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劝说

窗外的阳光直直的照射在香椿木托盘上的瓷碗上,里面盛放了半碗焦糖色的澄澈见底的酸梅汤,这是卢姝刚才特地去厨房端给崔氏的。

笑容甜美的卢姝用亮晶晶的双眼注视着崔氏:“阿娘你查阅账目辛苦了,喝点浆饮休息一下吧。”

账目本已经合上,崔氏此刻正在书写给娘家的信件。了悟到女儿肯定又闹出了新的幺蛾子,崔氏直接将信件展开着放在一旁,取过小瓷碗喝了一口放回案上。接着好整以暇的回望过去:“说吧。”

她这副样子让卢姝想起了当初写话本被发现时的场景,顿时有些气弱起来,小心翼翼的开始旁敲侧击:“阿娘,这些年来家中的所有藏书我都翻阅了不止一遍,确实没什么再精进的地方了。而且吧,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要是再想增长学识,最好可以去走一走试一试。”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话是谁与你说的?”崔氏呵了一声,神情中透露出些许的不以为然,“这个人已经读过万卷书了?又走过万里路了?竟然如此大言不惭。”

一定要追根溯源,这句话的最初版本是一个明朝人说的。卢姝一边坐在崔氏旁边一边模棱两可的回答:“好像就是个俗语。”然后快速略过这段回复,半倚着崔氏的身体继续往下扯,“如不如的我们暂且不论,可增长见闻必然是能够修炼智慧的。”

“你这小脑袋,整天往外冒出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话本上的内容不是挺丰富多彩的?还用得着游学?”崔氏还记得第一次读话本时她那一言难尽的心情。

“那我要是去游学了,写的内容不就还能更加丰富多彩吗?”卢姝双手抱住崔氏的手臂轻轻摇晃着,“我生在长安,长在长安,到达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长安城外的郊地,见过最多的人,便是西市的各类小贩。如果我能走遍大唐的锦绣河山,见到每一处的风土人情,肯定能创作出更精彩的作品。”

“不行,你今年都多大年纪了?嫁人才是你的当务之急。话本这种不入流的东西,你实在喜欢写我便不管了,但绝不能把它看得过于重要,更不可能因为写它而耽误了你的亲事。”崔氏的态度十分坚决。

“就算不为了写话本,那我聪明点也没有坏处呀。”卢姝细数了长安城里还没嫁人的大龄女青年们,“就连族里的好几位姐姐,也还没定亲呢。等我游学回来,再谈也不迟嘛。”

忍住斥责她异想天开的冲动,崔氏深呼吸了下,平复了一些汹涌的情绪:“女子出门游学,从古至今,断没有这般先例。”

“那则天皇后之前,也没有这样的先例呢。”卢姝并不把这个说法当回事。

被她的豪言壮语噎住,崔氏险些气乐了:“你倒是心大,竟然以则天皇后自比。”

“则天皇后在家之时,身份为庶女,父亲过世后不得嫡兄们喜爱,只能与寡居的母亲相依。我幸为父母嫡出,受家人疼爱,也没有什么入宫为自己争口气的想法,只是希望能多增长一些学识,不辜负范阳卢氏的声名和家里的教导,阿娘便依了我吧。”卢姝刚停下的手又开始去晃崔氏的手臂。

“你写话本的事不为人所知,我自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外出游学,这么长的时间不能见人,我又该如何对外解释?”如此行事不按常理,崔氏担心她会受到外界的攻歼,遭到天下人的口诛笔伐。

“我前些天偶感不适,本以为只是没有睡好才会这般,但这几日身体却愈发沉重,吃了好些天汤药也无济于事。直到今晚我梦见一位仙人出现在眼前,彩云飘飘,光辉耀眼,容颜不得见。待我醒来后明悟,若是去道观诚心求拜,此病便可痊愈。于是我感念道祖显灵,索性去观中吃斋祷告,日日虔诚,以答神灵。”张口就编了一个故事,卢姝拿神灵当挡箭牌,来为她的行为建立正当性。

等她侃侃而谈完,崔氏已经不知道要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了。诚然自古都有人用子虚乌有之事装成神明显灵,来谋求自己的目的。可卢姝就这么毫无心理负担,一脸从容的瞎编,到底是过于离经叛道。

“你便这么坚定?”崔氏掐了下自己的眉心正中位置,来顺缓一下现在复杂的心情。

用充斥着期待的双眼紧盯着她,卢姝十分坚持:“我真的很想出去长安看看。”去北庭找郭子仪,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事了。

“也不是不行。只是你出门在外,连个能一起拿主意的人都没有,总是难免让人担心。只要你能找到一同路人,互相照看一二,我便同意此事。”没有再直接跟她刚着反对,崔氏借着退让给她出了一个大难题。

根本不觉得哪家小娘子会陪着她一起胡来,她所认识的族兄弟们也各个有要务在身,这件事基本是个不可能被完成的任务,崔氏考虑之后放心的松了口。

“好,一言为定。”卢姝难得让她退步,如今是打定主意要解决这个问题。

站立在书房里,李泌透过打开的窗户观赏着外面的水潭,微风不时路过,在水面上拂出阵阵波纹,如同他此时波动的心绪。

从卢姝那里得知她游学的打算后,李泌就一直处于这种状态。想到卢姝即将离开长安,两人要面临分别而不知重逢之日,他只觉得心脏处仿佛传来一阵痛楚,让他难以接受这样的场面。

而且卢姝为何决定要去北庭游学?李泌认为她一定是有所隐瞒,而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想了。之前卢姝规劝他时,他也这么想过。

第四章 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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