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死因疑

“师爷,你这是做什么?”覃寻冬无奈一叹,让衙役们退开,“这几位是本官的恩人,断不可如此无礼对待。虽说本官对往昔事已记不太清,但瞧他们面善,想来也非狂徒。”

师爷不屑地瞥了司徒瑾安他们一眼,“大人,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定他们就是招摇撞骗的混子呢?”

“你胡说什么?!”青竹作势就要上前,被司徒瑾安拦下。

“看来的确是我们多虑了,就不在此继续叨扰府尹大人了。”司徒瑾安淡然一笑,就要离开衙门,不料却被覃寻冬叫住。

覃寻冬对他做了个揖,神色有些许窘然。

司徒瑾安语气清朗,不问自答:“在下司徒。”

“司徒兄,虽然本官对于前尘往事已忘却不少,但见到司徒兄时却有一见如故之感,本官将在三日后成亲,若不嫌弃,到时可来喝上一杯喜酒。”覃寻冬客客气气地说道。

司徒瑾安从容地合上丝扇,微微一笑,“到时若得空,定会前来祝贺。”说完,三人便往衙门外走去。

“哼,我们大人马上就要成为平康侯的乘龙快婿了,某些人却不识抬举在这里摆谱,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师爷在背后讥讽了句。

青竹脸色一黑,指骨捏得咯吱作响,要不是司徒瑾安给他使了眼色,他早就折返去撕烂了师爷的嘴。

出了衙门,青竹再也忍不了,“爷,难怪那覃寻冬如此目中无人了,原来是攀上了高枝,方才那师爷嘴贱得慌,您为何不让我去收拾他?”

司徒瑾安丝毫未把方才之事放在心上,“我们此番前来只是为了验证蝶蕊死因,别的都不重要。”

想起方才仵作说的,青竹很是不满,“反正我不相信那糊涂仵作,蝶蕊之死肯定另有隐情。”

“仅凭一双鞋子?”司徒瑾安云淡风轻地反问。

青竹情急道:“是感觉,而且我看那张妈妈长得就不像什么好人,蝶蕊之死十有八九和她脱不了干系。”

正午时分的阳光有些灼眼,司徒瑾安身形挺直,逆着光,看不清表情,“可除了这些捕风捉影的猜测外,你可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青竹倏然噎住,这句话如针似刺,直接点破了整件事的根本。

眼下他们除了猜测,一个拿得出手的证据也没有。

“难道真的就此不了了之吗?”他怔然自语,即使满心不甘,也确实再没有一丝头绪。

“或许有一个人知道些什么。”

容岁岁清婉的声音如一颗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荡起阵阵涟漪。

三人再次来到倚兰阁时,往日门庭若市的盛况已不复存在,张妈妈坐在正厅里眼巴巴地望着门外,唉声叹气。

忽然见到有客上门,黯淡的鼠眼如同瞧见一块香甜热乎的油糕,霎时现出光亮,着急忙慌地迎上来,却见是早上才来过的主仆三人,一半失望一半疑惑,“三位这会儿登门是为何事?我已在不久前差人将蝶蕊送去入葬……”

司徒瑾安豁然一笑,打断了她,“上门自是为了听曲怡情,怎么,今日倚兰阁不开张吗?”

此话一出,张妈妈的眼睛又恢复了精明的神采,连声赔礼:“是我多嘴,我这就去给几位贵客安排姑娘……”说完,立马唤来小厮便要吩咐。

“用不着其他人,听闻这儿的采芸琴艺不错,就她吧。”司徒瑾安淡然道。

张妈妈脸色一滞,有些为难地开口:“采芸因为蝶蕊的事,受了些刺激,我怕她会怠慢了几位,我们这儿还有别的姑娘,要不……”

司徒瑾安示意青竹一眼,后者立刻将一锭金子置在桌上,正容亢色,“我们公子向来说一不二。”

张妈妈见了金子顿时挪不开眼,谄媚地点头应好:“我这就安排,几位随我来吧。”

不多时,便将他们带到了采芸的房间,容岁岁在进门时无意间瞥到门外有个紫色小木牌,再回首望了眼周围的几间房,门外也都有各色木牌,就连蝶蕊门外也有块胭脂色的。

采芸眼眶微红,似是刚哭过,张妈妈在她耳边小声叮嘱了几句,采芸会意,毕恭毕敬地给他们行了个礼,脸上绽开一朵憔悴的笑颜。

待张妈妈离开后,采芸正欲抚动琴弦,司徒瑾安将她叫了过来,语气温文尔雅,“采芸姑娘,我们有些话要问你。”

采芸带着雾气的眼睛萦上疑惑,“诸位想问什么?”

容岁岁脚步轻缓地来到了她的身边,莞尔问道:“采芸姑娘,依你之见,蝶蕊的死,是否有何蹊跷之处?”

采芸闻言,身子轻颤了一下,眸子里哀伤与疑虑夹杂,小心翼翼地往门边探了一眼,声音霎时压低不小,“其实刚才妈妈交待我不要与你们谈及此事,但这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容岁岁想起早上偶然听到她说的话,“你是指蝶蕊死亡的时辰有异?”

采芸点头,“正是。”说完,她起身去了梳洗台,取来了一个精致的翠玉小盒,忽地眼眶又湿润了,像是想到了什么难过的事。

青竹忍不住焦急追问,“究竟怎么回事?你拿这玩意儿过来做什么?”

采芸用细绢拭去眼角的泪,不急不缓道:“今日寅时,妈妈匆匆寻我去给淮阳首富梁老爷献曲,怕失了礼数,我悉心梳妆,可忙中出错打碎了香粉,只好去向蝶蕊借。到了她卧房,见她侧着身子躺在床上,我轻声唤了两句没应,想来她是睡着了,便取了香粉就出去了。”

说到这里,刚拭去的泪又涌了出来,采芸低声啜泣,“梁老爷离开时已快天光,我也又困又累,忘了还她香粉,谁知一早竟听闻她噩耗……”

容岁岁轻柔地拍着她的肩,采芸哭泣的样子,和容年年有几分相似,片刻之间,她的心又飘回了北壤。

司徒瑾安俊眉微蹙,清朗温润的面容浮现一丝疑色,“你没记错时辰?仵作不是说蝶蕊死于丑时吗?你怎会寅时还见她在睡觉?”

采芸的表情笃定而认真,“我绝对未记错,因为那时更夫正巧从胭脂房外的后巷路过,我听得清清楚楚。”

“胭脂房?”容岁岁不解。

采芸用手指向门口,“这是倚兰阁历来的规矩,沉香牌的色序代表姑娘的身价,蝶蕊是最红的,住的自然就是胭脂房。”

容岁岁这才明白为何她们门外都有一个颜色各异的小木牌了,合着是把人当做物什用来划分三六九等的。

“一个早已在丑时死去的人,怎么寅时还在睡觉?”青竹听得心头一咯噔,忽然道:“如若的确如采芸所言,那定是官府的糊涂仵作验错了尸!”

青竹怒气凌然,他先前就觉着那仵作老头不是个靠谱的,定是验尸时老眼昏花且匆匆了事,想到此处,他的眼睛闪过一道光芒,或许蝶蕊的尸体真的有他们没察觉到的证据,可以证明她是被害的!

容岁岁明眸清亮,沉定从容地伸出三根如葱段般的纤纤玉指,“有三个可能。”

“一,是采芸姑娘记错了,但时下看来,应当不会。”

“二,如青竹大哥所说的,是仵作验错了死亡时辰。”

“三,仵作查验无误,采芸姑娘也并未记错……”容岁岁的声音顿了顿,轻轻看向采芸,“那便是你在见到蝶蕊那时,她就已经死了。”

采芸恍然若失,颤颤巍巍地开口,“难怪,难怪我当时叫她没反应……”只是一瞬,却又突然脸色煞白,“若真是如此,也就是说蝶蕊自缢,是被人刻意制造出来的,而且那人是在我离开后进去的,又或者,一直就在胭脂房里……”

屋内顿时寂静无声,若真是第三种情况,那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凶手。

凶手将蝶蕊杀害后,伪造成了自缢的假象,但是谁会和蝶蕊有这么深的仇恨,要将她置于死地呢?

再者,倚兰阁人来人往,庭前屋后都有护院巡视把守,什么样的人可以在这里悄无声息地杀掉一个大活人,再安然无恙地离开?

容岁岁心底已经有了答案——倚兰阁的人。

第七章 死因疑
岁岁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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