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荣耀背后刻着一道孤独

“我的小姑奶奶喂,你跑到哪儿去了?我差一点就准备去告诉唐老板了!”老先生气得连秃顶都有点发红,看来是真急了。

我尴尬地挠了挠头皮:“出去透透气呗,你们总不能真把我当牲口圈养吧……”

“哼,就算你想当牲口,我还不想当兽医呢!”老曹气急败坏地压着嗓门低喊,差点儿把鼻梁上的眼镜震下来。

我赔着笑脸:“老曹,曹医生,曹大爷,我错了,下次我出去之前一定跟您打招呼。”

老曹又哼了一声,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刘易斯先生特意嘱咐了我,说你昨晚陪他喝了点酒,叫我今天不要打扰你,可是我总觉得不大放心就过来看看,你果然又出了妖蛾子!什么时候出去的?有没有被人瞧见?要是被唐老板知道这事你就惨了我告诉你,哇——”

他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吓我一跳,他逮住我的手:“小祖宗,怎么又受伤了?”

“没事,打了一架,涂点碘酒就行了。”我满不在乎地甩甩手。

老曹马上转身打开他那个巨大的医药箱,拿出碘酒和棉棒,给我上药时满脸的忍耐表情:“好心的太太唷!你能不能乖一点,以后不要再出去跟人打架啊?过两天有你打的时候,这段时间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伤口辣得我直吸溜气:“放心,我有一条壮汉贴身保护着,一般情况下死不掉。”

老曹不屑地撇嘴:“谁啊?能有刘易斯先生壮吗?”

“差不多吧。”我继续吸溜气,没心思跟老头子讨论男人。

老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自作主张地帮我判断:“依我看哪,你那个男朋友比起刘易斯先生来,可要差得远了,不如你重新考虑考虑吧,刘易斯那儿我帮你去问问。”话说到这儿,他堆起一脸皱纹笑得可欢了,一个年过半百的老男人表现得像个大脚媒婆似的,多少显得有点猥琐。

“对了,你说起这个我倒奇怪了,老刘怎么至今没娶媳妇?”我问。

“娶过的,他十一年前在美国结的婚,娶了一个华裔姑娘,当时这在世界拳坛可是一件盛事。只可惜啊,好景不长……”老曹眉头紧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四年前,刘易斯在美国洛杉矶的住所被一帮匪徒闯入,妻子肺部中枪被打成重伤,五岁的儿子被匪徒们绑架了,胁迫他去参加一场地下黑拳,而且必须输给对手,结果那一场比赛他被对手折断了腿,等到警察找到了关着他儿子的红薯窖时,已经为时太晚了,你知道那种地窖会释放毒气……没过多久,他妻子也因为过度悲伤而罹患并发症去世了……”

我怔怔地听着,这种好莱坞情节怎会发生在我的教练的身上?他终日酗酒,是因为醉了就能忘却痛苦的往事吗?

片刻后,我才想起问老曹:“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

听闻我问起,老曹的神色顿时一阵黯然:“过去,我曾是刘易斯先生的铁杆拳迷。可是这四年他一直过得像个酒鬼,我真痛心啊!”

我勉强笑了笑:“哦,原来是这样,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暗恋他呢。”

老曹用手捶着自己瘦弱的胸脯,极力想表现出痛心疾首,忽尔眼中又充满希望地看向我:“斯嘉丽,你跟着他训练的这些天,是他四年来状态最正常的时间。我想,刘易斯先生一直对你青睐有加,不单单因为他是你的教练吧?你知道吗?唐老板想栽培你之前,征询过刘易斯的意见,当时他回答了一句‘她不错’,要知道他从来不屑于赞美任何人,我猜,他为你破这个例外,绝对不止因为你拳打得好——虽然你打得也还算不错啦。”

他的不断暗示连傻子都听得出,我只觉啼笑皆非:“你是保健师还是皮条客?我这德行神憎鬼厌的,哪一点招人喜欢?别说他是K-1冠军,他就是被K冠军也不可能看上我。医生,异想天开这种病能治吗?”

老曹一愣,咂了咂嘴唇说:“说得也是,当年他妻子可是顶级的东方美女……”

我作个暂停手势:“所以你的幻想就到此为止,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想先睡一觉,消化消化各种卡路里,晚上还要继续训练呢。”

老曹慢吞吞地收拾着医药箱,明显有种说媒失败的不甘心,心不在焉地说:“下不为例,以后要吃清淡一点。”

我冲他翻了个白眼:“西北风够不够清淡?”

老曹呵呵而笑,扶了扶眼镜腿安慰我:“不要难过了,这些安排也都是为你好啊,人生就像一杯茶,不可能苦一辈子,但总会苦一阵子,想要将来获得一番成就,暂时的吃苦总是避免不了的。你想想,匹诺曹如果不经历种种磨难,也不会从小木偶变成真正的小男孩嘛。”

“所以,我最后会变成真正的小男孩吗?”我囧zr。

老曹拎着箱子离开后,我走进舆洗室洗了个澡,换上睡衣,发现风雨似乎更大了,于想把露台上的植物搬进来,谁知道玻璃门一拉开,我愕然发现那辆湖蓝色法拉利仍然停在街边,遥遥俯瞰下去,小魔似乎还在驾驶室里仰望着十四楼。

我回房拿出手机,拨打他的电话,果然不出所料又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只好发条短信过去:“别等了,既然没扔我下去,当然也不会扔钱包下去。”

一觉睡醒之后天已经擦黑,我跳下地去,拉开阳台的窗帘和玻璃门,走到栏杆边沿探头看下去,雨已经停了,而车已经不在。

晚上,刘易斯带我去设计部审定海报。昨天才拍的照,今天就在制作海报了,我不由为这种工作速度而咋舌,要是搁在我过去的公司,这一点时间恐怕会把海报做得跟年画儿似的。

在设计师的电脑上,我看到了制作完成的几幅海报原图,然后整个人崩溃了。

穿着曳地白裙站在窗口边的我,确实很美,但是在地板上却投出了一只妖怪的黑色倒影,对比很惊人。而且,还有一个只穿着一条大裤衩的粗壮男人站在窗外,他紧攥的双拳上绑着缠手带,目光坚毅地盯向窗内,一身结实的五花肉剁下来能包好几斤饺子。由于我站的窗内位置偏高,所以他直勾勾的眼光便落在了我的胸上。本来挺有意境的“美女与野兽”的画面,只因后者视线的位置问题,原本优美的海报格调难免显得有点淫猥。

“这、这是?”我指着电脑液显,有点口吃。

刘易斯直视我的惊诧,面无表情:“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这一次的对手是个男人吗?”

“我、我操……”我无力地吐出一句粗口,耳朵边“嗡嗡嗡”地一阵轰鸣,好像脑袋里面瞬间长满了野草,而每一棵草尖上都挂了一个芭斗大的马蜂窝。同志们看到没有?本海报主题是男女激情互殴,太三俗了,他们这是公然挑衅我国文化部指示精神啊!

好吧,假如海报里面这两人真在八角笼对抗,我完全可以胜任被碾压的角色。

刘易斯拍拍我的肩:“没什么好担心的,比赛项目又不是掰腕子,以你现在的实力战胜他没问题。”

他靠近我说话时带着酒气,这厮肯定趁我不在的时候自己又偷偷喝酒了。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鼓励,可我却觉得更多的是施压,他是在警告我:“开弓没有回头箭。”我的心顿时嘎嘣嘎嘣碎了一地。拜托,这次我的对手是个男的,而且还是个两百多磅的胖子,基本上他抡起一个巴掌就能把我呼到墙上贴着了。唐龙怎么不干脆把我安排到斗兽场去推倒熊瞎子呢?我盯着海报,欲哭无泪,胸中奔腾着一声声的呐喊:叔,告诉我,是谁把你揍得这么胖?是谁!?

回到训练室,我骑着皮人一声不吭往它头部猛击,可能抬手时用力过大,肩部突然闪过一丝刺痛。

我于是停下手,坐在地上呼呼直喘粗气。

“怎么了?”刘易斯听不见我的动静,抬起头问。

我指了指自己后肩窝,冲他作个龇牙咧嘴的疼痛表情,理直气壮地使唤人:“疼,大概拉伤了筋,你快去叫老曹过来给我捏捏!”

刘易斯站起身,皱着眉斥喝:“像你这样的自残式练法,打乒乓球也能打出肩周炎。”

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背:“趴下!”

“咦,你也会这一手?”我微觉诧异,翻身趴在垫子上。刘易斯伸出手在我后肩处揉捏片刻,然后以掌缘沿着脊柱按压摩擦,不知道刺激的是什么穴位,反正酸痛感果然好了很多。他的手掌宽厚而有力,像练过铁砂掌似的干燥粗砺,手指触碰到哪里,就把渗透感和灼热感带到那里。尽管隔着一层训练服,我仍然能感觉到皮肤被搓得微微刺痛,但是被他掌心毛刺刮擦而产生的热度,却驱散了肌肉的疲劳不适。

真是人生享受啊!我舒畅地闭上眼睛开始认真指挥:“再往左边一点,肩胛骨的下面还有点酸,对就是那儿……老刘,你这套工夫是在哪儿学的?你的体温一向比正常人高吗?那你发烧的时候可以试试代替烤面包机工作……”

刘易斯肯定郁闷了,在我背上重重一拍,冷声截断:“哪儿那么多废话!不疼了就起来!”

我差点被他拍散了架,只好悻悻地坐起来做扩胸运动,好奇地问:“教练这个行业竞争很激烈吗?”

刘易斯被我没头没脑的话问得一愣:“为什么这样问?”

“要不是竞争激烈,那为什么除了传授格斗技能,你们还尽心尽力提供额外服务?对了,我昨天刮破一只丝袜,你能帮忙缝好吗?”我笑嘻嘻地逗他。

刘易斯瞪了我一眼:“神经病!”

“哇,老刘你太凶了,我要求换教练!换一个既会按摩又会补衣服的过来!”我耍无赖,坐在地上说啥不肯起来。这是我惯用的拖时间伎俩,也是一项伟大的社会工程学,俗称忽悠,只要无赖耍得好,就能延长一点休息的时间。这几天一直在练习锁固技,我摔皮人都摔恶心了,巴不得它爬起来把我摔昏过去。

刘易斯沉默了一阵,慢吞吞地说:“你以为谁都像我这么无聊?他们都有家人,有事业,有娱乐,而我只有你。”

晴天霹雳啊,这个棺材脸难道是在调戏我吗?

我说呢,他为什么带我训练特别起劲,敢情他是拿调教我当娱乐项目来着,难道他是从国家调教队退役的吗?

刘易斯讲完这句话以后自己也一脸懊悔,显然他是酒精上头,没过脑子说漏了嘴,不是故意制造暧昧气氛。联系起老曹说的那一通话,我觉得有点不安,看相的没说我命里有两只猛男追啊,小时候我倒是经常在梦里被两只老虎狂追,它们一边追我一边唱着幼儿园老师刚教我的歌: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我赶紧拽个皮人过来一通狠K,掩饰自己的心绪波动。

刘易斯对于自己的失言相当恼火,不再理我,脱了上衣往旁边一扔,去练他自己的腹肌去了。

喝水时我偷瞄了一眼,他上身的每一块肌肉都轮廓分明,肋下的狼头刺青随着皮肤颤动,血口大张露出尖齿,似乎正在择人而噬,极富艺术感染力,下身的肉看不见,不好评价。

如果说小魔是顶尖刺客,那么他就是神鬼战士,浑身充满了犷悍的男人味,不像现在的许多男生越来越女性化,某次我去看罗侯打球赛,发现对方还有个穿球衣的队员坐在替补席上补妆,当时真想上去一脚踢死他。

搁下饮水杯,正准备扭回头时,刘易斯胳膊上一抹扎眼的痕迹印入我的眼帘。

饮水机就在他的左侧,从我的角度凝望过去,他的左上臂有一大块皮肤格外粗糙,凹凸不平,比其他部分皮肤的颜色略深,灯光映照下特别明显,但又不像是寻常外伤留下的疤痕,倒像是一块纹身图案被洗去之后的样子。

沿着手臂再往下看,虎口处也有一小块暗色的疤瘌,印痕性质相仿,都是刺青洗了之后的粗糙。

看来这位哥也小有流氓气息,刺了一身苏绣。正可谓:英雄不问出路,流氓不看岁数。

刘易斯没有发现我的注视,做完他自己的训练之后,一边拿毛巾擦汗一边指出我的毛病:“你有个很不好的习惯,斯嘉丽——”毛巾揉到了口鼻和胡子,他的话暂停在此,我以为他指的是撩阴,不禁赧然起来:“我知道了,在擂台上踢裆是犯规动作。”

刘易斯错愕一下,很快揭开毛巾表示:“相比而言,这能算是个好习惯。”

然后他扬手把毛巾丢到一边,走过来开始给我讲解战术,同时比划给我看:“你每一次对战总想着速战速决,所以从一开始就全力以赴,不懂得收敛力道,只要有一次出拳不正确,或者遇到一个闪避高手,你的手可能就会受伤。近战时的首选拳击部位是头脸,但我计算过,80%拳头会打在额头或颧骨上,脚踢中骨头的可能性就更大了,所以你很可能因为自己出手太急而受伤,丧失攻击力。由于高度紧张,比赛时的疼痛感比平时要低很多,所以当你觉得自己好像受伤了的时候,往往已经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伤。”

“别高估了自己的手,跟头骨比起来它并不算坚硬。”刘易斯说得兴起,抓起我的手腕,作了一个往假想敌头上虚打的姿势,“曾经有一场自由搏击比赛,对方全力一拳击中了我的脑袋,我只看了几秒钟星星,而他的指骨却当场粉碎性骨折。”

我忍不住插嘴:“这跟脸皮有没有一些关系?”

刘易斯无语凝噎,咬着牙忍回一口血箭,恨恨地甩开了我的手:“见鬼!像你这种脑子,简直跟一团乱七八糟的水草没有区别,上午扔进水沟里,下午就能摘出小龙虾了。”

没看出来,这家伙损人很有一套。我讪笑,全中国鄙视我陈七的人那么多,你算老几?

“洗刺青疼吗?”我试图寻找话题聊天。

刘易斯闻言微微一震,下意识抚上自己左臂的疤痕,脸色一沉:“还行。”

“我知道刺青是很疼的,你胳膊上纹的是什么?”我必须喋喋不休,如果一直沉默他会找很多训练项目来给我做,最好能把他唠叨走,“我有个哥们,本来想在手腕外侧刺一个‘忍’字,结果才扎几针就忍不住跑了。”

刘易斯没吱声,看来他不打算跟我作低智商交流。

我继续说:“所以他手腕上现在只有一个‘刀’字,人送绰号‘刀郎’。其实我也想纹身,最好是有象征意义的文字,比如‘国家免检产品’之类的——”

“需要我给你个建议吗?”刘易斯忍无可忍打断了我,“纹身的图案和文字一定要符合人物性格,岳飞背上刺的是‘精忠报国’,你就刺个‘京酱肉丝’好了!真是见鬼!”

我哑然失笑,他今天似乎特别容易生气,也不知道是酗酒导致月经量多还是怎么回事。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我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埋头打自己的速度球。

本人对刘易斯的态度一向是“敌怂我牛、敌牛我怂”,当他看起来比较无害的时候我才释放嚣张本色,眼看他要发脾气了我就赶紧装脓包,千万别跟自己打不过的人对着干,那样最后往往会变成被干。

刘易斯醒悟了自己的反常,颓然叹了一口气,目光又习惯性瞄向自己藏酒的柜子,拿出酒瓶子之后一发不可收拾,跌坐在垫子上接二连三狂灌起来,神色看起来十分凄凉。

外在表现最坚脆的时候,却也是内心最容易被打碎的时候。

“有事令你为难了吗?非隐私的话说出来听听。”我挨到他旁边坐下,一圈一圈地解开缠手带,“作为刚才你给我提建议的回报,我可以帮你出出馊主意。”

刘易斯从我脸上扫过一眼,继续喝酒,并不言语。

“又喝……用洋酒来灌肠吗?”之前我便在他身上嗅到过酒味,这才仅仅过去几个小时,又喝上了。这家伙的真实姓名应该叫作“不喝酒不舒服斯基”,看来,曹医生想通过我来遏制他喝酒的计策彻底失败了。

他仰着头靠在墙上,脸庞慢慢被痛苦之色攀满,眼神醺然而悲恸,语言比较混乱但还算有点逻辑:“斯嘉丽,当你拉着那个孩子从黑暗中出现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上帝把他们还给我了。”

我侧过脸去看他:“谁们?”

他不看我,自顾醉醺醺地自语,显然已经陷入悲苦的回忆当中无法自拔:“……那一年,我去阿姆斯特丹的一个拳击比赛当嘉宾,赛事结束之后,有个中国朋友邀请我们去一家戏院,观赏什么京剧团赴荷兰的交流演出,其实我对那个压根不感兴趣,只想赶紧看完了出去吃宵夜。那舞台不大,音乐也不算响,台上都是些莫名其妙的花人走来走去,咿咿呀呀不知道在唱些什么鬼东西,然后她穿着一身绣了花的白裙子走出来,淡妆素裹却美得惊人,那件衣服的袖子很长,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叫作水袖……”

“我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最难忘的就是她登台的样子,可是现在我最忘不了的,却是孩子被夺走之后她望着我的眼神,那是彻底的怨恨和憎厌。我知道她一定比恨凶手还要恨我,因为我没有听从她的劝告,早一点退出拳坛,这灾难是我贪图名利的报应,是我连累了他们母子……”

刘易斯醉酒之后脸色铁青,半眯的眼睛里透出血光,从脸看像个异星球屠杀者,从别的地方看像个地球丧偶者。

立时恍然大悟,怪不得上次我一提起跟姑娘勾搭,他就勃然大怒,原来有这等伤心事。

我无法判断他的悲惨遭遇是不是跟宿命有关,甚至连安慰也不知道如何出口,温言软语不是我强项。命运同志是从省推倒队退役的,对普通人可以瞬秒,像我这样的也许还能抗上两个回合,其他人则最好乖乖认命。幸福是乐观的,而乐观是徒劳的。总之,相信命运的人,老老实实跟着命运走;不相信命运的人,被命运打昏以后拖着走。

唏嘘之下,我也陪他喝了不少酒,印象中最后一点留有知觉的事,就是指了指他脸上的络腮胡子,严肃地问:“喂,你真的不掉毛吗?”

第七章 荣耀背后刻着一道孤独
御姐驾到2
免费计数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