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我知道了,章言之

头顶碧透的水面映着月光,月光透过水色,落在池底的两人身上。

崔琰的挣扎渐渐弱去,谢琼的眼前却也渐渐模糊起来。恍惚之中她看到了谢重山,他破水而来,眉目被月光和水色模糊。他将她从崔琰身旁拉开,然后扯着她向岸上游。

他会带着她回家。

“咳......”

谢琼被人拖到了岸边,她俯在岸边的青草地上。

被她掐得几乎窒息而死的崔琰也被侍卫捞上了岸,急匆匆赶来的医者正围在他身侧,替他按压腹部。

“大人无事!”

人群中有人叫喊出声。

崔琰吐了一口水,呛咳起来,额上冒汗的医者神色由惶恐转为惊喜。

“别看了!”

同样一身湿淋淋的章言之将侍卫送来的披风扔到谢琼身上,挡住她看向崔琰的眼神。男子神色冷厉阴狠,“胆子可真不小,想和崔琰一起死?若非我发现得早,你就......”

谢琼拢好披风,施施然起身。她衣衫鬓发皆湿,章言之也好不到哪去,若非他来早一步将她拽出水面,恐怕崔琰已经死在了她的手里。

章言之抹了把脸上的水,发上明珠不知落到了何处,也许是方才下水时掉进湖中也说不定,不过那东西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他也不在乎。

谢琼定定看着眼前紧紧抿着唇的狼狈男子,本来模糊的猜测在这一刻彻底明晰。她走近章言之,因为他眼中的怒气而微笑起来。

月色下女子的发梢滴着水,水珠一滴一滴落入脚下青草。湖上碧荷摇曳,有人的心又开始不安地跃动起来,仿若那日楼上女子乌发如柳梢轻摇,摇动男子心神。

“我知道了,章言之。”

谢琼仰面微笑,她朝着章言之眨眼。

章言之不由自主地后退,身前女子的神色与六年前的那个夜里,她哄骗着他将刀刃送入他胸腔时一模一样。

“知道什么?”

他恶狠狠盯着她,眼神落在一旁侍卫的佩刀上。

谢琼只笑不语。

这确实好笑,她捅过章言之一刀,他口口声声憎她恨她,恨不得杀了她,可当他以为她要寻死的时候,他却又暴怒起来。

他为何而暴怒露怯,她便为何而微笑。

上阳城外,主帅帐中。

一身戎甲的昭颜看看满脸青紫的周策,又看看仍在点兵布阵的谢重山,想了想,还是又去捣了捣周策,“二哥,别闹了,大哥说如何就是如何。你那卦从来都算不准,何苦说出来扰大哥心神?还是听大哥的安排。”

周策掏出袖中龟甲狠狠摔在桌案上,声音清脆响亮,惹得谢重山都皱眉抬头。

谢重山已经两日未睡,打从谢琼的发簪送来,他便开始清点部将,安排自己离去之后军中的其余部署。

“我这一辈子,就这一卦是准的。”

周策挥袖起身,青紫的颊上不见玩笑之色,他抬头迎上谢重山沉郁的眼神。“我算得出你命中有紫薇之气,只要过了眼前这个劫,天下便是你囊中之物。现在崔家的兵马已经南下,你却迟迟不肯发兵攻城。明知道崔章两家联手,为的就是要取你的命。布防图这么轻易就送到我们手中,你当真就要如他们的意,去城中送死?”

周策不忿,脸上的淤青隐隐作痛。

谢重山又低头去看那张标注了上阳城详细兵力的城防图。

“周策,结拜时我们对着上天发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互敬互爱;若有背义忘恩者,天人共戮,遭五马分尸之刑,受永世不入轮回之苦。我已经打了你一次,不会再打你第二次。你愿意听我的也好,不愿意听也罢,没了你,我可以派别人坐镇主帐,也能把剩下的乌甲军交给昭颜。”

他顿了顿,想起琼州华府之中的女儿。“你的卦或许是准的。可那些不是我真正想要的。”

他之一生,因谢琼而尝了酸苦喜悦,六年的求而不得已经足够。

谢重山闭了闭眼,又对着周策道。

“军中并无武力能胜我之人,我必须亲自去救她,心中才能安稳。你若是还当我是你兄长,愿意听我的话。就记住,若是明日太阳升起时我还没有从城中出来,你便直接发兵攻城,不用再顾及我的死活。”

崔家之势不可挡,援兵即将抵达上阳城。等崔家的十万援兵一到,再踞守漳河天险,十三万乌甲军就要望着上阳城墙叹息。

若是上阳城中人信守承诺,交了降书退兵就能将谢琼放出,谢重山不会不从。可只看崔氏援军来势汹汹,又有军中刺侯莫名得了上阳城布防图,他就知道城中人所图的不只是降书和退兵这么简单。

若是退了兵,他救不回妻子,也保不住此时还身在琼州的女儿。

谢重山已经将接下来的部署交代给周策,就算今晚他真的死在上阳城中,军中主帐也不会乱。

谢重山又转头看向昭颜,道:“若是我没回来,你记得帮我照看阿珠。阿珠是我的亲生女儿,她性子顽劣,你往后要多费心。”

昭颜恍然,随即重重点头。

她自小见惯了生死离别,次次别离之时都含着眼泪,只有这次没有。

第七十七章 我知道了,章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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