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成婚道路弯曲多 丝绸悲事再次现

苏小荷是真的决定要嫁给程天阳,至少在那一晚上是如此,她已经累了去做什么离国苏氏丝绸的后人,累了去做苏小荷。

整整八年,她记恨了何尔翎整整八年,耗了时光整整八年,她当真已经累了。

事实的真相歹也好,好也罢,苏小荷都不想去想。她只想,好好做一个荷王妃平平淡淡度过余生便好。

可直到喜娘端着艳红的新娘服,满脸堆笑地走到她的面前时,她才又突然恍惚了起来。

苏小荷的眼前,蓦地出现了一张俊秀的脸,他一双墨黑色深邃的丹凤眼像是一个魔咒般,死死地禁锢在她的脑海里,她的面前,突然浮现出了一张张他的脸--他的笑、他的坏、他的悲伤、他的绝望。

还有之前一次,他如这喜娘,端着艳红的喜服走进来放在她的面前,然后将裙摆轻轻掀开,喜服里衬,有九朵莲花绽开正艳。

而这一刻,苏小荷好不容易平静了一个晚上的心竟然如此快的又动摇了起来,她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手跟着一动掀翻了喜娘手中的新娘服。

喜娘一急,连忙大喊:“小姐,小荷小姐,你这在做什么呀?这新娘服是喜气,怎么能打翻的呀。”喜娘怪罪的声音将苏小荷飘远的思绪扯回。

苏小荷慌张地抬起眼,看着面前满脸懊恼的喜娘。

当之后的很多年,苏小荷再一次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来,当时她的脑子里只有两句话在不断地盘旋--第一句,苏小荷,你后不后悔;第二句,苏小荷,你爱不爱他。

苏小荷,你后不后悔。

苏小荷穿着一身红色的新娘服,与上次一样,都是上好丝绸所制,只是这一条新娘服,不再有那里衬的九朵荷花,相反,这新娘服的边沿盘旋着一条即将飞舞起来的凤凰,金色的钩丝细细缠绕在群子边沿,苏小荷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淡红色的眼睛下,黑色眼线将一双杏眼勾勒得更是妖艳。鲜红的嘴唇,眉心是一朵绽开的荷花标志。

不得不承认,这妆容配上苏小荷的五官,美艳得不可方物。

门外是众人嘻嘻哈哈的欢笑声,还有喜娘焦急地催促说“吉时要到了,吉时要到了”的声音。

苏小荷再一次看着铜镜,问自己--苏小荷,你后不后悔。她的内心还是没有回答,她轻轻地闭上眼,接着便是侍女将喜帕盖在她的头上,然后笑得灿烂地退出了房门。

远远听见有吹号的声音,还有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苏小荷知道,这是程天阳带着婚队慢慢走来的声音。

她快没有时间思考了,她再一次问自己--苏小荷,你后不后悔。

苏小荷的内心反问:“后悔?为什么要后悔,后悔什么?”

苏小荷抿抿嘴:“后悔当初的鲁莽,后悔当初的决绝,后悔没有认清事实真相就--”

苏小荷的内心跟着打断苏小荷的话:“那么你现在知道了真相,你想怎样?你想要去改变吗?你想要再回到何尔翎的身边吗?”

这一句话,像是戳中了苏小荷的心般,让她猛然一怔,苏小荷的内心又开始冷冷发笑:“你疯了般,你觉得你现在这般去找何尔翎,何尔翎还会理会你吗?不对,就算是他会理会你,你又能确定你们还能继续如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走下去吗?”苏小荷被她内心的这一话弄得僵硬在了原地,苏小荷的内心又继续嘲讽道,“苏小荷,你不是不懂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就无法再改变,再说,你不是分明发誓过,说不管真相如何,你都不去理会的吗?你不是一直想过这种安静平和的生活吗?现在你马上就能拥有了,你怎么又退缩了呢?”

是啊!苏小荷恍然大悟,她狠狠地敲着自己的脑袋,她怎么会觉得后悔呢?她怎么会想要再去找何尔翎说清楚呢?

所以,苏小荷在心里大喊--第一个问题,她苏小荷,不后悔。

此时书坊殿的大门已经被推开,苏小荷的手跟着下意识一紧抓住了裙角,接着就听见喜娘的笑声在耳边响起,然后轻轻扶着她的手:“哟!大家都让让,新娘子来咯!”喜娘笑着,接着苏小荷就听到有小孩儿喊着闹着的声音,还有各种小碎片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哟!新娘子王妃好漂亮啊!这些鲜花瓣都没有王妃漂亮呢!”

这番景色,在众人眼中,看着都是如此完美好看。装有红蜡烛的红灯笼挂满屋檐,橘色的光芒照亮门上床上好看的红色镂空“囍”字剪花,喜庆的气氛充斥满了整个皇宫。书坊殿门口耶律王子程天阳一袭新郎服英俊潇洒地站在那儿,而外面,喜娘满脸堆笑地将羞涩低头的荷王妃苏小荷扶来,苏小荷的脸虽是遮着喜帕,但却丝毫挡不住她妙曼的身姿--她纤细小蛮腰轻轻一拧,便带着长长的裙摆跟着一摇,一种说不出的韵味悠然而出。

程天阳盯着苏小荷的眼里是赤裸裸的宠溺,他的嘴角是压抑不住的笑容,他手上是有着大红花的红绸,他拉着一头,然后将另一端教到苏小荷的手中,程天阳笑着带着苏小荷走进书坊殿,里面,离皇与离皇后正满眼笑意地坐在那儿。

众人皆想,耶律王子与荷王妃,果然是金童玉女,天合之作,两人必定是无比相爱,才能有如今这默契。

但如果有办法将此时苏小荷的思绪给调出来,那又将是一个不一样的场景。苏小荷就郁闷了,分明她只是在侍女帮她梳妆打扮的时候实在饿得受不了了,便随手找了一点点心来吃,可没想到,就是这一点儿点心,竟然原本刚刚好的腰带,才此时变得有些紧了!

苏小荷深吸一口气,她想着憋气让腰细一点,再细一点,可最后她还是呼了一口气崩溃--这腰带实在是太紧了!她真的要受不了了!所以她不满地一扭腰,没想到,这长长的裙角跟着一动,让她差点要被绊倒。

苏小荷真的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站稳,接着她就直接被程天阳带进了书坊殿里头。

若现在,还有人问苏小荷后不后悔,苏小荷一定要大喊一句--后悔!非常后悔!她后悔她为什么要爱漂亮穿这件新娘服,为什么要在化妆时候吃那一点点心!她后悔!非常的后悔啊!

最后还是喜娘的叫唤声拉回了苏小荷的思绪,喜娘大叫声:“一拜天地!”

苏小荷的记忆突然回到了上一次,也是她与程天阳的婚礼。

“二拜高堂!”

两人齐齐朝着离皇与离皇妃拜礼,苏小荷突然出现了一个错觉,感觉好像门口马上要躁动起来,接着便会是有一场莫名的大火,然后出现一个一袭白衣的男子,长发披肩地站在门口朝她伸出手......

但苏小荷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幻觉,因为当喜娘高喊出:“夫妻对拜”之时,什么都没有发生。

门口传来的,只有众人贺喜欢呼的声音,并没有谁尖叫大喊“着火了”。

不知为何,苏小荷的心里竟然觉得有一丝的失落,接着喜娘又喊:“送入洞房。”

而这一刻,苏小荷突然便淡定了下来,因为她知道,她现在已经是荷王妃了,她没有退路了。

苏小荷坐在书坊殿的正卧里翻着,而外面,程天阳正在与众来宾们喝酒招呼。接着苏小荷突然觉得门被人推开,她下意识地抬起眼,她的头帕顺着脑袋“啪嗒”落地,意料之外,此时出现的人,不是新郎官程天阳,倒是另一个人,与她一般穿着好看的新娘服,一张脸明艳动人地望着她。

苏小荷一愣:“上官清流,你怎么来了,为什么......还要穿成这样?”

对面上官清流抱着胳膊,撇嘴看着苏小荷:“拜托,新娘大人,这是你今早拜托我的事情诶。”

上官清流的话,像一双手扭开了苏小荷特意去逃避的另一个问题的闸,早上的记忆全部涌进了苏小荷的脑子里,上官清流见苏小荷还是一脸犹豫的表情,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苏小荷,我可以给你一刻钟考虑的时间。你快点想想做出决定,我不好在这里久留,要是被发现有两个新娘了,那么咱两的脑袋,怕是都要不保了。”上官清流催促着,苏小荷低下头,轻轻抿了抿嘴。

现在是她要做出决定的时候了,她要考虑第二个问题的时候了--她苏小荷,爱不爱他。

爱谁?爱程天阳?苏小荷一愣,不!是她在问自己,爱不爱何尔翎。

苏小荷想,这个问题若换成“苏小荷,你有没有爱过何尔翎”,那么她的答案,必定是肯定的。爱过,八年前,八年后,她都爱过。

八年前她还小,还不懂什么是爱情,但是那时候的她,视线就已然从来无法从何尔翎的身上移开,那时候的她会记得何尔翎说过的每一句话;会模仿他做的每一件事情;会去揣测他的每一个表情。甚至于是他腹黑得总是欺负她,她也会笑嘻嘻地走到他的身前,故意让他欺负。

八年前,何尔翎的笑容与夸奖,便是苏小荷的灿烂天空,如果那都不是爱的话,什么还叫爱?

而八年后,在苏小荷明知道何尔翎三番两次骗了她、利用了她之后,她还是义无返顾地找到了他,只是这时候的感情,不再如小时候的热烈与单纯。苏小荷开始会想,怎样做才会让何尔翎对她,比她对何尔翎的感情要更加深一点、厚一点。她想她是怕了,怕何尔翎会再一次将她耍得团团转,可是她又还是不自主地去爱他,哪怕她知道,她也许还是会输得很惨。

八年后,何尔翎的一举一动,依旧是牵着苏小荷的心,如果这还不叫爱的话,什么才是真正的爱。

只是现在呢?

在苏小荷发现自己竟然是冤枉了何尔翎之时,她还爱吗?

当苏小荷发现,原来这一切的一切,一切所谓的勾心斗角、所谓的复杂麻烦,竟然都是苏小荷自己臆想出来的独角戏,她白白恨了他八年,白白设计了他这半年,她苏小荷,还敢大言不惭地说,她爱他吗?

苏小荷不知道,准确来说,是她不敢去知道。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很多东西是她所想知道却又不敢去知道的,比如说,现在的苏小荷是否还爱着何尔翎;比如说,傅倾圣是否还活着;又比如说,如果傅倾圣与何尔翎同时出现,她该怎么办?

不知道答案也不会选择的苏小荷只能选择一条路--那就是逃避,所以她朝着上官清流挥挥手:“上官清流,你走吧,走吧!”她道,现在的苏小荷,只是想安安心心地做一个荷王妃,什么都不用想,也什么都不去想。

对面上官清流轻轻低敛下眼,她叹了口气,转身就要想离开,可她的前脚才是刚踏出房门一步,便又回头看着苏小荷:“苏小荷你想清楚了。”上官清流道,“我要是走出了这个门,这一切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苏小荷连忙点头:“我想的很清楚了,很清楚了!真的很清楚了,上官清流,你要相信我呀!”她拼命地说着,也不知道是想要说服上官清流,还是想要说服自己。

见苏小荷逼自己到如此,上官清流也知道自己不该再多说什么了,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苏小荷以后能不要后悔,便走出房门,伸手将门带上,只是她的手还没彻底将门带全时,便感到身后突然窜出一阵风,原本坐在床上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然站起,然后擦着她的肩膀,拔起腿,就往外头冲去。

上官清流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抓住她问个清楚,便只感到脑袋前一黑,喜帕稳稳当当地落在她的脑袋之上,上面还带着苏小荷的体香,苏小荷远去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上官清流,今晚就要麻烦你了。”她道,声音一如既往地调皮捣蛋,“现在你就是荷王妃,而我,则是要去当回苏小荷啦!”

上官清流无奈地一把将喜帕从头上揭下,她的眼里,苏小荷红色的背影越走越远。上官清流的思绪回到了今日早上,苏小荷一脸迷茫地走进她的屋子,一屁股便坐在了她的床上。

上官清流挑挑眉,无语地扯了扯她的袖子:“喂!苏小荷,你怎么又坐到我的肚兜上了?你的裤子干净吗?”

苏小荷魂不守舍地回答:“还好吧,就只是三天没换了。”

上官清流一听,跟着一愣:“苏小荷!”她大叫出声,“你疯了吧!你竟然三天没换长裤!”

“上官清流,今晚你替我去成亲好不好?”

两个人的声音在同一时间响起,上官清流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她错愕地看着面前一脸丝毫不像在开玩笑的苏小荷,接着双腿跟着后退了几步。

上官清流不敢置信地摇了摇脑袋:“苏小荷,你是开玩笑的对吧?”

苏小荷抿抿嘴:“清流。”她说着,“噗通”一下跪到了地上,“清流,这一次,只有你能帮我了......”

苏小荷说,她很怕,在这晚上就要成亲的白天,她竟然想逃婚。

苏小荷说,她很后悔,后悔之前的鲁莽和冲动,让她错怪了许多,错过了许多。

苏小荷还说,她很犹豫,她犹豫到犹豫自己的犹豫。

上官清流觉得她能理解苏小荷这么绕口的问题,绝对是好脾气到了极点,所以她并没有吭声,只是看着苏小荷不断地纠结,然后抿抿嘴:“我帮你就是了。”她道,对面苏小荷猛然抬起眼,眼里满满是激动。

“但是!”上官清流突然又叫住了要走的苏小荷,“你确定等到了晚上你不会后悔吗?”

苏小荷一愣,只是扭过头,继续跑出门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不后悔。”

苏小荷淡黄色的背影在上官清流的眼里越走越远,正如现在这般,她最终还是消失在了上官清流的眼里。上官清流一直在想,她为什么在白天就这么爽快地答应了苏小荷,这么不符合她性格的事情,她之所以会做,不过是因为她不想让苏小荷后悔。

上官清流非常能理解那一种要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的感觉,就如当初,她成亲之时逃婚一般。上官清流轻轻一笑,撵着喜帕,转头就想走进里屋之时,一回头,她的一双漂亮眼睛直直落进了对面人的桃花眼之中。

程天阳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后,也不知他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上官清流一惊,手中的喜帕跟着落地。程天阳看着上官清流的表情很是悲伤,上官清流看着他的表情很是复杂,程天阳轻轻一笑:“上官清流。”他念着她的名字,“喏,苏小荷,最后还是走了。”

上官清流下意识地抿了抿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程天阳无奈地摇摇头:“我早就猜到了,苏小荷,其实从来都不曾爱过我......”

“耶律王子!”上官清流喊住要走的程天阳的名字。

程天阳顿住了脚,扭过头,看着上官清流:“喏,把这屋子烧了吧。”他道,“你说,荷王妃再一次回到了异世界的故事,会不会吸引大家的目光?”

程天阳的背影在上官清流的眼里也跟着越走越远,越来越小。这屋子分明是装扮成红色喜庆得要命,而上官清流却又分明觉得满心的寒冷与难过。

上官清流突然后悔了,她后悔她这么帮苏小荷,因为她突然间发现,耶律王子,也就是程天阳,是如此深爱着苏小荷。而她这表面是帮苏小荷去追求真爱,却不知道在背地里,是不是再一次狠狠地伤害了程天阳。

一瞬间,上官清流突然想起曾经那一个自己差点嫁的男人,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上官清流已然不太记得清楚,却又分明记得清晰他曾与自己说过的话:“清流,你嫁给我,我虽不能给你什么,却能许诺你,不再让你有半分伤心之时。”所以说,那个男人,或许也是爱着自己的。上官清流想,只是他的爱,是隐忍的,是低沉的。

一瞬间,上官清流只觉得自己的心弦突然被什么拨动了一下,接着是有声音在心里问着自己:“那么,上官清流,现在突然明白了的你,后不后悔?”这个那个人声音问她,后不后悔呢,上官清流?她也问自己,她抬头看着夜空,只觉得天色越发得黑了。

苏小荷翻上骏马,朝着书坊殿的方向奔去,此时书坊殿外,红色的成亲队才走到一半。苏小荷知道,月楼钰静正坐在轿子之内。

苏小荷的马儿停在了城墙之后,宫内最高的小山丘之上,她就立在那儿,视线正好可以看到连通书坊殿的那一条路。这一条路上,被红布铺满了煞是美丽,旁边还有一路洒着花瓣彩带的侍女们,众人欢声笑语,一派喜悦之情。

此时婚轿队伍已经走到了一半,远远在书坊殿门口,能见一袭红衣的席易王子正背着手看着这轿子越来越近。离着这么远的距离,苏小荷是看不清席易王子的表情,但她能想出,席易王子的脸上肯定是挂着淡淡的笑容。

苏小荷突然又犹豫了,她开始在想,自己这么做,会不会太过冲动,让席易王子要再一次经受心痛至死的滋味。

可是苏小荷又已经没有更多去思考的时间了,眼看着,这婚轿就要过桥走向书坊殿了,苏小荷直接一勒马绳,狠狠夹了夹马肚子。马儿一声鸣叫,如离弦的箭一般,飞一样冲出去,而抬着婚轿、吹着小号的侍从们,便各个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一匹马儿突然出现,从高空中冲下,一把冲进了轿子之中。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回事,下一秒,便见这马儿穿过轿子越行越远,而待众人反应过来时,才发现,月楼钰静,不,是静王妃,竟然不见了!

“啊!王妃不见了!被刚刚那一匹马给带走了!!”也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句,所有的侍人们都惊得纷纷扭头就追。

而月楼钰静,此时被苏小荷抓着在马背上的静王妃,正异常冷静地看着面前这个狂骑马的背影。月楼钰静还记得刚刚的景色,一匹黑色的马儿突然冲进轿子,她还没来得及叫,便被一双手拉住腰际,直接往马背上一带。

月楼钰静轻轻一笑:“苏小荷,你的力气挺大,连我都能拽住。”

苏小荷一挑眉:“月楼钰静,你该是知道我来找你做什么的,你还真有心思笑得出来?”

月楼钰静耸耸肩:“反正都这样了,笑不笑得出来,有差别吗?”

苏小荷一哼:“果然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月楼钰静,你装得可累?”

这是宫中城墙,苏小荷翻下马,一把跟着也把月楼钰静拉下。两人站在城墙之上,苏小荷笑意满满地看着对面的月楼钰静,月楼钰静无语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月楼钰静的话里都是无奈:“苏小荷,我真想不到你会小孩脾气到这样,今晚可是我们两个的大婚礼。”

“所以呢?”苏小荷跟着一笑,“月楼钰静,你老实告诉我,当年苏氏的灭亡,是不是月楼所为。”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月楼钰静轻轻一笑,“这种所谓灭亡,也不过是世家之间的互相斗争罢了。你若要与我追溯起来,我是不是还要与你追溯到苏氏成为离国皇宫御用丝绸之前,那时候,分明是月楼氏的天下,可却是苏氏一手将月楼氏推下。”

“确实。”苏小荷冷冷一笑,“这都不过是世家之间的互相斗争罢了。”她说着,眼神轻佻看着一旁的月楼钰静,接着一个箭步冲到月楼钰静的面前,“我问你,如果我现在把你从这上面推下去了,会不会别人也只说付文国王宫内嫔妃们的斗争罢了?”苏小荷说着,一手就要碰到月楼钰静的衣领,月楼钰静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月楼钰静的脸色有些难看:“苏小荷你疯了吧?”

苏小荷耸耸肩:“月楼钰静,确实,我是疯了。”她顿了顿,“我疯了八年,不断地去报复一个我不该去报复的人,不断地去伤害一个我不该去伤害的人。”苏小荷凄惨地一笑,眼神跟着转动,转回月楼钰静的身上,“你到底在恨苏氏什么?让你在八年前就暗地将苏氏整垮,还栽赃在何氏身上,让我故意记恨与何尔翎;八年之后,你又以月楼后人,我的好姐妹身份出现,再一次怂恿我亲手找何氏报仇。钰静啊钰静,你究竟在恨苏氏什么?或者说,你在恨苏氏与何氏什么?竟然让你费劲心思八年,处处设陷,处处刁难与我们?”

“苏小荷,你不要这么一脸高尚清白的表情好不好?让人看着很恶心,看着很像你爷爷你知道吗?”月楼钰静几近是用吼的声音吼出,苏小荷错愕地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听月楼钰静喊出了她爷爷的名讳。

苏小荷的爷爷名叫苏尚歌,她听爹爹讲过不少爷爷的丰功伟绩,却从来没见过他。

因为,在苏小荷出生之前,爷爷便已然逝世。但苏小荷却见过奶奶不少次面,在苏小荷的印象里,奶奶虽身为苏家人,却很少愿意来到西湖,奶奶宁愿住在西湖边上的一个小村里,那儿依山傍水,却人烟稀少。

苏小荷还问过奶奶:“奶奶为何不与我们住在苏氏府,这样也方便有一个人来照应奶奶呀。”

奶奶却只是轻笑摇头:“奶奶年纪大了,不想走了,只想在这儿陪陪她。”

“她?”苏小荷一挑眉,“奶奶是说爷爷吗?”

苏小荷就不明白了,爷爷的墓,分明是在西湖苏氏园,并不在这偏僻的村中。奶奶怎么会说要在这儿陪着爷爷?

难道说......苏小荷的思绪回到了之前说书人说故事的时候,她听人说过不少的爱情故事,说是相爱之人往往有那么一两处定情地方,而这些地方,会是他们刻苦铭心的爱之处,珍藏了他们绝大部分的回忆。

所以苏小荷想,这个小村庄,也许就是爷爷与奶奶的定情之处,这儿珍藏了奶奶最珍贵的回忆,所以奶奶才会在这老了之时,爷爷逝世了之后,待在这儿,度过余生。

苏小荷相信这一定是一个浪漫的故事,而学习了黄妈妈良好品德的八卦的她,必然是要找出蛛丝马迹,寻回爷爷奶奶当年的爱情故事。

所以她偷偷溜进家中小阁楼,然后在那儿翻箱倒海了一夜,就想找出爷爷奶奶之间的任何蛛丝马迹,可最终却还是无获而终。苏小荷就懊恼了,这爷爷奶奶的保密工作怎么这么好,竟然让她找不出任何一点猫腻,眼看着窗外天都要亮了,苏小荷的心更加是懊恼了,可坚定如苏小荷,必然也是不会在这时放弃的。

所以她干脆直接将几个大箱子倒过来,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洒出,最后终于在箱子的夹缝里面,发现了一条白色的丝绸手帕。

这丝绸一看就是何氏上好的丝绸,苏小荷想着,上面还绣着“苏”这一大字。苏小荷的手轻轻摸过这一丝绸手帕,之间这手帕边上,还绣着一个漂亮的女子,这女子正微俯身坐在椅子之上,她的手中也拿着一条绢帕,细细地绣着。

这女子黛眉青眼,身材消瘦,略尖的下巴配上这有异国风味的五官煞是好看。苏小荷突然想起,听爹爹说过,说奶奶是异国来的女子,所以......苏小荷一愣,这绢帕,就是爷爷当年织给奶奶的定情物吧?

苏小荷突然觉得满心的兴奋,可她细细一看,又觉得不对劲,她只想,这绢帕上的女子虽然与奶奶有几分相似,可仔细一瞧,却又差得很多。奶奶分明有着一双大又圆的杏眼,而这绢帕上的女子,却有着一双细长的三角眼;奶奶的脸虽不算宽,可却偏圆,而这画中的女子,却有着一张姣好的尖细脸,苏小荷心中的疑惑越发得大,她下意识地轻轻一拉这手帕,却见这美女图下面还有一行字--尚歌赠与焦梦。

焦梦?苏小荷小声喃喃着这个名字,焦梦是谁?奶奶的名字,可不是叫焦梦呀.....

“焦梦,月楼焦梦。”月楼钰静突然开口,打断了苏小荷的回忆,“月楼焦梦,这个名字,是我祖母的。”

苏小荷猛然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月楼钰静,月楼钰静继续开口:“苏尚歌,苏小荷你的爷爷,这生最爱的,也是唯一爱的女人,便是我的祖母月楼焦梦。但是我的祖母月楼焦梦,这生唯一爱的,却是何氏的祖上,何秀钦。而何秀钦的心里,却只有苏氏苏尚歌的妹妹,苏凤琴。”

月楼钰静说着,苏小荷的眼里满满是震惊:“原本四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好。只是苏凤琴离世的早,何秀钦心痛欲绝,最后竟然想跟着苏凤琴一起离去。还好是我祖母月楼焦梦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她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跟在他的身边,安抚他,陪伴他,最终何秀钦从苏凤琴的阴影中走出后,也渐渐接受了月楼焦梦的存在。两人终于相爱,并且订下婚约,这本该是一对郎才女貌,金童玉女的绝世好姻缘,却不了,一切,都被苏尚歌毁了。”月楼钰静在说出最后这一句时,语气猛然加重,咬牙切齿的。

苏小荷不可思议地倒吸一口气,看着面前突然加重语气的月楼钰静,月楼钰静冷冷地哼了哼,然后又回头看着苏小荷:“苏尚歌也不知道与何秀钦说了什么,竟然让何秀钦亲手休了这门婚约,苏小荷,你能想到当年我祖母的心情吗?她将她整个新都奉献给了何秀钦,好不容易得到回报,最终却被苏尚歌给一句话就给轻而易举地抹灭了。”

“那是因为......我爷爷爱你祖母。”苏小荷下意识地反驳。

月楼钰静冷冷一哼:“爱又如何?因为爱就能毁掉别人渴望了一辈子的东西吗?爱不过是一个借口,抱在丑陋欲望心外的一个漂亮壳子!”月楼钰静句句逼人,苏小荷竟然被反驳的无以言对。

月楼钰静见苏小荷不回答了,嘲讽的声音更甚了:“苏尚歌说爱我祖母月楼焦梦,说要娶她为妻免受一生灾苦,那时候我的祖母,再是恨苏尚歌,却也不得不替自己的下半生考虑。毕竟是女人,哪里有那么多的选择,所以她同意了,她同意嫁给苏尚歌为妻,本来她以为这样一来,即使说少了爱情,但也能一生过得平淡,却不料,这才是生生噩梦的开始。”

月楼钰静苦苦一笑:“何秀钦并不放过她。本以为,何秀钦不爱她便会这般放过她,却不料何秀钦的占有欲如此之强,他虽不爱我祖母,却死也不肯将她拱手送人,何秀钦与苏尚歌的斗争便是这般开始的。他们原先只是在争夺我祖母月楼焦梦,最后竟然发展成了苏氏与何氏两家的丝绸斗争,他们分明只是想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满足自己的大男子主义与占有欲。他们都口口声声,一个说爱我祖母月楼焦梦如生命;一个说我祖母月楼焦梦是其生命中最爱的女人,可实际呢?他们有谁是真正将我祖母放在心里的?”月楼钰静说着,嘴角扯开一个残忍的笑容,“他们不过是在比,而我祖母月楼焦梦,不过是一个可以成全他们这种大男子主义的借口。他们没有人是真正爱我祖母的,否则,他们就会替她考虑一下。那时候,我的祖母已然年近三十,她将她这一生青春最好的年华,就耗在了这两个男人的身上。我祖母月楼焦梦年轻之时,和曾愁过没有男子在身旁,那时候,前来求亲的男子都快把月楼家门踏破,只是现在呢,她早已年老珠黄,别说是嫁人了,就算是有人来求亲,她都不好意思出门相见。我的祖母月楼焦梦是一个聪明人,她知道嫁人成家将定不是她的去路,所以她将心思都放在了月楼氏丝绸身上。祖母很快就找到了里面的门路,并将月楼丝绸发展成了离国皇宫御用丝绸,成了一代名家。我祖母虽一生无子,可为了月楼氏的丝绸生意可以有后人传承便将其表兄家的儿子过继在自己门下,也就是我的父亲。”月楼钰静说着,顿了顿。

苏小荷抿抿嘴,微蹙着眉,继续听着她的絮絮叨叨,月楼钰静将视线狠狠扫过她,然后又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可是你可知,即使是我祖母月楼焦梦退让到此,即使是她远离了你们苏氏何氏那两个臭男人,她还是逃不掉!真想不到,这苏尚歌与何秀钦之间的斗争,竟然会蔓延到苏氏与何氏丝绸之上。也不知道苏氏用了什么法子,让何氏丝绸岌岌可危。何秀钦在我祖母月楼焦梦的门口求了祖母整整三天,希望祖母可以帮其度过难关。可怜我祖母月楼焦梦虽然是英勇神武一生,却最终还是栽在一个‘情’字头上,她终究还是心理有何秀钦,见不得他苦他求,所以她用尽了月楼氏的力量,帮助何氏度过了难关,却不料......”月楼钰静深深吸了一口气。

苏小荷看着她的表情变得复杂,月楼钰静的话幽幽道:“女人终归是女人啊,我祖母月楼焦梦怎么就这么傻?帮助了何秀钦,怎么就不想苏尚歌会嫉妒会气愤?最终,苏尚歌将气全部撒在了月楼丝绸身上,而那时候,因为已经帮助了何氏,而消耗了大半体力的月楼氏,哪里还有力气自保,最后,何氏代替月楼氏成为了离国皇室御用丝绸世家,而月楼氏只落得一个落魄而归,我祖母月楼焦梦实在不忍心在留在这个伤心地方,她便带着我父亲远离离国,回到老家付文国,在那儿,继续苟延残喘地生活着。”

月楼钰静看着苏小荷的脸,那眼神简直就要把她活活生吞:“苏小荷,我祖母月楼焦梦究竟有什么错,要落得你们苏尚歌与何秀钦这般如玩物对待,我们月楼氏又有什么错,要落得你们苏氏何氏这般残忍对待!最后,苏尚歌与何秀钦都娶妻生儿一辈子荣华富贵,而我祖母月楼焦梦,最终却活活病死而无钱治疗。”

月楼钰静几乎是吼喊出这一段话,她的眼里全部都是泪,而苏小荷,竟然被她问得无语凝噎,呆愣而不知道说什么。

不得不承认,苏小荷的心里也满满是震惊与愧疚,她知道,这是苏氏与何氏千月楼氏的错,她的爷爷苏尚歌与何尔翎的祖父何秀钦,欠月楼焦梦的一辈子。她有满心的愧疚对于月楼焦梦,作为苏尚歌的后人,可她此时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可即使如此,苏小荷还是无法原谅月楼钰静:“你再怎么恨苏氏何氏,你也不能用如此卑劣手段来报仇,你如此之作,与你所谓痛恨的、卑劣的,当初的苏氏祖上、何氏竹山,有什么差别?”

“那你苏小荷呢?”月楼钰静一个回身,直直盯着面前人,“你看看你现在在做什么?你过去八年又在做什么。你口口声声讨伐我,说我手段卑劣,那你呢?三番两次利耶律王子用程天阳,然后现在又将我劫出不让席易王子再一次受到心伤。所以,苏小荷,你以为你现在在做什么,在做一个公平的心灵审判者吗?不!”月楼钰静的话如针一般一下一下戳着苏小荷的心,“你现在在做的,不过是一个如当初的我一般,一个心有仇恨的小人!”

......

夜晚的风好大,尤其是这高高的城墙之上,更是吹得让人觉得接受。风如刀子般一下一下划着两人的脸,苏小荷直到眼睛被这冷风吹眯了眼,她干脆闭上眼睛,再一次睁开,面前的月楼钰静还是如刚刚一般看着她。

月楼钰静原本盘起的长发不知何时已经被风吹散,或者是被她自己用手狠狠折下,长发及腰随风一吹,看着更是如黑夜中的妖魔,苏小荷冷冷一笑,接着城墙之下,只听见一片吵闹声离着她越来越近,还伴随着有武器相擦相碰的“霹雳”声,苏小荷猛然回头,城墙之下,一片红色如蚁涌般朝着城墙围来。

月楼钰静轻轻一笑:“你看,今儿本是我们大喜的日子。这侍卫们都身不穿军服,全部穿着喜庆的红衣裳。”

苏小荷跟着耸肩冷笑:“所以说,我们天生就不属于喜庆之人,就连自己的喜庆之日,也无福消受。”

月楼钰静莞尔一笑:“是吗?”她耸耸肩,“那不一定,我还是很想回去完成这个成亲礼的,静王妃这个头衔,我很喜欢。”她顿了顿,“相较于,离国傅倾圣傅大将军,将军夫人的这个称号。”

“你在说什么?”果然,“傅倾圣”三个字才是从月楼钰静嘴里一出,便吸引了苏小荷的全部注意力,苏小荷猛然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身后月楼钰静轻笑的样子,她紧紧地握着拳,面前人笑得异常灿烂,却是越发富有内容地看着她。

月楼钰静轻轻脱下鞋,一把扯开身外的披纱,她赤着脚,脚上还是那一抹红绳铃铛随风摇晃叮铃作响,月楼钰静穿着露肩的衣裳,妙曼身姿暴露无遗。她却丝毫不在乎,她只是一转身,便在这城墙之上翩翩起舞,这舞蹈与之前在书坊殿后院时看得差了很多,却让苏小荷觉得异常的熟悉。

月楼钰静见苏小荷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无奈地摇摇头:“你还不记得吗?”她问,“我提醒你,你先前待的地方军营,傅倾圣去选拔精英部队那一夜......”

“你是那一个舞姬?!”苏小荷突然响起那一个一袭紫色衣裳的女子,她有着一张妖媚蛊惑的脸,她的脚上,也是这一个一模一样的红绳铃铛,接着,便是她当着众人的面走进了傅倾圣的屋子,而自己在傅倾圣的屋子之外,见到的两个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的身影......

“你放心苏小荷,傅倾圣是一个圣人,他没有与我怎样。”月楼钰静莞尔一笑,苏小荷抿抿嘴,月楼钰静接着开口,“我只是想知道,想试试,我喜欢傅倾圣,傅倾圣喜欢你的这种三循环,会不会与当初我们几家先人一样。我只是想试试,这所谓的爱情,究竟是真正的爱情,还是只是可以犯错的借口......”

苏小荷冷笑,她一步上前,将月楼钰静一下逼近墙边:“我们都不配说这爱,我们不过是拿着爱来当借口,你说你爱傅倾圣,我说我也爱傅倾圣,但是谁又真正为傅倾圣做过什么?傅倾圣逝世之后,谁又真正将他刻在心里铭记一辈子?你说你小时候喜欢何尔翎,我也说我深深喜欢何尔翎,可是八年以来,我不断地只想找他报仇,你不断地只是把他当做棋子来对付我,月楼钰静,我们两谁都不是好人。我们与当初的何秀钦与苏尚歌一样,我们架着爱的名义,做尽了残忍之事。”

“所以呢?”月楼钰静鄙夷地一笑,“你现在是明白了,看透了,那你想怎样。”她冷冷一笑,“从此潜心向佛一生不顾不问人世?还是举头抢地一死祭天?”月楼钰静无趣地耸耸肩,“苏小荷,你爱怎样,你就怎样。别扯上我就好。”她笑得灿烂,“我说过,我还是挺喜欢静王妃这个称号的。”

月楼钰静说得骄傲,苏小荷一回头,笑呵呵地看着她:“是吗?”她道,她嘴角分明在笑,可这笑却入不进骨子里,“我怕你是真的是与这名号无缘。”她的一双杏眼在此时看着是如此骇人,月楼钰静的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的双手下意识地反扣住城墙边沿。

月楼钰静看着苏小荷的眼里,里面倒映着此时脸色有些慌张的自己,月楼钰静抿了抿嘴:“苏小荷,你是不是想杀了我。”

苏小荷摇摇头:“我怕脏了我的手。”

月楼钰静轻轻一哼,斜着眼看着城墙下,此时士兵们已经发现了两人,正排着队伍朝着两人从两边涌来。

时间在此时过得尤其之慢,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拉住般,硬生生地扯得特别之长,月楼钰静的心从未有过现在这般跳得快,面前的苏小荷已经红了眼,而她的身子已然露出了城墙一半,月楼钰静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只想着再拖延苏小荷一点时间,她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说出了心底的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秘密。

准确的说,这是月楼钰静的王牌,月楼钰静敢如此嚣张的秘密:“苏小荷!”她吼着,“傅大将军,傅倾圣,还活着呢。”

月楼钰静说,傅大将军,傅倾圣,还活着呢。

她说,傅倾圣,还活着呢。

傅倾圣,还活着呢。

这如一股巨大的气波直接闯进充斥满苏小荷的心,苏小荷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她的心如翻江倒海般直直冲向脑子,她的脑子里不断地重复着月楼钰静的话:“苏小荷,傅倾圣还活着,傅倾圣还活着,傅倾圣还活着......”

傅倾圣还活着。

苏小荷冷冷一笑:“月楼钰静,你别想骗我。”

月楼钰静跟着一笑:“苏小荷,都这个时候了,我何苦骗你。”

月楼钰静这样子,丝毫不像是在撒谎,苏小荷的心跟着再一次如被充斥道,猛然一惊。她的手开始颤抖,一旁月楼钰静趁着这空隙,猛然一个反身,闪开苏小荷的束缚。

苏小荷还在呆愣中,月楼钰静低下头看着她轻笑:“苏小荷,你就好好活下去,好好逃跑,去找傅倾圣,我们河水不犯进水,就这样说再见吧。”

月楼钰静说着,她的身后就是成排的侍卫,眼看着她就要冲向侍卫们了,苏小荷的脑子突然一个清醒,在她扑向侍卫们的保护的前一秒,一把将她拉住,再一次扑向城墙边沿。

苏小荷拉着月楼钰静在墙边,所有的侍卫都停下了脚步,不敢上前。席易王子与程天阳已然赶来,两人焦急地看着这两名穿着新娘喜服的女子。

月楼钰静不可思议地朝着苏小荷低吼:“你是疯了吧?你不想见傅倾圣了吗?”

苏小荷没有吭声,她回头看着城墙之下,这城墙很高,高到摔下去,必死无疑:“月楼钰静,你说当初平安公主从城墙边跳下时,是怎样的心情。”她问,“绝望?兴奋?还是解脱?”她顿了顿,“那你呢,你又是怎样的心情?开心?悲伤?还是欣喜?”

月楼钰静没有回答苏小荷的话,苏小荷继续道:“月楼钰静,你终究只能是月楼钰静,你当不了静王妃,就如我只能是苏小荷,做不了荷王妃。”她苦苦一笑,“我们都是罪人,用爱情的名义来当借口伤害其他人,我们是罪人,就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赎罪。”她低下头,然后回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侍卫们,与站在侍卫们前面的席易王子和程天阳。

“钰静,我们最终还是要负了这两人。”苏小荷趴在月楼钰静耳边轻轻道,“月楼钰静,你妄想用傅倾圣来束缚我,我不会想去找他,就像何秀钦与苏尚歌不配月楼焦梦一般,我不配傅倾圣,而你也不配。”她冷冷一笑,“所以,你去死吧,我陪你。”

如果这是一场梦,苏小荷真希望这一场梦,她永远都不要醒来。

她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拽住月楼钰静的腰,然后直直朝着城墙外跳去,两抹艳红在黑夜中散开消逝,席易王子与耶律王子尖叫地朝着城墙冲去,最终两人的手也只是擦过这两抹艳红,眼睁睁地望着她们朝着地面砸去。

风“呼呼”地在苏小荷耳边吹着,声音之大就快要把她给弄聋。她只感到身子在不断地下坠下坠再下坠,还有后面许多人的叫唤与痛哭声,而这一刻,苏小荷的心却是无比的镇定与安详。

她只觉得她释然了,对于月楼、对于苏氏、对于何时;她只觉得她放下了,对于何尔翎,对于傅倾圣;她只觉得她解脱了,对于苏小荷,对于苏啸夏,对于荷王妃。

她终于不再是一个名字,不再是一个丝绸世家后人,不再是一个身份,她就是她,她就只是一个灵魂。

苏小荷轻轻一笑,当身子与地面冲击在一起的一瞬间,所有的疼痛都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甚至于说,她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只有温热带腥味的液体顺着她的皮肤慢慢溢出,苏小荷还睁着眼,倒看着这满眼红色喜庆的付文国王宫,她的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微笑。

接着,便是一抹金色从远处而来越来越近,一抹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金色,一抹却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金色,如同她初见他时般,骑着黑色的汗血宝马,穿着一袭盔甲,朝着她冲来。

傅倾圣。

苏小荷的心里浮现出这三个字,他果真还是没死,他终究还是来了,而她,苏小荷,最后还是没有等到他走到她的跟前......

苏小荷的眼,慢慢在这一抹金色之间,悄然闭上。

第十二章 成婚道路弯曲多 丝绸悲事再次现
将军娘子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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