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厌舟赶到楼下的时候，正好有一辆黑色的奥迪汽车停在门口，而坐在驾驶座上的正是沈静澜。

“快上车！”沈静澜朝着姜厌舟喊道。

姜厌舟也没有犹豫，他确认了周围没有摄像头之后便快步地跑进了车内，他前脚刚刚坐上车子，车门还没来得及关上，沈静澜便已经一脚油门踩了下去，只见车子开出数十米的距离之后，姜厌舟才将车门关上。

“没事吧？”沈静澜问道。

“我没事，倒是王岚盛被揍得有点惨。”姜厌舟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沈静澜突然提高了声音：“我们现在正在被通缉，而且你不知道对手到底是什么人！你还在失忆，万一有些格斗技巧和言灵方面的知识你想不起来了，你能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吗？！就算你不被打伤，万一你被督灵司抓住了怎么办？！”

姜厌舟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身边的沈静澜，他不知道沈静澜为什么会生气，自己明明只是帮了王岚盛一个忙而已。现在不是还好好地坐在这里吗？

“你知不知道我在担心你？你是那种为了别人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的类型，让你去做这种事，我怎么放心啊！”沈静澜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我真的，不希望你再做什么傻事了。”

“静澜。”姜厌舟突然开口唤道：“我很小心的。”

沈静澜愣了一下，身边的姜厌舟难得露出了一种紧张和为难的神色，这让沈静澜有些惊讶，就好像一个披甲的人，终于卸下了自己沉重的甲胄一样，她轻轻地笑了一声：“要是那个家伙也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那个家伙？”

“是一个我喜欢的人，他现在不见了，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沈静澜悄悄看了一眼姜厌舟，姜厌舟并没看她，而是一直望着窗外。

“这个家伙......”沈静澜看着姜厌舟的侧脸，今天的姜厌舟看起来有些奇怪，这不禁让沈静澜有一种感觉，眼前的这个姜厌舟，就好像是他在督灵司认识的那个姜厌舟一样。

冷静、温和，有时候让人担心，但真正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却有很令人安心。

“他会回来的。”姜厌舟突然说道，他依然还是看着窗外：“我想，他应该也是喜欢你的吧，如果是的话，他应该也舍不得你才对。”

“借你吉言啦。”沈静澜伸出一只手，刚想揉揉姜厌舟的头发，却看见姜厌舟侧过身来很认真地看着她。

“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丢下你的。”

【次日·日本·东京】

“起床啦！起床啦！起床啦！”

袁小希是被一阵刺耳又聒噪的声音给吵醒的，她稍微翻了个身，习惯性地朝着声音来源的位置用力一拍，只不过，她的手指并未触摸到金属质地的闹钟，而是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哎？这是什么？”袁小希缓缓地睁开眼睛，只见一只黑乎乎的乌鸦正几乎是贴着她的脸站着，那只乌鸦身上还穿着一件看起来有些花哨的羽织。

“乌鸦......还穿着衣服......”

啪！袁小希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只乌鸦一跃而起挥动着翅膀拍在袁小希的头上：“什么乌鸦！我是天狗！天狗！！”

“好好好，我知道了，天狗先生！你快住手！”袁小希在慌乱中一把抓起那只天狗的衣领，像是拎小猫似地把它拎了起来，就这样那只天狗还在那里一边蹬腿一边扑腾着翅膀。

“怎么看都像是乌鸦啊......”

“小希。”屋外传来袁毅的声音：“起来了吗？”

“起来了，我我我马上就换衣服。”袁小希一把将那只天狗丢到一边，手忙脚乱地抓起被她放在一边的衣服，在简单地打理了一下之后，她才推开门，而此时袁毅正闭着眼靠在走廊上。

“爸。”袁小希冲着袁毅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对方是自己的父亲，但袁小希总是有一种疏离的感觉。

“早餐准备好了，吃完了带着真言书来和室找我。”

“啊，好。”袁小希的话还没说完，袁毅就已经转身离开了，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见到袁毅的时候袁小希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感觉今天的袁毅和昨天晚上的袁毅完全是两个人。

今天的他好像更严肃，认真了一些。

不过，这终归也只是袁小希自觉的感觉而已，再说，也许是因为袁毅要来做指导的缘故，所以他才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就这么想着，袁小希便缓步朝着餐厅走去，安倍晴明的宅邸很大，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里面有这么大的空间，应该是通过某种特殊的言灵将一个大的空间藏进了原本的空间之中，而且从来到这间宅子的那一刻起，袁小希就感觉到了，安倍晴明的府邸里，灵气要比其他地方都异常的丰富，按照以前她看过的书里的记载，晴明的这间房子，完全就符合一个灵能特异点，而且，这间房子的外围似乎还被晴明布置了许多言灵结界，如果不是晴明的客人的话，根本没有办法从屋外强行进入这个房间之内。

而且就算强行进入这间屋子，屋内也布满了用来防护用的言灵，袁小希抬起头向着左上方望去，屋顶的小角落里一个很难以察觉的言灵咒印正刻在那里，大概是为了防止妖怪或是祸妖的入侵吧。

餐厅的位置离袁小希的房间并不远，不过现在是早上六点，餐厅里只有两个小纸片人正在把准备好的食物装盘端到桌上，早餐是很典型的日式早餐，煮好的白米饭，味增汤还有厚蛋烧和一道腌菜，不过，从分量上来看，似乎不是一个人的分量，还有谁起来了吗？

两个小纸片人似乎是发现了袁小希，它们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一步，给袁小希让出了一个座位来。

“早上好。”袁小希的身后突然传来安倍晴明的声音，袁小希被晴明的声音吓了一跳，这个男人就好像是一只猫一样，即使靠到身边，袁小希也没有察觉到一点动静。

“晴明前辈，早。”袁小希显得有些窘迫，她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行个礼，或者请晴明先进去什么的，但是就在袁小希犹豫的时候，晴明已经先一步坐到了餐桌前。

“我们家没有那么多礼数，坐下来一起吃吧。”晴明朝着袁小希招了招手说道：“虽然食火其他方面没什么天赋，但是在做菜方面还是蛮有一套的。”

“食火？”袁小希坐到晴明对面，他接过晴明递过来的碎海苔的时候问道：“这些菜难不成是，晴明先生的式神做的吗？”

“是啊，我家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式神负责的，那天接待你的蜜虫也是式神。”安倍晴明冲着小希笑了笑：“不过，这些小家伙不怎么耗费我的灵力就是了。”

“晴明先生......你到底有多少式神啊？”袁小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大的房子，居然全都是由式神打理的，就算那些小纸片人是依靠言灵制造出来的，但是要照顾晴明府的日常生活，还是需要不少式神的。

“大概，几十个吧？以前更多，还有很多是我靠纸人补上的。”安倍晴明很淡定地喝了一口味增汤。

“我还以为你的式神只有玉藻前姐姐一个呢......”

“小玉藻啊，她是那种能帮我打架的式神，以前还有十二神将，不过现在我也就留了一个，其他十一个神将都已经解除契约了。”

“不愧是......晴明前辈......”袁小希顿时感到了一种压力，眼前这个正在慢条斯理品尝厚蛋烧的男人，根本就是一个活着的传说。

“说起来，今天袁毅那个家伙要开始训练你了吧？”安倍晴明突然问道。

袁小希点点头答道：“嗯，对，说是让我一会带着真言书去。不过前辈，真的没关系吗，就是如果使用真言书的话。”

“你是害怕真言宗发现是吧？”安倍晴明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们的那套探测系统找不到我们这里。”

“哎？”

“他们的那种探测用的言灵早八百年就被我破解了，那个言灵进不了这个宅子。”安倍晴明解释道：“要不然当年真言书也不会这么顺利的被偷出来，哎呀，我什么都没说哦。”

“刚刚他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吧！！”袁小希在心里这么呐喊道。

“其实你多少也应该猜到了吧。”安倍晴明叹了口气：“当年把一直留在里高野的真言书偷走的人，就是我和袁毅。准确地说是我偷出来，再由袁毅带走”

“为什么要把真言书偷出来？”袁小希问。

“为了交给你。”安倍晴明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他看着袁小希说道：“小希你听着，从现在起，即使有着暴露整个通灵者世界的风险，我们也必须要做好准备。”

晴明放下自己手中的空碗说道：“战争，很快就要来了。”

“战争......？”

“不过，跟现在的你说这些，还是早了一点，你吃完了赶紧去找袁毅吧。”

话毕，晴明便一甩袖子，离开了餐厅，只留下袁小希和两个趴在桌子边上的小纸片人。

“战争......就要来了......”

【几分钟后·和室】

袁小希走进屋子的时候，袁毅正端坐在和室的正中央，他严肃的表情不禁让袁小希咽了口口水。

“来了。”

“嗯。”袁小希点点头，她小心翼翼地坐到袁毅面前，将书卷模样的真言书放在袁毅面前：“可以开始了么？”

“小希，我问你，至今为止，有多少人教过你真言书究竟应该怎么使用？”袁毅突然开口问道。

“我想想，源先生，李淳风，还有梅......一个魔法师前辈。”袁小希伸出三个手指说道：“三个人。”

“呵，看来李淳风还是护着你啊。”袁毅朝着袁小希背后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李淳风是什么时候从袁小希的灵脉中蹿出来的。

“切。”李淳风白了袁毅一眼，便背身去，不再说话了。

“你知道为什么真言宗能追踪到真言书吗？”袁毅又问道。

“据说是因为真言书之中有特殊的灵力？”袁小希其实也不太确定，但她之前曾经听鬼欺说过：“据说是把自己的灵力注入进去之后，会激活真言书之中的特殊灵力。”

“我听鬼欺他们说，你之前应该是见过虚言书了吧。”袁毅顿了顿之后说道：“你知道，虚言书完全解放之后，那种溢出虚言书的力量，它的本源是什么吗？”

“不是虚灵力吗？”

“不仅仅是这样，你有没有注意过，在自己使用真言书的时候，真言书会溢出很多灵子汇集的文字？”

“有的，有的。”袁小希点点头。

“那种东西就是真言书，或者说所有的言灵书都拥有的力量，四本言灵书和你所知的其他灵器还有灵力武器都不一样，他们从诞生之初，就蕴含了一种仅有言灵书才有的力量。”袁毅看着袁小希的眼睛说道：“一种名为‘言灵文字’的力量。”

“言灵文字？你是说那些溢出的文字实际上就是言灵文字？”袁小希这时候才意识到，每次使用真言书时，那些漂浮在四周的文字并不只是施放言灵的表现而已。

“真言书本身蕴含的特殊灵力，就是蕴藏在真言书之中的‘真言文字’，那是一种将一切化为现实，并且能制定规则的特殊言灵。你既然跟源明初还有督灵司学过言灵了，你应该很清楚，言灵的本质是什么？”

袁小希点点头，言灵的本质是源明初在那个晚上在车上跟她说的：“所谓言灵，就是将一切的信息，也就是‘咒’赋予灵力，将信息转换成拥有特殊力量的‘术’，这个过程或者说生成的术都可以被称之为言灵。总的来说，言灵就是被赋予了灵力的信息。”

“很好。”袁毅满意地点点头：“那言灵的原则是什么？”

袁小希想了想之后说道：“对任何人释放言灵，必须要交换相应的‘代价’，就好比释放驾驭元素的言灵的话，必须要花费一定的灵力而且附近一定要有能生成那种元素的物质才行，如果释放的是直接夺取性命的言灵的话，那施术者也必须支付等价的性命才行。而且，如果对方的神性高于自己的话，想要对对方释放控制类或秒杀类的言灵难度会更高，代价也会更高。”

“真言文字，是一种无视代价无视神性的言灵。”袁毅一字一顿地说道，他的声音不大，但这句话在袁小希听起来却仿佛一句惊雷。

可以无视代价无视神性，这完全不符合言灵的绝对规则，如果真像袁毅说的那样的话，真言书完全就可以作为一种屠杀的工具。它几乎可以做到世间的一切。

“或者也可以这样说吧，这也是我的一个看法。”袁毅解释道：“所谓无视代价，只是因为释放真言书本身就蕴含极其庞大的灵力，所以需要支付灵力的‘代价’对真言书来说显得微不足道，而至于无视神性，我想，除了真正的神之外，似乎还没有人的神性能比言灵书这样的灵器要更高吧，如果言灵书本身有神性的话。”

“等等，爸爸，我稍微缓一缓。”袁小希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她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问道：“也就是说真言书本身就具有可以无视等级释放言灵的力量是这样吗？但是......我上次控制土御门暗斋的时候......”

“她差点死掉。”李淳风在一旁接了一句。

袁毅，愣了一下，他的表情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那是因为，你实际上还是在自己释放言灵，而不是借用真言文字的力量，你只是把自己的言灵放进真言书离过滤了一下，就好像你把要炸的虾子放进面粉碗里裹了一圈面衣一样。”

“你是个比喻鬼才。”李淳风白了愿意与一眼。

“所以，实际上，我其实，一直都没有将真言书真正的力量给使用出来？”

“没错，虽然以支援控场为主这个思路是对的，但是你现在使用真言书的方法，耗费了不必要的灵力，而且遇到神性更高的对手的话，你就没什么办法了。”袁毅拿手比划了一个箱子的样子：“真言书应该像是一个言灵的存储箱，想达到支援和控场的目的话，你唯一需要花费灵力的地方，除了支付一定的灵力让真言书给你提供战场信息之外，其他的控场所需要的言灵都可以通过真言文字完成，而使用真言文字的话，你只需要极少量的言灵，将你需要的真言文字给取出来就可以了。”

“那要怎么取出来？”袁小希抓起真言书迫不及待地问道。

“这个，我不能教你。”

“诶？”袁小希突然愣住了，袁毅脸上严肃的表情也逐渐变成了无奈的神色。

“怎么说呢，想要调动真言文字的话，我没法告诉你具体要怎么做，你必须自己想办法从真言书中调动真言文字，我看真言书已经在你面前显示出原型了至少她已经认可你了，现在真言书是属于你的了，但是，这本真言书上，现在还没有你的印记。”

“我的印记？”

“你一开始看到的言灵书的样子只是一本普通的旧书，那是言灵书为了适应环境而做的伪装，现在这个卷轴的模样是言灵书本来的样子，而如果它完全和你相同的话，那应该是另一个样子”鬼欺在旁边说道：“一个只属于你的样子。”

“只属于我的样子？”袁小希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这几分钟之内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我记得之前真言书在袁毅手里还没有变成专属于他的样子，所以他根本就没法教你怎么调动真言文字。”李淳风没好气的说：“然后我是被封印在真言书之中的，所以我知道真言文字的事情，但是我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调动真言文字。”

“是这样的。”袁毅苦笑道：“所以，这次，你必须靠自己找出真言文字的使用方法了，我这里有一些古籍资料，上面或许有线索，你得自己找找看，等到午饭的时间我再来叫你。”

袁毅说完，便站起身，朝着屋外走去：“李淳风我留给你了，你们两可以一起找找看。”

“什么叫留，我现在本来就是小希的契灵！”

李淳风的抗议还没说完，袁毅就已经关上了房门，只留下袁小希和李淳风两个人在房间里。

“所以......现在算什么情况？把自己女儿丢在这里他自己就跑了？！这个男人怎么回事！”李淳风气急败坏地坐在地上，而袁小希此时却显得很平静，她看着面前的真言书还有袁毅留下来的一堆古籍，她并没有说话，而是缓缓地在指尖聚集灵力，再将汇集灵力的手指摁到真言书上。

接收到灵力的真言书缓缓地展开，灵子组成的淡蓝色小子从书卷中一点点地漂浮出来。

“这就是真言文字吗？”

“准确地说，这其实还是你的灵力。”李淳风在一旁说道。

“什么意思？”袁小希问道。

“我曾经见过真正的真言文字，那时候，我认识那一任真言书的主人。那是比空海和尚发现真言书更早之前，曾经就有人拥有过真言书，而那时候我看到的真言文字不是这种淡蓝色的灵力字体，它应该是金色的。那是一种很特殊的灵力。”

“金色的......等等你说的那个真言书的主人是谁，空海法师不是真言书最早的主人吗？”袁小希问。

“不，在此之前，真言书一定还有过其他主人，而我认识的那个人，就是你们袁家的先祖，袁天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