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闹铃声将骆辰山从睡梦中惊醒，他扶着额头掀开盖在身上的毯子，面前的桌子上，各种文件散乱的摆放着，右手边的位置放着喝了一半的咖啡杯。骆辰山端起杯子，放了一晚上的瓷杯带着如冰块般的触感，他看着杯中毫无热气的咖啡思考了一下，最终端起杯子走向茶水间。

像这样睡在督灵司的经历并不新鲜，对于骆辰山这样的监灵官来说甚至可以说是家常便饭了，特别是像现在这种时候，当天海发生重大案情的时候，一两个星期回不去家也是常态。

而且，家里面也没什么人。如果不是有家族传承的话，通灵者们总是会有意无意地和没有灵脉的家人保持距离，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对于看不见灵体的人来说，通灵者是异类一般的存在。

即使是骨肉至亲，对异类还是会有一定的疏离感的。

骆辰山的父亲和母亲虽然都是通灵者，不过他们在骆辰山初中的时候就已经因公殉职了。骆辰山便一直寄宿在叔叔婶婶家，叔叔婶婶都是普通人，两位没有孩子，所以几乎是把骆辰山当做亲骨肉来看待，骆辰山也很感激他们。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将自己能看见灵体的事情告诉叔叔婶婶。

骆辰山揉着有些发疼的脑袋走进茶水间，他倒掉凉了的咖啡，简单地清洗了一下杯子之后，往杯子里倒了一杯温开水。他打了个哈欠，茶水间的镜子里映照出一张胡子拉碴的脸，骆辰山下意识地伸手抚了抚自己的下巴，有些扎手的碎胡须让他迅速地将手收了回去。

他放下杯子，走进隔壁的卫生间，卫生间里为熬夜值班的人员配备了漱口水一次性牙刷之类的清洁用品，简单地洗漱之后，骆辰山才感觉清醒了不少，他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现在是早上的六点半。

还没有到督灵司正式上班的点，昨天晚上骆辰山没有把调查组的其他人留下，所以，现在整个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舒展了一下身体，端着那杯冒着热气的开水走回了自己的位置，洗了把脸之后，混沌的思路渐渐清晰了一些，他从桌上杂乱的文件之中翻找出一张，那是一张手绘的关系图，说是关系图其实也有些牵强因为不过是把目前出现的四位受害人给全部连接到“荧幕法庭”上罢了。

网络科的同事已经查过了，以目前的手段想直接锁定荧幕法庭的创始人还是比较困难的，而且就算锁定了创始人，也不能保证制造凶案的“法官”一定就是创始人。

从现场来看，第一起案件虽然骇人，但凶手其实不怎么熟练，骆辰山向源明初隐瞒了一条线索，其实在杨起鲆死亡的现场，发现了一枚残缺的脚印，初步怀疑是凶手留下来的。

但从高钱的案子开始，凶手便开始飞速地进化了，高钱的案子，现场完全没有灵力的残留，骆辰山曾考虑过第一案发现场可能不在隧道那里，如果是这样的话，时间过去那么久了，警方也没有收到其他案发现场的报告。

至于李赫和吴秀秀的案子，就更是做的无迹可寻，现场留下的除了两只山羊和一滩水以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凶手的手段在逐渐升级，他从一个普通的杀人犯逐渐成长成了一个杀手。

另一种可能就是，凶手不止一个人，在一个手法不算娴熟的凶手作案之后，另有一个手法熟练的凶手被它点燃了犯罪热情。

无论是哪种情况，现在都没什么值得下手的地方啊。

骆辰山这么想着，靠到了椅背上，向后仰躺的过程中，他的视线刚好落到了一张照片上。

那是在每个案发现场都发现了的银质的正义女神像，骆辰山直起躺倒一半的身子，拿起桌上的三张相片。

这种正义女神像在市面上并不多见，不像是能轻易购买到的东西。如果是这样的话......

“定制。”骆辰山猛地坐了起来。

天海市可以定制银质物品的厂家不算少，但也不是那种遍地开花的数量，如果一家一家去排查的话，总归是能找到制作这尊雕像的厂家的。

几起案子调查到现在，这是目前唯一看起来可能成为突破口的点了。

【天海市·出租屋】

王岚盛打着哈欠从被窝中钻出来的时候，姜厌舟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沙发上了，他的嘴里叼着一片面包，似乎是听到了王岚盛起床的动静这才抬起头，看了王岚盛一眼，顺带着用含糊的声音道了声：“早安。”

“姜sir你起这么早啊。”

“以前自己一个人住，有案子的时候，也都是这样的，有时候甚至就在督灵司里面凑合着过一晚。”姜厌舟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报纸翻到下一页。

“姜sir你不和家里面人一起住么？”王岚盛愣了一下，但转念一想，自己好像也不和家里人住一起。

“嗯，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殉职了，他以前也是个监灵官。”姜厌舟想了想，接着说道，“我妈后来嫁给了本地的一个富商，其实他对我还好，但是我妈她，知道我能看见灵体之后，蛮讨厌我的。你知道的，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自己的孩子能通灵这件事。”

“我懂。”王岚盛点点头，很多通灵者都是因为这个原因，从而和家里人特意保持了距离。

“我妈不知道我爸到底是怎么死的，所以她一直以为我爸丢下我们跑了，或许是知道我和我爹有一样的体质，所以他才讨厌我吧。”姜厌舟叹了口气，“我觉醒灵脉之后，学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和家里人保持距离。”

“姜sir，你吃早饭吗？我去买。”王岚盛似乎觉得这个话题有些过于沉重了，如果不转移一下话题的话，今天一天可能都得这么沉重下去了。

“我和你一起去吧，吃完了正好我们去个地方。”姜厌舟说着站起身，很仓促地将手上的半片面包给塞进了嘴里。

他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褶皱，轻咳了两声之后，对着王岚盛用一种抱歉的语气说道：“不好意思，说了这么多。”

“没事，我很久没和人这么正经的聊过了。”王岚盛笑着挠了挠头，“姜sir下次要是有什么想法，多跟我说说吧，毕竟现在是你的助手。”

“是么。”姜厌舟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手腕上的手表，许久，他颇为轻松地叹了口气，“你赶紧弄好，我们下去。”

【几分钟后，楼下小吃店】

“两笼包子，两碗胡辣汤来喽。”随着一声宛如唱曲似得吆喝声，老板将两个蒸笼和瓷碗放到姜厌舟的面前，“小哥，你们下次想吃，最好来早点，这次是赶巧了，再晚一点，这包子就该卖完了。”

“知道了。”姜厌舟礼貌地点了点头，一旁的王岚盛则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毕竟如果不是他起晚了，现在他们可能早就吃上热腾腾的包子和汤了。

姜厌舟端起桌子上的胡辣汤：“没关系，本来也就是临时起意。对了，吃完饭之后去帮我查个人。别用家里电脑查，用网吧电脑。”

“为什么要这么做？家里面电脑就已经有反追踪程序了。”王岚盛感觉有些奇怪，某种意义上说，家里面的电脑要比网吧的电脑要更安全才对。

“不是为了安全，主要是我去不了网吧，而且我待会要出去一趟。”姜厌舟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只汤包送进嘴里，“车钥匙给我。”

“好。”王岚盛应了一声，从口袋里取出一串钥匙丢给姜厌舟，“要查谁？”

“吴赦，还有，你查一下荧幕法庭里面，这三个人之中......”姜厌舟挑出手机，指了指屏幕，“你统计一下这几个人的总票数，哪个获得的票最多，然后回出租屋之后，用那里电脑查一下这三个人各自都犯了什么事。”

“好的。”王岚盛点点头，在心里暗自记下了姜厌舟的要求，“对了，姜sir，吴赦是......？”

姜厌舟看着碗里大概还剩三分之一的汤，过了许久他才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有案子和他有关系，我想查查。”

姜厌舟没有直白地解答王岚盛的问题，王岚盛也明白估计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原因，便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和姜厌舟共事了一段时间之后，王岚盛在心里也有了一套和姜厌舟相处的准则，不该问的事情不要多问，就能省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吃完自己的包子和胡辣汤之后，姜厌舟便站起身，简短地说了一声：“我吃完了。你慢慢吃，我先去了。”

“好。”王岚盛点点头。

有时候他真的挺纳闷源明初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才可以和姜厌舟推心置腹地做朋友的？

【与此同时·督灵司】

“头，查到了。”

“真的么？在哪？！”骆辰山猛地一拍桌子，差点就要从座位上蹦起来了。

一时间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骆辰山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用最快地速度恢复了之前严肃的样子：“在什么地方？”

“具体的店家还没有确定，不过天海市可以定制银器的店家一共有这些。”监灵官将两张A4纸递给骆辰山，两张纸上几乎列满了店铺的名字和地址，一时间让人看得有些眼花。

骆辰山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虽然他已经做好了店家很多的准备，不过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不过好在这些店家里面有很多是聚集在同一条街区的，比如这几家。”监灵官在指着纸上的几家店铺说道，“都是在步行街那里。”

“咳咳。”骆辰山突然提高了嗓音，对着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喊道，“我们在案发现场发现的银质雕像，是目前我们案件的一个突破口，这种定制的雕像并不多见，如果有人去定制的话老板一定会有印象才对。所以，现在调查组没有其他任务的监灵官，全部出警去调查和雕像有关的信息，所有人分为四组，务必在今天一天时间内把所有店家走访完毕。”

“是！”

骆辰山将那张A4纸折叠好后放进口袋里，他拍了拍面前的监灵官的肩膀：“小吴，把这个单子再复印几份给兄弟们发下去，我先去调查了，前五十家就交给我了。”

“是，不过头，你一个人会不会......”

“没关系，忙得过来。”骆辰山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好不容易有了点进展，老子现在正兴奋着呢。我看看啊，前几家挨得挺近的啊，都在三中附近嘛，好了，我去了。”

【天海市·第三中学·初中部】

姜厌舟停车熄火之后，并没有急着下车，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建筑，今天是正常的工作日学生应该还在上学，这个点也是上课的时间，所以路上安静的很。

吴赦说过他从来没有打自己的妹妹，她妹妹除了会跟吴赦接触之外，平时生活时间最长的地方应该就是学校了，除非吴梦菲是在放学的途中遇到流氓拦路了，否则她身上的那些旧伤，就只有可能和学校有关。

自己现在这种身份，当然是不能大摇大摆地走进学校里，而且就算进了学校，问这些小孩子估计也问不出什么。

姜厌舟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街对面的一家奶茶店上，每一个学校门口都会有这种店，这是学生们放学时的聚集地，通常店面的老板记忆力都很好，只要是他们家的常客或是稍有特殊的学生他们都能记得很清楚。

“就是它了。”姜厌舟在心里默想道，他推开车门，朝着那家奶茶店走去。

店内的装饰看起来粉嫩嫩的，是那种看起来就很甜美的装潢风格，店长看起来年纪不大，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人，此时的奶茶店没什么生意，店长便戴了副耳机坐在柜台上看剧。

姜厌舟走到柜台前，轻轻咳嗽了两声，这时，老板才抬起头来，她看到姜厌舟，脸上露出颇为职业的笑容：“帅哥，喝点什么？”

“来一杯奥利奥奶茶。”姜厌舟扫了一眼柜台的菜单，奶茶的种类不算多，但应该可以满足大多数学生的需求。

“好的。”老板应了一声，便开始去忙活了，“帅哥你是学校新来的老师吗？”

“不是不是，我来这附近办点事。”姜厌舟摇了摇头，“平常就你一个人看店吗？”

“是啊，不过每天也就中午还有傍晚的时候忙一点，毕竟学生放学嘛。”老板娘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将奥利奥碎屑撒进奶茶杯里。

“那你们家生意应该还不错啊，对了，老板，能跟你打听个人么？”姜厌舟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

“帅哥你说，是周围的学生吗？搞不好我认识。”

姜厌舟愣了一下，或许是没想到老板能这么爽快地答应他。

“你见过这个学生吗？”姜厌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老板，“就照片上这个女生。”

“啊，等一下，我好像有点印象，这个女生好像是叫，吴梦菲，对，她来过我们店几次，都是跟她朋友一起来的，她朋友是我们店的常客，不过，已经有段时间没见过她了，好像是上个月开始吧。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有男朋友吗？”姜厌舟试探性地问道。

“应该是没有吧，除非是这两个月谈的。”老板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杯热奶茶端给姜厌舟，“给，你的奥利奥奶茶。说起来，帅哥你是当警察的吗？”

姜厌舟把吸管插进杯子，奶茶的甜度适中，对于学校门口的小奶茶店来说已经不错了：“不是，我是个侦探。”

“我就说嘛，帅哥你看着斯斯文文的”女老板微笑的看着姜厌舟，她似乎对眼前的这个陌生男人颇有好感的样子，“看起来不是老师就是警察侦探一类的。”

“对了，这边的学生大概几点钟放学啊？”姜厌舟抱着奶茶，看着远处的学校大门问道。

“大概十一点半的样子吧。”

“这样啊，那我到时候再过来，能不能麻烦你把吴梦菲的朋友指给我看一下。”姜厌舟站起身，“麻烦你了。”

“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