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叶菲菲的公寓到了。

关琥以前来过几次,知道大门的密码,他熟门熟路地进去了。

到了叶菲菲的家门口,他取出细铁丝插进锁孔里,撬着锁,在心里嘟囔——想当年他跟着警界前辈学习反扒技术时,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把技术用在盗窃上。

——不过这是他前女友的家,不打招呼就进门也是可以原谅的……吧。

给了自己登堂入室的理由,十秒后,关琥打开锁,光明正大地进了叶菲菲的家。

叶菲菲的房间整理得还挺干净的,这有点出乎关琥的意料,他给快递小哥打了电话,让他直接把货送上来,打电话时,眼神瞟过对面的墙壁,他差点咳出来。

液晶电视后方挂着一条长长的横幅,上面写道——关王虎,我知道你是清白的,所以就算全世界都与你为敌,我也会站在你这边,有时间记得联络我,我一定不会报警的。PS:上次你买钢铁人战衣跟我借的八千块还没有还,一个月之内归还的话,不算你利息,还有,如果你来了,记得帮我打扫卫生。

“怎么了?”张燕铎在楼下觉察到他的不妥,急忙问道。

“没,我只是想给我的前女友下跪。”

关琥将叶菲菲的留言读了一遍,张燕铎问:“你有买钢铁人模型吗?”

“我想如果不是她梦游了,那就是我梦游了。”

吐完槽,刚好门铃响了,关琥过去打开门,快递小哥将一个纸盒递给他,请他签字。

关琥签字的时候一直有留意小哥的动作,不过事实证明他只是个普通的快递员,接了签字收据后就离开了。

“看来他是白的。”

关琥跟张燕铎汇报了自己这边的情况,将纸盒拿到客厅的桌上放好,拆封时他还有仔细检查纸盒的状况,然后慢慢打开。

“你越来越谨慎了。”张燕铎在对面赞道。

“这是我的长处。”

关琥自诩着,将纸箱打开,里面上下叠放着三个盒子,为了防止震荡,中间还塞了很多塑胶泡沫,盒子里的东西都是一样的,磁勺跟下面的底盘分别固定住,底盘花纹做工精致,磁勺乍看去,跟新闻里播出的那个没什么不同。

关琥将盒子取出,塞进了身后的背包里,又将纸箱拆封折叠好,准备离开,谁知快走到门口时,警觉的天线突然竖了起来,他听到门那边的脚步声,脚步踏得很轻,反而令人起疑,感觉到声音很快就接近门口了,他急忙向后退去。

几乎与此同时,震动声在前方响起,关琥就地一滚,躲过了子弹的射击,趁着敌人还没有冲进来,他快步跑向窗口,同时掏枪将对面玻璃打得粉碎。

等关琥跑到窗台前,身后再次传来轰响,这次不是子弹,而是杀伤力很大的火箭炮,幸好关琥已经将随身带的铁爪滑索扣在了窗框上,双手护头,从楼上跳了出去。

张燕铎已在对面听到了枪声,他在第一时间做出了迎接的准备,关琥落到地面时,他的车刚好驶到,将车门打开。

关琥收了滑索,闷头冲上轿车,就听头顶连续传来射击声,但张燕铎的车速实在太快,轻松就越过了射击范围,等追兵也学着关琥的方式跳下楼时,车已经远远开走了。

“靠,一身玻璃碴。”

在确定安全后,关琥打量自己全身,今天阳光很好,照得他全身亮晶晶的,他不敢用力甩,以免都甩到车里。

张燕铎看得噗嗤乐了,“看来你有做特工的潜质。”

“我想在我做上特工之前会先被叶菲菲灭了,”想象着叶菲菲的家被子弹扫射的惨状,关琥打了个寒颤,急忙对张燕铎说:“你那六亿千万别花掉,留一部分还叶菲菲的房贷。”

“好,不过你要不要先扫扫玻璃碴,顺便检查一下货有没有出问题。”

行驶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张燕铎把车停了下来,趁关琥下车打扫玻璃碴的时间,他把车牌换了。关琥搞定后,又打开背包,还好东西都没有损坏,他跳上车,将装备递给张燕铎。

“你换车牌的速度越来越熟练了。”

张燕铎低头,将司南底盘拆下来翻来覆去地看,像是在检验古董的样子,随口说道:“这一路上我准备了不少车牌,总要都用一遍才行啊。”

“那些偷袭我的人是谁?”

“你没看清?”

“我只顾着跑路了,哪有时间观察?不过看他们的装备,跟上次偷袭我们的人是同一路的,”说到这里,关琥顿了顿,又道:“所以又是萧白夜搞出来的。”

“嗯。”

“要不是你提前有准备,我一定没办法顺利跑掉。”

“嗯。”

张燕铎随口应和着,目光一直没离开司南,这让关琥起了疑心——通常在他遇到危险时,张燕铎都表现得很紧张,他会不在意只有两个可能——要么这是他设计的,要么他一早就知道,并确定自己不会有事。

为了确定自己没猜错,关琥故意说:“看你这样子,像是早就料到有人在那里埋伏似的。”

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快,张燕铎终于捧场抬起了头,向他翘了翘嘴角,“没有,你想多了。”

“可是你把事情抓得这么准。”

“这世上有种人叫诸葛亮。”

“猪哥亮吧,唔……”

张燕铎把早上剩下的面包塞进了关琥嘴里,启动车辆上路,关琥不爽地嚼着面包,含糊不清地问:“东西到了,接下来呢?”

张燕铎但笑不语,只是侧头看他,关琥只觉得背后凉风嗖嗖嗖地吹来,他用力摇头。

“我不会偷东西的,绝对不会!做人一定要有原则,而且……”

“既然您这么坚持,那就没办法了,关先生,有关您前女友的房贷问题,我们只能亲兄弟明算账了。”

“我靠,张燕铎你也太狠了,你有几亿身家,都不舍得给你弟弟几千万?”

“没办法,我也有我做人的原则。”张燕铎笑眯眯地对他说:“你要不要再重新考虑一下?”

关琥不说话了,然后回了张燕铎同样一个笑脸,“原则这个问题嘛,其实都是可以商量的,做人最重要的是开心。”

“错,做人最开心的是看到敌人不开心。”

“是啊是啊,所以叶菲菲那家伙才会信口胡说我欠她钱。”

关琥随口说完,突然有种奇怪的预感,再联想到叶菲菲的个性,他就更确定了,转头看张燕铎,张燕铎点头说:“我也在想,她特意提钢铁人还有还钱是什么意思。”

关琥打了个响指,用手机搜寻叶菲菲常玩的几个网站,不过没找到线索,这也难怪,如果那些人盯上他的话,应该也有追踪叶菲菲,叶菲菲要是有什么留言,他们一定会比他更早知道的。

“看下小魏的。”

相对来说,小魏的身分就不显眼多了,在那些人眼中,小魏最多就是个小店员,不过他在网上挺出名的,有不少追随的粉丝,所以他有自己的网站。

关琥在几个网站里转了一圈,找到了小魏上传文件的地方,他是作家,会常用到这个上传功能,不过阅读需要主人设定的密码,而且是八位数字。

他看了张燕铎一眼,问:“我们要来赌赌看吗?如果我赢了,你以后不能再把我当奴仆使唤,反之我对你唯命是从……”

“XOS28000,钢铁人战衣的编号加金额。”

看了一眼手指已经放在了触屏上,却因为慢了一拍而目瞪口呆的关琥,张燕铎微笑说:“发什么呆啊,快输进去看看有没有错。”

“张燕铎你耍诈,这密码明明是我先想到的……”

“是我先说出来的,愿赌服输,记得今后你要唯命是从。”

关琥没话说了,气呼呼地去戳触屏,如两人猜测的,文件顺利打开了,看着自动跳出来的文字跟画面,他叹道:“我第一次有了成功却无法开心的感觉。”

“这种事习惯就好了,反正今后还会有很多的。”

听着张燕铎不咸不淡的安慰,关琥开始浏览里面的内容,文件很长,看讲话方式就知道是叶菲菲留的。

——老板,关王虎,我联络不到你们,只能把话留在这里,希望你们可以看到,凌云让我转告你们留意这个东西,它好像是盗墓用的,我猜应该是方向器,可以凭它找到消失的小岛,小岛上有那些人想要的东西,对了,据说它还是钥匙,可以开启宝藏的,所以有不少人因它丧命了,如果你们真要去探险,记得叫上我,小魏也希望叫上他,如果不行,至少要录下寻宝的全过程,帮他提供写文的素材。

洋洋洒洒的一番话写完后,最下面附了司南的照片,那是网络上随便哪里都能下载到的图片,还好有它,否则关琥完全抓不住叶菲菲说话的重点。

他看完后,又从头仔细地阅读了一遍,最后做出结论,“我觉得我跟菲菲无法复合了,智商就不在一条水平线上。”

“真没想到你会这样谦虚,别自悲弟弟,会这样想就证明你还有救。”

听了这话,关琥气得差点喷火。

他说智商低的那个是叶菲菲,总不可能是指他自己吧?他也是重案组里破获无数起要案的刑警,怎么就智商低了?

“那还真是对不起了,给你们大家拖后腿。”他冷笑道。

张燕铎没注意到关琥的不悦,嘴唇微动,咀嚼着那番话的意思,然后方向盘一转,把车停在某个便利店门口,对关琥说自己口渴了,让他去买水。

两人在一起久了,张燕铎越来越习惯了支使,关琥也越来越习惯了被支使,老实乖乖地下了车,去便利店里买了两瓶水。

东西买好,关琥出了便利店,准备上车,却发现车门被反锁了,他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匆忙转到驾驶室那边,果然就看到张燕铎把眼镜摘了,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自己的手机,双目微阖,做出冥想的样子。

干,居然为了搜索记忆把他调开,还‘拿’他的手机!

关琥一脚踹在了旁边的石凳上,如果不是担心影响到张燕铎思索,他这一脚会踹在车上,发泄似的转了两圈后,终究还是不放心张燕铎,又凑到车窗前注视他,还好张燕铎虽然皱着眉头,但没有像之前表现的那么痛苦。

又过了一会儿,张燕铎拿手机的手攥得更紧了,发出微微颤抖,关琥注意到他的喉结也上下起伏得厉害,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制止他,就见张燕铎睁开眼睛,靠着椅背大口喘起来。

在确定他没事后,关琥一巴掌拍在了车窗上。

车锁开了,关琥首先打开张燕铎这边的车门,就见他额头上渗出汗珠,脸上略带倦意,他二话没说,将矿泉水丢给张燕铎,然后转去自己那边坐下。

感觉到他的怒火,张燕铎的嘴角微微上翘,说:“抱歉,我只是好奇,想知道……”

“你想做什么是你的自由,不用跟我说抱歉,而且我也没兴趣知道你想知道什么!”

“真不想知道?”张燕铎歪头看他。

关琥不说话了。

生气归生气,他对张燕铎的记忆还是很好奇的,尤其是他的记忆里还隐藏了司南的秘密。

张燕铎没等他回答,就直接说下去,“我不是故意支走你的,只是我在冥想时周围的人越少,集中力就越高,叶菲菲的留言提醒了我一些事,所以我想看看能不能启动封存的记忆。”

关琥没忍住,问:“那有没有想到?”

“有,可惜不多。”

叶菲菲给了张燕铎提示——司南是方向器,更是钥匙,他隐约记得当时老家伙也说过类似的话,当然,小岛上没有宝藏,有的只是无数训练活人的仪器,试验室还有角斗场,不过对于不同的人,宝藏的定义也不同,对老家伙来说,他迫切想要拿到的宝藏又是什么?

张燕铎觉得自己已逐渐接触到了真相,但总在关键时刻差了一步,那段一闪即逝的景观里,隐约有道很大的铁门,不过画面晃得太快,让他无从捕捉。

手背被拍了拍,关琥已经消气了,安慰他道:“慢慢想吧,也许在你不努力去想的时候,记忆会主动告诉你。”

“嗯。”

“现在司南到手了,时间不等人,我们要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与其说时间不等人,倒不如说是关琥不希望张燕铎总沉浸在自虐的回忆里,这是属于他独特的安慰人的方式,张燕铎的心情没来由的好起来,微笑说:“对,要抢在吴钩之前动手,所以需要你出马了。”

“……”

“刚才说唯我是从的人是谁?”

“可是你耍……”

“那就这样决定了,放心,我会配合你,不会让你身陷囹圄的。”

“不是这个问题好吧……”

关琥的嘟囔声被淹没在了车辆的引擎声中,张燕铎加快了车速,无视他的抵触,将自己的计划说了,然后做出结论——下班后,趁警局里的人不多时动手。

于是,本次任务依旧没问关琥的意见,一边倒地决定了下来。

关琥已经习惯了张燕铎的霸道作风,反正遇到这种不讲理的人,不习惯也得习惯,他没再针对这件事做评论,而是问了另外一件事。

“我总觉得你还有其他事瞒着我,是我的错觉吗?”

“不是,有。”

喂,还真有啊!

关琥立刻问:“是什么?”

看到他的不满,张燕铎噗嗤一笑,“别这样,我早晚会告诉你的。”

“不会又像上次那样,等我快死了才说吧?”

张燕铎不说话,脸上笑吟吟的,一脸属于狐狸狡诈的表情,让关琥马上知道他不可能从对方口中问出任何真相。

晚餐时间过后,警局里开始换班,跟白天相比,晚上值班人员的人数明显减少。

江开手里拿了个便当,从外面晃晃悠悠地走进来,最近没有急案,重案组办公室里只有蒋玎珰在玩电脑,看到他,奇怪地问:“你晚上不是有约会吗?怎么又回来了?”

“朋友……咳咳……爽约……咳……”

江开咳嗽着说话,导致一句话有大半听不懂,蒋玎珰皱起眉,去倒了杯热水递给他,说:“怎么就突然感冒了,不舒服还是早点回家吧,别死撑。”

“嗯嗯,吃了饭就走……咳……”

江开话说到一半,又大声咳嗽起来,蒋玎珰怕被传染,给他倒了水后,就关了电脑匆匆离开了,把整个办公室留给了他一个人。

江开拿着水杯,却没有喝,而是靠在门口向外观望,在确定附近没熟人后,他快步出了办公室,匆匆往证物室走去。

“你的演技太糟糕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得肺结核了。”

耳朵里传来张燕铎的声音,让当事人不爽起来,按着耳朵,说:“那还真是对不起了,我没有哥哥你那么好的口技,可以中高低音各频道随意转换的,可是再好的演技有什么用,不出马还不是一样?”

“我的身材跟江开差得比较大,我对警局内部结构的了解也不如你。”

“啊哈。”难道不是因为你嫌戴面具不舒服吗?

在去证物室的途中,某人在心里愤愤不平地吐槽。

不错,这位长相、身材还有穿着一眼看过去都像是江开的人,其实是关琥扮演的,至于真正的江开,早在一下班,出了警局没多久就被他们劫持了。

在绑架这方面,关琥严重怀疑张燕铎也曾受过特训,他被安排在前面开着租来的车,就听到后面传来开车门的声音跟打招呼声,等他回头时,江开已经在车里了。

不知张燕铎用什么手段把江开弄晕了,又在他脸上喷了某种液体,等液体凝固后,就变成了神似他脸型的面具。

江开没多久就醒了,看到他们,马上挣扎起来,可惜他的手脚都被绑住了,嘴里也塞了东西,导致话无法顺利传达。

‘我没有贩毒、绑架、杀人,没有做新闻里说的任何一件事,我是被陷害的。’关琥把车停在道边上,回头对他说。

江开用力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他。

‘所以我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借你的脸用一下,为了不在日后给你造成麻烦,你在车里睡一觉,明早自己打电话报警。’

江开开始翻白眼了,可能想说身为警察,为什么他要报警?

‘呜呜呜……’

他一边挣扎一边做出要发表意见的表示,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不过关琥能猜到一二,江开如果真怀疑他,当初就不会放水让他跑掉了,可是这种状况下,说太多反而会给江开惹来麻烦,所以江开现在的任务就是充当倒霉的绑票。

关琥给张燕铎使眼色,张燕铎抬手敲在江开的颈部,打晕了他,又在下车之前把他的手机放在旁边,以便他醒来后自己想办法报警。

两人回到原先的车上,张燕铎负责开车,给关琥提供乔装的时间,为了不引起怀疑,关琥穿的衣服也是特意照着江开的衣着样式购买的,他们两个人个头差不多,关琥对江开的一些细节小动作又很熟悉,所以他对自己乔装潜入警局还是颇有信心的,除了一点障碍,就是嗓音问题。

不过在跟蒋玎珰对话后,关琥摸到了技巧,胆子也变大了,连整天跟江开在一起的同事都没发现他有问题,更何况是不熟悉的人?

张燕铎说得对,要骗人,首先要对自己说的话有信心。

虽然这是歪理,但非常时期,关琥决定采纳他的建议,哼着小调绕着楼梯去了楼上,途中遇到几个同事,大家都是简单的点头经过。

路上都很顺利,谁知当关琥过了楼梯口,正要进走廊时,一抬头,居然看到萧白夜从某个房间走出来。

证物室这一层平时很少有人来,关琥没想到萧白夜会在,本能之下,他立即转了个身,重新躲回楼梯的过道里。

还好萧白夜没有看到他,去了电梯前,关琥探头悄悄去看,就见他进了电梯,离开了。

为了保险起见,关琥在原地又等了一会儿,这才走过去。

他来到证物室门前,顺便朝旁边看了看,证物室的里侧还有几个房间,萧白夜是从最里面的房间出来的,也就是说他刚去过档案室。

照萧白夜的工作习惯,没有案子的时候,他会第一个下班,现在都这么晚了,他去档案室做什么?是闲得没事做,找旧档案来玩吗?

“怎么了?”张燕铎问。

“刚刚遇到萧白夜了,他好像刚去过档案室。”

其实关琥更担心萧白夜还去过证物室,如果萧白夜已经将真的磁勺调换了的话,那他们的行动就毫无意义了。

不过已经到门口了,担心也没用,他敲门走进去,掏出警察证,找了个确认证物的借口跟同事打了招呼,然后根据案发日期寻找,很快就在证物架上找到了司南。

司南的磁勺跟底盘分开收在证物袋里,东西近在眼前,偏偏同事跟在一边,让关琥没法动手,正着急着,外间的电话响了起来,趁同事跑去接电话,关琥迅速掏出手套戴上,打开证物袋,将一早准备好的磁勺跟袋子里的替换了,藏好后,又将证物放回到架子上。

一切都比预想的要顺利,做好后,关琥松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堂堂正正地走出去,张燕铎在对面笑道:“就说不会有事的。”

“如果有事,我一定拖你下水,请放心。”

关琥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到外面,管理证物室的同事不在,给了他安全离开的机会,他快步走出去,谁知同事正站在走廊上跟别人说话,而那个人居然是萧白夜。

这家伙居然又阴魂不散地回来了!

看到萧白夜,说不紧张是假的,虽然关琥知道自己顶着江开的脸,只要不近距离接触,是不太可能被发现的。

“江开,你怎么在这里?”看到他,萧白夜先开了口。

“我……咳咳,找点资料……咳咳……先走了……”

关琥边含糊说着边加快了脚步,证物室的同事似乎想追上来,被萧白夜叫住了,趁着他们聊天,关琥脚下生风,连电梯都没坐,直接顺着楼梯跑下去,又一路跑出了警局。

没人注意到关琥奇怪的举动,就在他要松口气的时候,旁边突然跑来一个人,跟他撞到了一起,那人说了声抱歉就匆忙跑掉了。

人行道灯光不是很亮,关琥连那人的样子都没看清,他只注意到车道对面的情况——张燕铎驾着黑色轿车停在那里,做出随时接应的状态。

关琥跑了过去,车门自动打开,等他上了车,张燕铎问:“搞定了?”

“当然,也不看你弟弟是谁?”

关琥做了个马上离开的手势,轿车向前开动起来,在离开警局稍远后,他伸手掏上衣口袋,但随着掏动,他原本充满余裕的表情变了,紧张地低头看衣服,又快速地在上衣的几个口袋里依次翻找起来。

张燕铎瞥了他一眼,随口说:“被人截胡了?”

关琥用力点头。

“看来是故意撞你的那个人做的。”

“可惜我没看到他的长相,不过……”

前面的十字路口红灯亮了,张燕铎停下车,转头看他,关琥起先还是一副震惊的脸孔,逐渐的表情转成诡笑,嘴角翘起,一副计谋得逞的奸诈样子,然后手在空中晃了晃,仿佛变戏法似的,一个设计精巧的磁勺便出现在他的指间。

“当年我可是反扒队的精英,想从我身上偷东西,简直是异想天开。”

自诩没引起共鸣,信号灯变绿灯了,张燕铎转回头,默默地继续开车。

“真没趣,难得我表演一次,你配合些给点鼓励不行啊?”

“对不起,你这个反扒精英的头衔会让我在下次偷东西时发笑的。”

想起自己总是在不知觉中被张燕铎‘拿走’东西,关琥感觉自打脸了,他扯下面具,假咳了两声掩饰尴尬,再看看追踪显示器上多出的信号,说:“看来扒手没有发现司南上的追踪器,我们要不要先去追踪他?”

“他跟老家伙不是一路的,追踪他反而会暴露我们的行踪,先看看情况再说。”

这次张燕铎买了很多窃听追踪器材,本着不用白不用的原则,他在假司南上也安了一个,虽然他对扒手那帮人的身分跟目的抱有好奇,但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也不放心让关琥一个人搞跟踪,非常时期,他们两人分头行动弊大于利。

关琥没坚持,拿着磁勺在眼前翻来覆去地观赏。

磁勺大约三寸多长,比想象中要重一些,外表很普通,乍看去跟他们网购的那些没有不同,不过底部刻了一些弯弯曲曲的纹络,随着他的翻转在路灯下折射出不同颜色的光芒。

他检查着磁勺,说:“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有预知力量,为什么你那么肯定会有人半路截胡,所以让我提前准备了假货应付。”

“做事有备无患,不是很好吗?”

关琥注意观察张燕铎的表情,但张燕铎神色平淡,无法窥视出他的内心想法,关琥只好再问:“那你能不能猜出萧白夜这么晚了还在证物室附近晃荡,是不是也为了调换这柄真勺子?”

“不是,”张燕铎很肯定地说:“证物被抢走是他失职,偷取证物则是渎职,你说哪个罪名更重?在这方面他会掂量清楚的。”

“不过刚才他也算是帮我忙了,要不是他跟证物室的同事说话,我可能没办法这么轻松地脱身,这一点你没有提前预知到吧?”

听了关琥的话,张燕铎的嘴角微微上翘,说:“很正常,我毕竟不是诸葛亮,不过在你冒险的时候,我查到了一些资料。”

他把手机递给关琥,手机画面是个男人照片,男人五十多岁,胡子拉碴,衣服也很旧,看起来一点都不起眼,关琥啊了一声,隐约记得在警局门口撞自己的人也是类似这样的气质。

“他叫林山木,是个惯偷,不过他偷的不是普通的东西,而是拥有极高价值的古玩名画,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失手过,所以身价很高,这名字应该是化名,但这个化名在同行中鼎鼎有名。”

“那要跟他说声抱歉了,让他屈尊偷一个穷人的东西,而且那东西还是赝品。”关琥嘲笑完,问:“你是怎么查到他的?”

“他跟刘金合作过多次,顺便就查到了。”

“我是问你从哪里得到的情报。”

“拜托艾米查的,虽然那个女人信誉度不高,但情报网还是很强大的,比小柯好用。”

关琥在心里为小柯掬了一把同情的泪水,问:“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我不知道?”

“在你呼呼的时候。”

把张燕铎的话总结一下就是——在关琥休息的时候,他联络艾米调查刘金等人,结果出人意料,刘金的工作性质跟艾米类似,虽然常常单干,但遇到棘手的案子时,也会配合同伙一起行动,他们自称五行,艾米就顺便将这个五行团伙的成员名单都报给张燕铎了,五行中有一个就是林山木,所以当林山木出现撞到关琥时,张燕铎就确定了他的身分。

“不知道吴钩会不会追上他那条线。”

关琥说完,就看到张燕铎脸上露出微笑,他恍然大悟,叫道:“你在玩一石两鸟?”

“要不我何必让你买三套司南?”

也就是说张燕铎早就料到有人会半路抢劫,所以提前让他做好了被偷的准备,就是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祸水东引。

“其实我还发现了一件奇妙的事,你看一下艾米给的名册。”

关琥照张燕铎说的,滑动手机屏幕,看到除了刘金跟林山木以外,还有其他人的头像,第三个正是昨天扮成邮差跟踪萧白夜的人,他叫何圭,早年做钟表修理工作,精通各类精密器械的改造,第四个叫方河,是个三十多岁漂亮的女人,不用说,她擅长的是美人计跟下毒,特点是一对酒窝,还有右脸颊酒窝下方的美人痣。

关琥再往下翻,最后一个没有照片,只有文字,写道那人是电子机械工程师,对周易八卦颇有造诣,并擅长各种机关设计,所以刘金盗墓时常会找他搭档,此人经常改换名字,而且行踪不定,所以无法锁定他的相貌跟姓名。

“会是在刘金溺水现场出现的那个人吗?”关琥看张燕铎。

张燕铎默默点头。

“照他们五行小组的命名来看,最后一个该叫XX火了,我们身边有叫XX火的人吗?”

“你说萧炎吗?”

关琥收起了笑容,看着张燕铎说:“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萧炎怎么说也是警务处副处长,他就算渎职,也不可能跟盗贼蛇鼠一窝,而且他也不可能是学电子机械的,想到这里,关琥松了口气,他可不想在现实中遇到所谓的无间道。

张燕铎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说:“管他是谁,既然他在刘金的死亡现场出现了,就不可能藏很久,我们拿到了东西,他迟早会沉不住气,自动跑出来的。”

“那现在我们是要用真的磁勺引他们跟吴钩上钩吗?”

“不,我们要先拿到底盘,才有跟他们交涉的资本。”

张燕铎说着话,转动方向盘,将车转了个头,关琥看到他们行进的方向是萧白夜的公寓,有些惊讶。

“吴钩不会是藏在萧白夜的家里吧?”

“你的想象力真丰富,可以改行写小说了。”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原因吗?

为了不被鄙视,关琥没有追问,反正萧白夜的公寓不远,张燕铎的目的是什么,他很快就会知道了。

从追踪器上的显示可以知道,萧白夜已经回到家了,他的车停在相同的车位上,旁边刚好是空位,张燕铎直接把车停在了那里,关琥本来想提醒说这里是住户专用位,乱停不太好,但是看看张燕铎雷厉风行的做派,他闭上了嘴。

张燕铎把上次关琥撬车用的一系列道具拿了出来,关琥还没明白过来,问:“要换新的追踪器?”

“先开车门,就知道了。”

“看你这样子,好像是不会开,才一直让我做的吧?”

“时间不多,关琥,你准备在这里继续跟我讨论这个问题吗?”

只这一句话就轻易让关琥放弃了无聊的争辩,他转头看四周,在确定没人经过后,跳下车,迅速撬隔壁的车锁。

张燕铎把车停得很巧妙,这里刚好是监控器的死角,再加上一回生两回熟,关琥开锁的时间比上次更短,很快,他打开了车门,然后转头看张燕铎,等待指示。

张燕铎下了车,在萧白夜的驾驶座椅下摸了摸,下方配置着扁形收纳箱,他打开箱子的按钮,拿出里面的东西,接着又将自己手里的东西放了进去。

关琥站在一旁看得清楚,张燕铎交换的是两个完全相同的物品,一个是他们网购来的司南底盘,另一个底盘则是原先就放在座位收纳箱里的。

在确定自己没看错后,他张大了嘴巴,有些搞不清眼下的状况了。

张燕铎做完,迅速回到自己的车里,关琥回过神,也匆匆忙忙上了车,拿起张燕铎放在座位上的那个调换过来的司南底盘反复打量。

张燕铎把车开了起来,这次的目的地是他们的酒店,见关琥还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他笑了,“谢谢,你的反应是对我最大的赞美。”

“请别自以为是,我只是不太能理解你的行为。”关琥打量着手里的东西,问:“你拿假司南跟萧白夜的那个调换是什么意思……不,在这之前,你怎么知道萧白夜的座位下有底盘的?”

“这个没有什么真假,端看哪个是老家伙需要的,现在你手里的这个大概就是他们想要的。”

“他们想要的那个不是早就被抢走了吗?在圆湖湖边,萧白夜刚拿到手,吴钩就出现横刀夺爱了。”

关琥记得很清楚,萧白夜从湖里取到的证物被吴钩抢走了,所以他只能把吴钩给自己的赝品放去证物室,关琥前不久还在证物室看到了赝品,所以这一个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你真的是在重案组做事的吗关琥?连萧白夜的小动作都没发现。”

看着关琥的表情愈加迷糊,张燕铎噗嗤笑了,解释道:“你仔细想想,那晚萧白夜拿到司南,从湖边回到车位,当中有段空白,他要做手脚的话,有很多机会,等吴钩出现威胁他时,真正的证物其实早被他调换了。”

“所以吴钩抢的是假的?萧白夜为什么这么做?如果证物没有被盗,为什么他不跟处长说,还主动揽下失职的罪名?”关琥越想越想不通,索性不想了,直接发问。

张燕铎叹了口气。

也许关琥在探案分析方面有他独特的见解跟能力,但他还不了解官场内部的复杂人性,所以注定了他这辈子只能在最基层奔波而无法爬上去。

“萧白夜这样做自然有他的目的,这个我们暂且不讨论,不过他的‘失职’本来就在上级的允许范围内,不会被追究,反而因此让他有机会藏下了真正的司南,他可以利用司南做更多的事。”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

“你觉得我会相信这个说法吗?”

“你相不相信,现在东西都在你手里,也就是说老家伙想要的司南的两大部分我们都拿到手了,接下来就是跟他谈判的时间了。”

关琥对张燕铎模棱两可的说法持极端怀疑的态度,直觉告诉他还有许多事张燕铎没有坦白,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尽管他知道张燕铎这样做并无恶意。

想了想,为了不让张燕铎为难,关琥决定也装糊涂,说:“那我们先回去研究下好了。”

两人回到酒店,在前台的仍是那个胖女人,她正低着头吃奶油蛋糕,看到那个直径足有二十公分的蛋糕,关琥很怀疑她怎么吃得下去。

“回来了?”女人边吃边跟他们打招呼。

关琥点点头,要了房间钥匙,转身就走,女人在后面扯着嗓子问:“要吃宵夜吗?我们酒店的宵夜拉面很棒的。”

“不用了,谢谢。”

生怕女人再说一些尴尬的话题,关琥说完就加快脚步,逃开了她的视线。

两人回到房间,张燕铎锁了门,把司南拿出来,关琥拖过桌子,看着张燕铎小心翼翼地将两款司南的底盘跟磁勺并排摆好,由于司南的颜色跟花纹设计都极度相似,他有点分不清真伪了。

底盘上方很平滑,磁勺一起转的时候,嗡嗡声比较响亮,关琥起先还担心张燕铎受不了,但很快发现他没被影响到,眼睛盯着磁勺,仔细观察它们的动态。

左边那个转动了两圈后,很快就停下了,右边的转的圈数比较多,之后才逐渐慢下来,勺柄指在不同的地方。

关琥没有马上动,而是保持仔细观察的姿势,就见两款底盘上都刻着字符,内中外三圈上的字也类似。

不过关琥只认识字,其中的意思他完全不理解,只觉得任何东西,只要加上天干地支这类的文字,就会变得很威。

上次在降头事件中,他在鑫源酒家也见过这类的周易八卦图,看来大家都喜欢用这个来增加神秘感,实际上它可能一点意义都没有。

又过了一会儿,直到确定磁勺不会再动,关琥才抬起头来,说:“我不知道老家伙想要的是哪个,但我确定这其中有一个是假货。”

张燕铎不说话,托了托眼镜,继续凝视的动作,透过薄薄的眼镜片看过去,关琥发现他的眼瞳异常深邃,随着眨眼,偶尔有亮光在瞳孔之间划过。

看来他也在思索这个问题。

关琥调出手机的指南针功能,晃了晃,指南针里的磁针开始转动起来,等停下后,关琥拿着手机跟司南对比,右边那款的指向跟指南针的接近,左边的指在了比较偏的地方。

他指着左边的说:“这是假的。”

“这是刘金的遗物,”张燕铎抬起头,对他说:“也是老家伙想要的那个。”

“他千方百计,只是想要个赝品?还是在我们下手之前,已经有人把真品跟赝品对调过了?”

“应该没有被调换过,”张燕铎沉吟着说:“所以老家伙注重的并非司南自身的价值,而是它的其他用途,比如开启宝藏之门。”

这一点叶菲菲在留言里也提到过,但关琥还是觉得难以置信,问:“难道你曾经待过的小岛上真有宝库?”

“我有说过,所谓的宝藏,未必是约定俗成的金银珠宝,也许对老家伙来说,那些试验用的数据库跟情报库才是真正的宝藏。”

“我不太明白天才跟变态的心理,不过可以理解。”

“但也不否认宝藏里有金条——试验需要大量的资金,黄金不贬值,老家伙很可能会储蓄黄金。”

关琥觉得这一点最有可能接近真相。

外面传来嘈杂声,打断了兄弟二人的对话,关琥侧耳倾听,就听声音由远及近地靠过来,貌似人数还不少,说话声很杂,听到有人提到警察,他立刻把手探到腰间,握住了枪柄。

张燕铎制止了他的轻举妄动,将司南收好,放进背包里,他刚整好,房门就被狂敲起来,关琥想去开门,张燕铎抢先他一步走过去,隔着门板,问:“谁?”

“开门开门。”

对方不报名字,只是不断捶门,这做法更加重了紧张的气息,关琥站在张燕铎身后,手卡在腰间,以备假如有状况,可以随时出击。

张燕铎表现得比他冷静,伸手开了门。

门外站了四五个人,门一开他们就冲进来左右打量,像是在寻找什么,没等张燕铎发问,领头的那个抢先说:“警察临检,请配合。”

警察什么时候这么狂了,三更半夜强行闯进客房里临检,是查色情还是查毒品啊?

关琥以前也是做小警察的,他们出任务可从来没这么夸张过,换了平时,他一定让对方出示证明,或是询问他们隶属的区域,不过现在为了不惹麻烦上身,只能忍住了,反正不管是查色情还是查毒品,他们都没有。

那些人自报家门后,就开始在房间里翻找起来,还好前台的胖女人及时跟了进来,对领队的说:“哎呀呀,陈队长,这都是误会,这两个不是客人,是我的侄子,他们在这里帮忙做事的,就就近住着。”

领队听了她的话,皱眉问:“你又是谁?”

“我?我就是这家酒店的老板娘啊,平时都是我老公在打理,这两天他回乡下了,我老公常提起你的……”

领队没去理会胖女人的唠唠叨叨,转头打量张燕铎跟关琥,胖女人又说:“我们这家店开了好多年了,要说别的没有,信誉可是顶呱呱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窝藏罪犯呢?”

“什么罪犯?”关琥问。

胖女人抢着答了,“最近不是发生了好多案子嘛,所以治安管理也比较严,不过只是临检而已,不怕的不怕的。”

关琥跟她对话时,眼神一直没离开背包,看到领队走过去,像是要拿起背包看,他本能地要去阻止,被张燕铎用眼神拦住,还好领队最后没动那个包,在附近转了一圈,跟手下打招呼离开。

关琥松了口气,等他们都出去后,他跟胖女人小声道谢,胖女人冲他摆摆手,说:“放心吧,现在都支持出柜,我也很开通的,你们这种是真爱,不是风化罪,跟警察没关系的。”

“不是的……”

关琥话没说完,胖女人已经出去了,随后房门关上,隔断了他后面的解释。

看了一眼身旁那位手还放在门把上的家伙,关琥不得不赞叹他的行动居然如此之快,说:“你等我讲完再关门啊,你没看到人家误会了吗?还风化罪,我已经犯抢劫绑架杀人罪了,要是再加个风化罪,我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我陪你一起跳。”

“这不是问题重点好吧?”

张燕铎回到床边坐下,听了他的话,问:“那问题重点是?”

那一脸单纯的表情让关琥无法吐槽,只好摊摊手,就‘出柜’的问题偃旗息鼓,坐到对面的床上,小声说:“重点是警察怎么会突然来临检?是我们露马脚了?还是又出什么大案子了?”

“不像是针对我们来的,先休息吧,这事明天再说。”

时间很晚了,关琥听从张燕铎的建议,洗漱休息。张燕铎洗澡的时间比平时要长,等他出来,关琥躺在床上已半进入梦乡了。

对面的床头灯一直没关,关琥睡得迷迷糊糊,翻了个身,眯着眼看过去,就见张燕铎靠在床头写东西,他随口问:“你还不睡?”

“马上就好,你先睡吧。”

“你不会又在玩什么寻找记忆回廊的事吧?”

“不是。”

究竟是不是,关琥没精力追究,跑了一天,他又困又累,打着哈欠翻了个身,继续睡觉,沉进梦乡之前他还交代张燕铎早点睡,但张燕铎是否有回应他,他完全不记得了。

第二天,关琥依旧是被敲醒的,他摸摸额头睁开眼睛,发现敲自己的仍然是枪管。

大哥永远都没有温柔叫床……呃不,叫人起床的习惯。

神智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徜徉,关琥的语言功能出现了暂时性的混乱,看到指向自己的枪口,他半闭着眼,应景地做出跟昨天一样的投降姿势。

“早上好,哥。”

“我很好,但有人不好,”张燕铎伸手拍打他的脸,把他叫醒,说:“何圭死了。”

三秒钟内,关琥没想起何圭是谁,直到枪管再次敲到他头上,他才猛然清醒过来,从床上一个高蹦起来,失声叫道:“何圭?金木水火土里有土的那个?就是……伪装成邮递员的那个?”

对面电视机里传来的声音回应了关琥的询问,他看过去,新闻刚好播到何圭的死亡现场——一个天桥的楼梯下方。

事故现场周围设置了禁止靠近的警戒线,几位警员在维持现场秩序,由于距离较远,警戒线里面的状况无法看清,关琥只能从迅速晃过的镜头里看到残留在地上的血迹,一名记者正在做直播采访,向电视机前的观众报道事故过程。

屏幕右上方显示出死者的身分证照片,跟何圭的资料吻合,他的确就是暗中跟踪萧白夜的人。

“难道是他的行踪被发现,所以被萧白夜灭口了?”关琥喃喃地说。

张燕铎沉吟不语,只是摇头。

“为什么你敢肯定不是萧白夜做的?”

“只是种直觉,他的死跟老家伙有关。”

连线播音员在现场解说这是一起意外事故,由于死者身上沾了大量的酒精成分,警方怀疑死者是因为醉酒,在经过天桥时失足摔下,导致头部受重创而死亡。

“这不可能是事故!”

还没听完,关琥就忍不住叫起来——何圭在乔装追踪萧白夜的消息,怎么可能大意地喝酒,还失足坠桥,这明显是谋杀!

他叫完后,看向张燕铎,两人同时想到了一个问题——刘金死了,接下来何圭也出事了,那昨晚偷走司南的那个人会怎样?

张燕铎拿起手机,关琥急忙凑过去看,就见追踪目标始终处于某个地点不动,从地图来看,他所在的区域很偏僻,附近的建筑楼房跟交通量都很稀少。

“马上出发。”

觉察到事情的严重性,关琥从床上滚下来,飞快地穿好衣服,背上背包,最后插上抢就要往外冲,被张燕铎拦住,说:“先把脸洗干净。”

“可是……”关琥对张燕铎过度的冷静很不理解。

“他如果出事,早就出事了,也不差这几分钟。”

张燕铎的话有道理,关琥只好照做,去简单洗漱了,又套上胖面具,边套边往外走,随口问:“这面具一直回收再利用,对皮肤没事的吧?”

张燕铎不说话。

关琥察言观色,点头道:“看来是有事的。”

“等这件事结束后,我送你一大瓶护肤霜。”

“六亿的话,应该可以买很多了。”

两人说着话,脚步生风,连电梯都不等,直接顺着楼梯冲下去,胖女人刚好端着早餐过来,她嘴里嚼着葱油饼,看到他们,打招呼说:“早餐做好了,要来一份吗?热热的葱油饼……”

话音未落,两个人已经跑没影了,她看着来回晃动的酒店大门,嘟囔:“这么急,看来是出事了。”

第三章
绝对零度 第一部Ⅵ司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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