪水,将她的脸涂花。

谢重山垂目瞧着她额前的乌发在清风里徐徐飘扬,温柔又旖旎,是他爱极了的样子。

“你在哭什么?谢琼?你生在权势煊赫之家,富贵滔天,所求之物皆可得。昨日走了个崔郎君,今日就又来了个章公子。人人都很愿意将你捧在手心,你告诉我,你在哭什么?”

谢琼还在抽泣,肩膀一缩一缩,脸颊被涂抹得肮脏可笑,哪有半分世家闺秀的温柔影子。

她眉一皱,嘴一扁,真真是丑极的模样。

可谢重山依旧淡淡,认真盯着她的眼睛问。

“我......”

谢琼茫然起来,扔了那块愚蠢可笑的布料,用力挽住谢重山的手臂,却不知该怎么把自己心里的悲痛说给他听。

“阿姐死了。”

她眨眨眼,眼里的泪水就顺着面颊往下滑。

花脸猫的脸于是更多了几分颜色。

谢重山还是不动,瞧着谢琼的眼神却逐渐有了讥讽之意。

他垂目,似乎是在思考这次该怎么撇开她的手。

是斩断她的手掌好,还是砍了自己的手臂妙?

谢琼抽噎,没提防打了个嗝。

“你要是也走了,这世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她鬓边的乌发被泪水粘在脸颊,凄楚又可怜,猫样的眼睛泛着水光,却总带着孩童般的茫然。

她还有好多话想说。

她虽生在显贵之家,十五年里却也有诸多不易。十岁丧父母,十五失阿姐。也是在这一年,她被逼着从宛城高高在上的世家小姐,变成了个只能靠皮相美色惑人的女子,堪比妓子一流。

“要是你走了,我该怎么办?要是我死了,你岂会不伤心?”

她理所当然,说着任性又伤人心的话。

谢重山气极反笑,捏住少女脸颊上的软肉乱扯,将个花脸猫的脸涂抹得更滑稽可笑,才重新将她背起,朝着刚刚纵马的河畔而去。

夜风清凉,四下无人,他们在有月光的旷野上徐徐前行。

谢琼闭上了眼睛,有些昏沉的睡意,却不敢睡去,只清了清嗓,轻轻问谢重山。

“谢重山,从前我有没有说过我很喜欢你?”

背着她的少年轻哼一声。

“从前我央着你说,你不说。如今你说,我只当你是想利用我,怕我弃你而去才这么说。”

“谢重山,五百外不是有酒栈,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去找马儿,或许它早就跑走了!”

背着她的少年不大有兴致。

“我把身上的银钱全扔给你了,没了马儿好说,没了银子怎么办?”

“谢重山,你为什么要把银子全都给我?为什么明明走了还回来看我?你是不是还十分喜欢我,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

背着她的少年轻笑一声,嗓音冷脆,磨刀霍霍。

“谢琼,你哪儿来这么多为什么?再出声我就把你扔了。”

谢重山到最后也没把谢琼给扔到半道上。

两人如在洛水镇那夜一样,在酒栈中选了一间房。

谢琼大略梳洗过后钻进被窝,睡意反而消失无踪。

她只睁着眼睛幽幽等谢重山,将被褥随意踢在一旁,露出一段柔腻白皙的小腿。

可那冷着脸的少年沐浴后裹着一身素衣出来,只依旧冷着脸替她包扎伤口。

待她手掌与脚腕处的伤口都上好药裹好纱布,他便再也不看她,只生硬又粗暴地用被子将她裹住。

然后再将他自己的被褥铺在了地上。

谢重山居然真的在她床榻前打地铺!

夜色昏沉,少年一指过去,飘摇的灯火就被风势熄灭。

谢琼咬着牙,睁着眼,刚刚被上好药的伤处开始在黑暗中作祟,一跳一跳闹得她心慌。

她无端委屈起来。

为什么呢?是真的不喜欢她了吗?

谢琼今日的眼睛像两汪泪泉,委屈起来,眼泪便又要横流。

她在黑夜里抽泣,软软一声:“谢重山。”

床下少年今晚是个聋子,听到了也当听不见,懒懒翻了个身,才不去搭理。

谢琼于是一瘸一拐下了床榻,黏了过去。

“谢重山,你没听到吗?我在哭。”

少年心里冷笑一声。

好一个矜贵的女儿家,她哭了,他便要跟着哄,便要跟着心疼,便要辗转反侧,一夜都睡不着吗?

谢琼大着胆子钻进铺好的被褥,隔着两层衣衫,依偎在少年身侧。

身侧添了股暖香,铁石心肠的少年便也失去了嗅觉。他转过身去,只将后背留给她。

谢琼泪眼一眨,不管不顾痴缠过去,从背后环住少年劲瘦的腰肢。

“谢重山,我身上好疼啊......”

少年只闭上眼睛,不去听这年纪还小的美女蛇对着他撒娇。

口口声声喊着他的名字,心里却不知道爱慕的是宛城的崔泠,还是辽州的章言之?抑或者是任何她见过,便留了心的公子。

谢琼按捺不住,抽泣声渐大,终于又变成了大哭。她只将额头抵住少年的背,流出来的泪水全沾到他身上。

“谢重山......小山哥哥,虫娘好疼啊......”

她一面抽噎一面大哭,势要在今夜把眼睛哭成桃子给他看,不仅揪皱了她小山哥哥胸前的衣襟,还哭得他背后也湿得一塌糊涂。

第三十七章 你哭什么?
家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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