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傅筱筱在威尼斯只有半天的旅程安排,吃完饭,就近依次打卡了圣马可广场、总督府和叹息桥。前往利亚拖桥的路上,街边店铺琳瑯满目,让她收获了不少精美小物件。

利亚拖桥上游人如织,午后的阳光也晒人得很,傅筱筱在桥边看了一会运河景色,觉得不过如此,便下来沿着河边信步闲走。这里水道奇多,深巷绕如迷宫。过了一座又一座桥,穿过一条又一条巷子,遇到一处河坞旁有人卖画,她驻足看了会,挑了两张,付了钱看见旁边有多余的颜料和画板,问卖画人借过来,坐在河坞边画画消磨时间。

她从小学画,奈何天赋不高,画出来也就那样。只不过此间景致确实幽静典雅,河坞对岸是刷成鲜亮颜色的古典建筑,明橙、深蓝、鹅黄、暗红,错综交织,却丝毫不显紊乱。每家每户的窗台上都种植了鲜花,间或有窗扇大开的,风携着白色纱帘微微飘动,刹那就美出了仙气。

脚下河流潺潺而动,她的笔下也刷刷绘就。难得有一次这样下笔顺畅的时候,等她着色完成,自己也觉得很满意。

“这幅画要带走吗?”卖画的人问她。

“不,帮我买掉。”傅筱筱很是潇洒地走了。

因为一张画的耽误,当她重新游走于繁密如网的深巷中时,日光暗淡、彩霞满天,已是迟暮了。

从迟暮到夜色降临,似乎只是她穿过两条街的事。回酒店的路还有很长一段要走,傅筱筱想着白天刚和顾淮振振有词的那段话,此刻她心里不免是惴惴的。

话总怕太满,太满则遭反噬,这个规律屡试不爽。

威尼斯是旅游城市,游人居多,街道巷陌的商店也灯火通明。只是回程的路不一定都是商业区,她在地图上选择了回酒店最近的路线,却不知这条路线要经过几条狭窄深暗的几条甬道,那里是僻静的居民区,虽不至于有暴力犯罪份子,但有醉酒的流浪汉。

等她走到这样寂静的窄巷深处,不知哪里的感应灯因她脚步声亮起,骤然明亮的光线清楚落在了横躺巷中的两个流浪汉身上。他们并没有醉的彻底,嘴里面咕咕哝哝,浑浊的双眼似乎在黑暗中呆的久了,此刻费力抬起,看见了站在他们身前咫尺之遥的傅筱筱。

流浪汉的眼神明显泛起了异样的光芒,傅筱筱心道不好,转身便要离开,可抬脚的刹那脚踝被一双粗厚潮湿的手掌狠狠钳住。她重心不稳,一下扑在地上,听见身后传来流浪汉嘲讽而又得意的笑声。

她挣扎,那人掌下的力用得更狠。惊慌如潮水湮没了所有神思,她下意识大喊“救命!”

深巷鲜有人来,她连声嘶喊如石沉大海。

身后流浪汉的笑声更放荡污秽了,万恶的手掌肆无忌惮的往上游移。她只觉得胸口像被堵住了千斤的石头,恶心、恐惧,一瞬间呼吸和心跳齐齐消失无影,窒息的感受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沉沉黑暗的噩梦中。她下意识抽下牛仔裤上的腰带狠命往后抽打,流浪汉手臂被皮带抽中如同火灼,一时吃痛嗷嗷惨叫。在他们松手的刹那,她爬起来飞快往巷口逃离。

两个流浪汉在后面紧追不舍,满巷子充斥着他们的怒吼和咒骂声。

傅筱筱还算是幸运的,到了巷口正遇到一个举着相机在拍照的男子。

她已经没有脑子再去判断这个人的好坏了,只扑过去抱住他的手臂,如溺水中抓住的俘木:“救命,救我!”

她是这样狼狈惊惶的模样,巷子冲出来的流浪汉又是如此凶神恶煞。那男人不需要再问什么,趁着流浪汉们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抬脚飞踢上他们的腿和腰部。流浪汉们跳脚捂腰,男子转身抓着傅筱筱便往隔壁的巷子中飞奔。他的速度极快,傅筱筱被他拉着像是被风牵扯,脚下踉跄如踩云端。

就这样奔跑逃离,不知道穿过多少长街小巷,直到流浪汉们的咒骂声渐渐弱不可闻,眼前一片光火透亮,他才停住脚步,松开她的手。

傅筱筱全凭着一口气逃出来,此刻早已腿软。她背靠着墙,让自己不至于倒地。眼泪和汗水将她的视线模糊成一片,心跳砰砰似要蹦出胸口。她在竭力调整呼吸的时候,隐约听到手机急促的信息提示声。身前那人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等等……”她想喊住这位救命恩人,奈何嗓子干哑居然透不出一个音符。

双腿此时也是软泥一般拖拉不动,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在明昧不清的光影下远去,连声“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她闭上双眼,深深呼吸。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大脑再度开始运作时,她睁开眼,看到眼前人来人往,光亮如昼。这正是圣马可广场旁的堤岸商业街,离她住的酒店咫尺之遥。

缕缕海风吹佛面庞,是人间烟火的暖意。

人生第二次,她又错过了一位救命恩人。

(2)
一念向善
免费计数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