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帝是个小娘们儿

“净则一尘不染,明来万法皆空”。

这是净明洞门口的一副楹联,暗红色的字镌刻在两块石板上。净明洞是长屿洞天的一座庵堂,名气并不大,即使节假日香客也很稀少,何况今天早晨妖风阵阵。

天王殿外的台阶旁,有个人正在扫地,灰色连帽衫遮掩了身段和容颜。

一辆黑色轿车从紧挨悬崖边的山路拐过弯,小心地驶来,停在了净明洞的山门外,一对着装考究的男女匆匆走下车,目不斜视地沿着石阶往大殿内疾走。男人的怀中,还抱着个熟睡的小女孩儿,松松地扎着两根小辫子。

凌乱的脚步激飞了台阶两旁打扫整齐的落叶,撕碎的残片般四散飘开。

扫地人停下手中的竹帚,冷冷抬头。

“操!走位很风骚啊!”

男子隐约听见了来自背后的这句低斥,一把飘忽的女性声线略带沙哑,犹如浅浅一刀自记忆深处划过。他的脚步不禁一顿,似乎想要回头,然而仅是一愣神的工夫,身旁那名女子已经越过了两级台阶,于是他也立刻跟上,二人并肩走向天王殿之后的院落。

灰衣女子眯起眼睛,木然凝望着他们的背影,低下头继续扫地。

可惜,这份清晨的宁静没能持续多久。

约摸十分钟后,一辆破旧的面包车沿着山径驶过来,在净明洞前的岔路口处停住,然后竟然飞快地冲着山门拐了上来,好像来不及刹车一样,笔直地从尾部撞上了先前那辆黑色轿车,发出可怕的巨大声响,接着是尖锐刺耳的报警器声音。

面包车的侧门“哗啦”一声被拉开,陆续跳下来数人,有的手中紧攥铁棍,有的外套敞开着,毫不遮掩地暴露出腰里别的各式片刀、匕首。

这是辆十一座的面包车,除了驾驶员没下来,至少还有十个人。

这帮人脸上狞恶之色尽露,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表情就像刚被谁踩住后脑勺了。带头的那名男子穿了件红色夹克,他撩开衣摆,拽下后腰里竖挂的一支硬铬银色甩棍,手腕一振抖开,发出一句粗重的断喝:“兄弟们,老板交代过了,对姓杨的一家不能留一个活口!”

石阶上杂乱的脚步声立即变得急促,其他人纷纷挥动手中的棍棒、刀具,奔跑着向大殿内涌去。

正在打扫殿外角落的灰衣女子再度停下动作,双手拄着竹帚挺直了脊背,注目这帮人蜂拥而入。深色帽沿下露出一张轮廓深晰的素面,脸上笑吟吟的,居然没有丝毫惊讶的神色。

“本地的混子很嚣张嘛,这架势何愁踩不死人?”她讥诮轻笑。

凉风打着旋吹过,额前和耳下荡起几缕乌黑的青丝。

这一伙人笔直地冲进了庭院里,四下打量着,奔突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穿过大雄宝殿之后,有一条窄而浅的小溪,跨过溪流便是供奉着济公的天然溶洞,幽暗的洞内全靠天窗和香烛照明。那对抱着孩子的男女正站在济公和尚的石像前,与一位年长女尼交谈着,三人都被这阵意外的嘈杂声惊动了,齐齐悚然回身。那女子的右手还抚在男人怀中的孩子头上,脸上倦容很深。

不过,她脸上的疲倦很快变成震骇。

十来个手持棍棒砍刀的青年,已经将他们包围住,同时阻断了退出溶洞的道路。

男子的反应最快,迅速把睡眼惺忪的小女孩递到妻子手中,警惕地往前迈出了一步,低声喝问:“朋友们,是冲着我杨延锋来的吧?不必动手了,我跟你们走,请高抬贵手放过我的妻儿!”

夹克男熟练地把玩着甩棍,正手反手不停旋转,狞笑一声:“你放屁之前也不看看形势,抓你一个人要这么多兄弟?”

这句辱骂的打脸效果极佳,杨延锋眼中立刻溢出怒气,左边脸颊上那一道浅浅的疤痕也因充血而清晰地张扬起来。从这条创口的凹陷形状来看,并不像刀疤,倒似是被略钝的器物大力划破,所幸伤疤并不长,未到毁容的地步,反而给他阳刚的外形凭添了几分吸引力。

有人说,伤疤是男人身上的勋章。说这话的人肯定没看过派拉蒙出品的《特种部队:眼镜蛇的崛起》,里面的中世纪军火商詹姆斯·麦卡伦,出场不到一分钟就被烧红的铁面具烙在脸上。

这枚勋章可真够大的,足以烫伤一切装逼犯的脸。

杨延锋掀唇一笑,怏怒的眼神中甚至带了几分残忍:“抓我一个人,到底需要多少条狗,你可以试试。”

夹克男的右手仍然转着甩棍,玩得很high,左手一挥:“上。”

他的话音未落,杨延锋突然发出一声暴喝,有如晴天滚过一记炸雷,响亮得惊人,震得在场众人耳朵里嗡嗡作响。就在这一怔之间,杨延锋一伸手,准确地穿过棍影抓住了夹克男的掌根。夹克男似乎只感到手腕一紧,甩棍已经落到了杨延锋的手里,他不敢置信地瞪着自己被扭卸得虬曲变形的右手,又抬头望了望杨延锋,惊怖的眼神犹如看着一头人形妖兽。直到这一刻,他的手下们才算缓了过来,呼喝着挥舞刀棍扑了上去。

骨折的“喀嚓”一声和剧痛此时才传达到大脑,夹克男捧手哀嚎。

杨延锋挥棍挡住最先砍过来的那把刀,左手握拳,狠狠地砸在对方的鼻子上,那人刚刚后跄两步,杨延锋紧接着又飞起一脚踹中他的小腹,力道极大,几乎将他整个人踹离了地面,那人被强大的惯性带动,立刻重重地向后坐倒。

刚刚放倒一个,后边两根棍子虎虎生风地迎头击下,甩棍无法抵挡重击,杨延锋低头矮身,一个俯冲逼近两个持棍人身前,呼喝声中,借着冲劲抬起肘尖像钢杵一般捣在两人腰间,三人同时摔倒在地。

有人侧跨一步,试图趁隙去抓那女人,被杨延锋一把揪住了足踝,甩棍一记暴击抽中膝盖头,发出清脆的骨裂之声,连钢质的甩棍也被打得微弯。

杨延锋咬牙起身,以背部硬接了旁边袭来的两棍,抓住另一个冲向老婆孩子的人,扬起棍子劈头盖脸一顿猛打。冷不妨,斜剌里突然砍出一刀,正斩在他的小臂上,顿时鲜血飞溅,杨延锋禁不住迸出一声痛呼,已经快折成直角的甩棍也脱手飞出。

见他中了招,出刀那人心中正在狂喜,杨延锋趁他刀势使老往回收时,捞住他的手腕,同时大力飞脚踢中他肋部,那人的一条膀子险些从腋窝处被撕开,痛得龇牙嘶叫不已,很快像一团废物似的被扔开。

又一人带着刀影和身扑来,杨延锋顺势使出一个过肩摔将他按倒在地上,一拳提起,挟着风声就待往他脖子锤下。

身后突然传来女人的一声尖叫,有个粗哑的声音怒喊:“住手!”

杨延锋的身形瞬间僵住,但只稍稍顿得一顿,拳头继续猛地落下,精确地砸中了膝下那人的咽喉窝。可怜那人本以为自己得救了,结果被猝然一拳打得脸色发紫,连哀呼声都发不出来就休克过去,彻底失去了战斗能力。

然后杨延锋缓缓回头,睚眦欲裂地看见夹克男用右臂勒住了女子纤细的脖颈,树根似的右手淹没在她散乱的头发里,另外那只完好的左手攥着一把雪亮的匕首,刀尖指向她的颌下。

孩子摔坐在地上,刚刚醒来就遭遇恐怖的一幕,正在懵然地哭泣。

夹克男见自己手下又倒了一个,立时暴怒,将匕首转为反手,狠狠扎进女子手臂里。随着刀子割进肌肉和迅速拔出的两道萧然风声,她发出凄楚的惨叫,鲜血如泉水般从衣服内洇出来,淋满白皙的手背,顺着指尖滴在地上,痛得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杨延锋牢牢盯着妻子,眼中流露出颓败怆然之色,险些也要滴出血来。

匕首重新指向女子柔软的颌下,夹克男冲手下丢了个眼色,马上有人飞起一棒抡中了杨延锋的后脑,将他像个面口袋似的击倒在地。杨延锋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可那人却觉得还不解气,又伸出一只脚重重地踏在他背上,用力碾了一碾,转首对伙伴们笑道:“都别闲着,过来咱们合计合计,是活活打死他呢?还是活活砍死他呢?”

另外一人的头脑也算灵泛,弯腰抓向地上那个正在抽噎的孩子。

女子嘶声喊道:“青青——”

她的挣动导致刀尖再次戳入肉里,一缕殷红的鲜血沿着她的脖子流下。然而这一次更快流下的,是她的眼泪,美丽光洁的两颊瞬间被泪水寸寸濡湿。

那人的指尖已经触及孩子的衣领,一只削瘦的手拦住了他的动作。

年长的女尼颤巍巍地收回手,垂目合什:“几位施主,庵堂是佛门清净地,各位怎么能在菩萨面前动刀动棍呢?你们也有家人,请积德啊……”

她虽然面色惨白,却强自镇定,本着慈悲心肠出言相劝。

在刚才的一场混战当中,没有一个人对她动手。但凡出来混江湖的,做的全是刀头舐血的营生,几乎都有些迷信,内心里对出家人怀有一定的敬畏,更何况,她看起来跟“姓杨的一家”并没有什么关系。

夹克男紧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催促:“赶紧动手!谁敢再啰嗦,我就拆了她的老骨头!”

听闻威胁,女尼骇然后退了一步,垂下眼去,不忍目睹这场残暴的杀戮。

“求求你们放开青青!你想怎么对付我们都行,她还不到五岁,求求你们有点人性……”眼看着幼小的女孩儿被高大的男人拎了起来,正吓得号啕不已,女子歇斯底里地撕打着,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母爱迸发的柔弱女子突然间变得力大无穷,夹克男觉得自己简直快要控制不住她了,不觉恼然,索性一匕首扎进她的肩窝,喝道:“老实点!你想第一个上路吗?”

这一刀让她痛得连喉管都纠结在一起,白色毛衣被血液染成大红色。

那厢,杨延锋被几个人棍棒交加打得正欢,铁器与皮肉撞击的声音此起彼伏,阴森可怖。他捕捉到了妻子的叫喊,勉力抬起脸想看看妻儿的情况,脸上却血肉模糊,眼睛也高高肿起,根本无法隔着血帘看清楚任何东西。这一刻,佛堂之中竟似炼狱。

拎起青青的那名男子犹豫了一下,举起铁管往她脆弱的头颅抽去。

女子绝望地闭起眼睛,口中仍在下意识地悲祷:“佛祖!菩萨!如果你们真的有灵,请救救我的女儿……”

似乎应了她的祷告,下一秒,那男子惊叫着被一件飞来的黑影撞开,踉踉跄跄地退开。

撞飞他的,也是一个惊叫的人。

——他的同伴。

“我是不是破坏气氛了?”

溶洞口传来一句轻笑的询问,女性嗓音颓懒而迷人。

一个身量颀长的灰衣女子单手插在衣兜里,往前迈了两步。微仰着下巴傲立于众人眼前。她的左边脸隐藏在连衫帽的阴影之中,半边唇角翘起浅浅的弯弧,似乎在笑,阴邃的眸子却又凛冽如刀,虽然看不清容颜,但依稀能感到此人周身环绕着一种狠戾肃杀的气场。

因为,刚才,她一脚踢飞了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夹克男怔了一怔,谨慎地问:“你是谁?”

“抱歉,我对哲学没研究。”

她很好脾气地回答。然后突然转身,闪电般逼近旁边那个再度抬起铁棍、准备趁她不备打向孩子的男人,如猎豹取食一般猛地跃起,凌空一脚踢飞他手中的棍子,同时背在身后的左手忽然扬出——她手里竟握着一只檀色木鱼,借着下落之势当头一记拍中了他的脑袋,头盖骨应景地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她的双脚刚刚沾地,对面男子也扑通一声跪倒下来,蜷着头颈双肘着地,两只手死死捂住头顶痛号不已,血沿着指缝涔涔流下,谁也没料到一只木鱼就能把人脑袋开了瓢。

名叫青青的孩子脱了困,下意识地撒腿便往妈妈身边跑,被灰衣女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往前一推,塞进了那位年长女尼的怀中。

再转头掷出木鱼,笔直地砸中一个操刀朝杨延锋脖子砍下的人,沾着鼻血跌落。

她的身形紧紧跟随着离手的木鱼,几步助跑,腾空转身,连续两脚踹在这人胸腹之间,右脚跟深深陷进了他小腹下的柔软之处。这人正欲解决地上的杨延锋,突然被飞来的重物砸中了脸,还没来得及捂一捂脸就觉得眼前一花,那妖孽如鬼的女子已经欺到身前,接着胸腹犹如被两柄大力抡起的石锤擂中,伴着下体的撕痛感砰然倒地。

杨延锋的身边本来还站着两个拿棍的,刚才打人也打得很兴奋,突然被眼前逆转的情势吓住,竟往后退了两步。

可灰衣女子却并不打算放过他们,她的脸在帽檐下绽开微微一笑,从血淋淋的杨延锋身上跳过,借着冲势一记直拳打向右侧对手的面门,那人急忙举起左手招架,慌忙之中还不忘反击,右手的铁棍自下而上狠狠抽出。女子疾进的脚步一滞,化拳为掌,准确地压住了棍首。这时旁边人机灵地绕到她背后,一棍打来,对她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她低下头以脊背捱了这一记,一个旋身靠进眼前这人怀里,用力仰头,一记头锤撞中他的鼻子,同时左手搭住棍身,双手顺着他拼命的回夺之力重重地将棍尾捣进他自己腹部。

这时对面那人又挥棍打来,她仓促中屈起左臂再捱一记,扔开身后的人,捏拳击中面前这人因为高抬铁棍而漏洞大开的腋下。中拳后这人一震,整个右半边身子顿时酸麻无力,棍子“当啷”一声脱手坠地,更可怕的是,眼前这女子的脚尖无声无息地撩进了他的鼠蹊部。

瞎喊了一年多蛋疼,今天终于知道什么才叫蛋疼了。

他躬着身子跪倒在地,双手夹在腿根里嗷嗷痛吼。一个满脸横肉的大男人,这会儿抖得像电视机正在搜索图像。

灰衣女子恼恨他打中自己两棍,一言不发往他腰眼里补上一脚,直接把他从静态的跪姿踹成动态的翻滚,从溶洞口连滚带爬地摔了出去,像一麻袋堵缺土石似的栽进了洞外的窄沟里,水花四溅喷得他一头一身,十分狼狈。

揉了揉肿起的胳膊,她突然听到身后转来异响,遽然回身,看见杨延锋居然披着血站了起来,一拳打趴了隐蔽在角落里向老尼和青青蠕动的那个倒霉蛋,自己也随着惯性摔倒在地。

他的脚步已经踉踉跄跄,可拳头还是那么重。

灰衣女子撇了撇嘴,转回脸,阴鸷的眸子锁住夹克男,一步步向他走去。

从她一开始现身到此刻清理完现场,不过旋踵间,而她的动作身手翩若惊鸿,使战局整个儿逆转过来,青青和杨延锋也都脱离了控制。夹克男一直不敢相信地瞪着眼睛发愣,大脑里一片混乱,回忆起老板严厉的吩咐,脸色因惊恐而变得煞白,咬咬牙,扬起匕首就往臂中的女子颈间搠去。

“你敢——”杨延锋嘶吼,可嗓子哑得几乎发不出声。

他用力撑起上半身,可体力不允许他再次站起。就算他能勉强站起来,也根本无法做出什么阻止夹克男的潇洒动作,只不过能从趴着看老婆死,变成站着看她死而已。

灰衣女子猛一长身,伸手攥住了刀尖。

匕首捅进掌心,鲜血淋漓滴下。

夹克男倒吸一口凉气,用力回拔,可她却将刀尖越抓越紧,匕首好像刺进石头一般拔之不动。夹克男心知要糟,还没来得及放开刀柄,灰衣女子已经凛然抓着刀刃往下划去,屠户切肉一般熟练地割开他勒着人质的右腕,斜着切断了大动脉,在他手臂上拉出了一道喷着血的长口子。

忙不迭撒开了双手,夹克男捂着胳膊踉跄退开,靠着墙壁咬牙喘息不已。

“光会瞎比划,捅人没一点力气,你是卖刀具的吗?”灰衣女子淡淡地跟他揶揄,张开左手,五指用力握住匕首的木柄,慢慢拔出了深嵌在右掌里的匕首。刀刃与掌骨相擦的锉骨声令人牙酸,而她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只是沐浴着昏黄烛光的右脸上,不经意地流露出一种难以掩饰的刻骨忧伤。

这种近似落寞的忧伤神态,一直若隐若现地笼罩在她眉宇之间,即使在出手打架时也没有全然消褪过。

脱离挟制的女子扑到女儿身边,紧紧抱住她,又一起跌跌撞撞地跪在杨延锋身边。

灰衣女子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沾血的檀色木鱼,又撩起旁边躺着那人的衣服,仔细擦拭干净,然后双手奉到济公石像前的供台上,路过老尼身边时,躬身向她充满歉意地笑了笑。

做完这一切后,她轻挑眉尖,玩味地望着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杨延锋。

杨延锋吃力地坐起来,也出神地望向灰衣女子,凝眉思索。从他的角度看过去,目光首先落在她的小腿上,窄瘦的黑色牛仔裤勾勒出笔直修长的双腿轮廓,充满力量感,有一种不同于寻常女子的野性诱惑。

“你是……”他喉头蠕动,艰难地问。

灰衣女子面上微露无奈,抬起受伤的右手,抹下了连衫帽,露出一张冷峻得近乎金属质地的面孔。

“杨蝎子,你他妈真是贱人多忘事。”她扬起了唇角,似乎在向他微笑,可幽深的眸子里却隐然含着一丝凌厉和压抑的神气,“几年没见,想不到你长出了一脸欠揍的气质,打个架还大吼小叫的。”

杨蝎子,是杨延锋七八年前混得的绰号,因为下手够毒辣。

她的轻笑低靡消沉,并不动听,然而对杨延锋来说,却不啻一记清脆的耳光那么深刻。

“果然是你……”杨延锋悚然失声:“陈七!”

第一章 上帝是个小娘们儿
御姐驾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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