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姐，”李管家轻轻推门进来，看见沈乔安坐在床上，正在看外面洒进来的阳光，“已经早上八点了，该吃药了。”

“宋先生今天回来了吗？”

“宋先生一直在等您。”

沈乔安来了劲，快速地吃完药，跟着管家下楼。

医生说她长期休息不足，所以暂时会有晕厥感和无力感，就连走路时都要人扶着。

管家说宋川在客厅，沈乔安握着楼梯的扶手，才下了五阶就感觉眼前的事物开始旋转起来，她一下站定不动，管家赶忙拉住她。

“沈小姐？”

“没事。”沈乔安笑了笑，下意识地想去看自己的手背，但是被挡住了，宋川用自己的手挡住了她的手。

其实那天沈乔安根本没有好好地看清宋川的五官，今天是第一次看清。

明明眉间透露出的是不可一世的冷傲，可是偏偏那双眼睛好看的要命。

沈乔安看见他眼底蕴藏的温柔，可能这也是他令人欢喜的原因之一。

宋川比她高很多，但是高大的身躯却一点也不显得粗犷，是让人安心的感觉。

不是恐惧。

“最近还好吗？”宋川从李管家那里接过沈乔安，带着她慢慢下楼。

“还好。”沈乔安淡淡地回答，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的。

宋川把她扶在沙发上坐着，“我给你清理一下伤口。”

沈乔安把手递出去，发现宋川一直都没松开，她知趣地转过头去。

宋川是怕她看见手背上被烟头烫伤的疤想起一些不好的东西。

“我跟我姐打了电话，可能还得麻烦你一段时间。”沈乔安环顾着周围，她以为宋川的房子肯定是很冷淡的风格，意外的让人很舒服。

“欢迎。”

沈乔安看向了宋川，但是宋川正在专心地为她包扎伤口。

但是她总觉得刚才一定有一束很温柔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哪怕只是一会儿。

“弄好了，来吃饭吧。”宋川站起身，他在等，等沈乔安伸出手。

“宋先生手真巧。”沈乔安只顾着欣赏手上包扎的蝴蝶结，“很好看。”

“想着你们小女生喜欢这个东西。”

“谢谢。”沈乔安把手递出去，宋川绅士地拉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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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天开始你就叫蓝蝶，”老板娘站在昏暗的灯光下抽烟，很欣赏似的看着她小腿上的纹身，“沈乔安这个名字以后不准再用，你爸把你卖给我，别想着去逃。”

沈乔安刚被卖到地下酒吧的那一天，老板娘就带着她目睹了一个企图逃跑的女生的下场。

是被活生生折磨死的。

这里的人都叫老板娘“飞姐”，这里的人都逃不出去。

飞姐年轻的时候干过不少坏事，后台很厚，她的地下酒吧是漏网之鱼，在这里，飞姐就是主宰。

因为飞姐和她爸约了定，十八岁之前她不能被拿出来营业，所以只能干些杂活。

但是飞姐从来不做亏本买卖，一开始就看上了沈乔安出众的样貌，笃定她能在十八岁之后把几年的本几十倍的还回来。

沈乔安很聪明，有人打她从来不哭。

因为她发现大人很讨厌她们的哭，只要哭，就会被打得更惨，这是她观察出来的。

就连被打得浑身是血时，她也一声不吭。

被扇耳光是常态，脚边经常漫过鲜血是生活。

她早早地就把泪水全部咽进了心里，后来她麻木了，却依旧不愿意去死。

她还等着她姐来接她。

“你姐一定会来接你的。”

这是她记忆中酗酒的父亲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句话让她撑了八年。

沈乔安十一岁那年认识白冬，是个女生，十九岁，自愿进来的，听说赚钱赚得多。

她在空余时间跟着白冬学习，老板娘很少管。

白冬长得很普通，身上总是被廉价化妆品的味道包围着，但是她总对沈乔安笑。

沈乔安刚到的时候经常发抖，她只是忍着，不代表她不怕。

后来白冬来了，她总是在沈乔安害怕的时候握住她的手。白冬习惯反握，她的手会挡在沈乔安手背前，她想让沈乔安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会挡在前面，直至倒下。

“你长得真好看，以后别像我一样待在这种地方。”

沈乔安十四岁第一次登台表演，老板娘说让她穿一件白裙子。

“你这样子最适合走清纯的路线，顾客们肯定会喜欢的。”

沈乔安没说话，但这次，她看向老板娘的眼神有明显的恨，这让老板娘都愣怔了一会儿。

沈乔安知道，她第一次上台表演那天，白冬逃了。

在她之前，是白冬在走清纯的路线。

老板娘的话无非是在告诉她，白冬失败了。

白冬太傻，居然想着逃。

但是沈乔安总是会想，“这样有错吗？”

她们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哪怕只是被家人抛弃，哪怕只是为了钱而加入，她们都是有灵魂的，她们应该属于她们自己。

那天表演结束已经是凌晨四点了，她们的生物钟一向是混乱的。

沈乔安回到房间，没有像往常一样看见疲惫的白冬，她早就猜到了，但是她没想到，老板娘弄死了白冬。

“白冬在哪。”

“你现在也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了？”老板娘向沈乔安吐了一口烟，眼里的狠毒是人不会有的，“你和白冬还真是像，嘴都一样硬。”

“但她比你笨，她选择了死。”

沈乔安知道以后没人会再反握她了，但是，只要害怕的时候，她总会下意识地看向手背，就好像白冬没有离开一样。

后来沈乔安把半条命都差点搭进去了才见到了白冬，白冬拥抱了她，带着满身的伤痕和鲜血。

“如果能逃的话，一定要逃。”

这是白冬最后的一句话。

她逃，是因为奶奶即将去世，她来这里，是为了钱，也是为了奶奶的医药费。

白冬的拥抱是温暖的，她也被别人拥抱过，但是都没有白冬的令人安心。

老板娘抱过她，是在她开始被拍卖赚很多钱的那一天，那个拥抱是腐烂的；她的妈妈在走之前也抱过她，那是愧疚的，不是温暖的。

她们拥抱她，但是会离开，白冬拥抱她，就好像在告诉她：“我永远也不会离开。”

沈乔安和白冬都不知道对方真正的名字，一直以对方的代号相称，但是她们将这个被人赋予的，不属于她们的名字，喊出了家人的温暖。

两个女孩曾经是地下酒吧最温暖的一束光。

“小蝶，我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