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齐没有把那场梦当一回事，在云汇还好好的，回去以后就开始各种倒霉，去上香转转运，几百年不关一次门的寺竟然歇业修缮了。

好不容易挨到做完暑假工，桑齐又跟着钟寻来云汇，钟寻说姆衣河上游有一处千面佛洞，桑齐赶着去临时抱佛脚，一大早就拉着钟寻去拜佛。

“你最近很倒霉，该不会随便答应别人什么事情又没有做到吧？”钟寻骑着车问桑齐，刚才让他骑车竟然掉进沟里三次。

桑齐扒拉着头发上的草叶树枝，“我发誓真没有，就是前面做了一个怪梦，可我也没答应它们啊。”

“什么怪梦说来听听。”

“也没什么，就是梦见你们家那图腾面具活了，还让我去找它们，说什么带它们回家去。”

钟寻停下车，皱着眉回头看桑齐，“你怎么不早说？”

“就是做个梦，又不是真的。”

钟寻继续骑车，速度却比刚才快了许多，“我小时候做过族徽活过来的梦，但一般发生的都是好事，也躲过一两次怪事，我爸不信这个，我可是特别相信，拜完佛，带你去找袁梢哥，他们懂这个。”

到了千家佛洞，这里就是个自然形成的溶洞，但是往里面走，有不知道哪个朝代的人遗留下来的壁画佛像，有人认真研究过，光一尊佛像就有不下百十种造型的画像，洞里大大小小都不止一千幅佛像。

“桑齐！”

“桑齐，到这边来！”

“桑齐！”

钟寻去存车子，桑齐脚刚落地，耳边像是开了立体广播，男女老少大大小小的声音，一声接一声地喊着他的名字。

桑齐犹豫地跟着声音往千佛洞里走去，里面安装了白色的壁灯照明，但只有部分对外开放，再往里走，有一排小木栏挡住了里面。

周围没有其他人，桑齐推开木栏上木头钻进去一直走到没有灯光的地方。

一张人脸浮现在黑暗里，“桑齐，你这个人类，太浪费时间了，我应该一口吃掉你。”

另外一张人脸把第一张人脸挤开，“桑齐，赶紧进去带我们离开，到时间了，要躲起来。”

两张人脸消失，桑齐不由自主地继续往前走，奇怪的是他能看到黑暗里的东西，绕过一根石柱，他看到了那张骷髅面具。

指尖一疼，有东西咬破了他的手指，桑齐把血抹在骷髅面具的额头上。

“哈哈哈……终于可以离开了。”

额头上的骷髅眼冒红光，整张骷髅面具飞起来。

“离开，离开。”

“终于自由了。”

那张骷髅面具忽然散开，数不清的骷髅从面具上飞离扑向桑齐，桑齐跌跌撞撞地朝外跑，把进来找他的钟寻给撞了一个大跟头。

“你怎么了！”

“轰隆隆！”

钟寻的问询和雷鸣同时响起，冲到洞口的骷髅们呆住了。

不知从何时起，雨水落在地上化成了一小片白雾，地上像是铺了一层厚厚的白云地毯。

“这是什么？”钟寻抬脚踢那些白雾，雾气浓浓的根本不散开。

“不认识了吗？”浓雾中有人说话，一个人形从雾中升起，“这是怨气，会侵蚀五脏六腑，把人变成只懂得杀戮的傀儡。”

那些骷髅头瑟瑟发抖地躲在桑齐身后。

白雾落下，鱼藻歪着头看着那些骷髅，“想走？你们的罪还没有赎完，走去哪儿？”

骷髅头们落在地上，凝聚成一副新的面具，鱼藻拿过来面具戴在脸上，身上的长裙瞬间幻化成玄色长袍，“白华，不欢迎我回来吗？”

“啊！哈哈！欢迎，欢迎！”桑齐看着眼前诡异的这个人，偷偷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鱼藻看着他笑，“真是可惜你不记得了。”

骷髅卫的指尖触碰到桑齐，桑齐的躯壳化为灰烬，可是他的魂魄还在，那是不舍金鱼的碎片组成的。

那个白发少年蘼芜穿过白色的怨气，“你甘愿灵碎也要救他，如今怎么要杀他？”

鱼藻瞥了蘼芜一眼，“救他是因为我欠他的，杀他，是因为他欠我的，一点儿也不矛盾。”

“你想好了？那就动手。”蘼芜淡然地看着桑齐。

鱼藻却示意骷髅卫退下，“你个老小子没憋好主意，你带了什么来？”

蘼芜笑着拿出一对儿仙骨，“日游神大腿骨和夜游神的小腿骨，你那对栖冧子不还是杀戮场的枯骨吗，帮你要来的，有了这东西，他们迟早也能得个仙身。”

“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想要什么？”鱼藻不客气地要收下仙骨。

洞口的怨气忽然四处逃窜，又一个鱼藻出现在洞口，看见蘼芜对面的自己，鱼藻忍不住翻白眼。

“你妹的，真假孙悟空吗？还给我来这一出，”后出现的鱼藻把两根仙骨收下，问表情呆滞的蘼芜，“老家伙，几万年不见，你瞎了，这不是我，你都认不出来？”

蘼芜皱着眉，“这是你，那那个是……”

鱼藻唤出骷髅卫困住‘鱼藻’，“影身鬼，喜欢依附在别人的影子里，一旦寄生者意外去世，影身鬼会在短时间内吸附寄生者残存记忆生长为它的宿主，一般只能存活七八天？”

“哦！”蘼芜低头看自己的影子，“还好，我的影子里什么东西也没有。”

“白痴，”鱼藻伸手把她的影身鬼拍成了一张纸画儿，握在手里烧成灰烬，“影身鬼不敢依附鬼神，我这个是当年在杀戮地哄骷髅卫玩儿的东西，早就忘了它的存在了。”

“诶……那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跟着你那三个人怎么没分辨出来影身鬼？”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凛冽的寒风吹走了匍匐在地的怨气。

“无底河，”鱼藻打了个哈欠，用下巴指了指桑齐，“金鱼都给他了，我总得再去抓一些。”

蘼芜笑了，“还以为你看腻了人间。”

“这里欢声笑语，哭笑怒骂，有声有色可比杀戮场好玩儿多了，”骷髅卫幻化成座椅接住鱼藻，“每天从月亮那儿照看杀戮场都够烦的了，我岂能傻到再造一个杀戮场出来。”

蘼芜耸肩，“也是，倒是我啊，被药农那个傻小子给吓到了，真以为你要做什么，白白搭给日游神和夜游神大人情。”

顿了顿又有些羡慕地对鱼藻说道，“你可好了，字灵和栖冧子为了你又养魂依果，又去找泰山王，还来求我。”

“我拿他们三个当亲人，”鱼藻眉眼含笑，“你我游走人间不就是为了这份亲情，若是想呼来喝去，还不如待在杀戮场做威风凛凛的鬼神。”

蘼芜很是恭敬地看着鱼藻，“你比我来人间晚，却比我想的透彻得多，我呀，当尊你一声殿下！”

鱼藻嫣然一笑，“那我便受了，这对仙骨当做是我赊欠的人情，日后有事让他们来找我。”

“这两个人怎么办？”蘼芜指着钟寻和桑齐。

鱼藻细看他们，“也是巧了，都是我认识的人，且放着，明日他们就忘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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