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点头，说道：“自然是愿意的。”她停一停，有些羞赧道，“邱哲，以后别睡沙发了，那样凉。”

他原本是想吓一吓她，抱着她上楼罢了，听她这样说，他整个人愣在那里。他脸上又惊又喜，她终于愿意接受他了，她终究是心甘情愿的。他以为他和漪笑一辈子就这样度过了，彼此相敬如宾，没想到她竟是愿意的。

他把她放下来，却依旧紧紧揽着她。他吻着她，那样慢那样轻，像是害怕伤了她。

她有一瞬间的反抗，但是到最后，她竟是不由自主地迎合他。她将他紧紧抱着，他轻轻撬开她的嘴，像是在汲取她舌尖的芬芳。她觉得一切是如此美好，没有什么理由去反抗。两个人缠绵了一阵，直到听到落在楼梯上的脚步声，两人才仓皇地分开。漪笑慌乱地理一理头发，说道：“你喜欢什么颜色的毛衣？”

“笑笑织的都好。”他抹了抹嘴巴，嘴角有她的口红，淡淡的粉色，令他心神一荡。他为漪笑整了整头发，说道：“等明天忙完一单生意，我们就去西山看海棠。下个月我们坐船去法国，你觉得如何？”

她笑得极欢愉：“你可不能食言，否则我就把你撇下，一个人去了。”

林邱哲点头道：“我要是食言，任由你处罚。”

她忽然大笑起来，笑得像一个孩子：“你要是食言，我就罚你吃奶酪。”

林邱哲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爱吃奶酪。”

漪笑脸上浮起一抹红晕来：“我自然是问刘妈的。”

说着话，静姝兴匆匆地跑进来，竟不知林邱哲今天回来得这样早。见他也在花厅里，稍稍收敛了一些，说道：“嫂子，我听说戴尔斯餐厅对面开了一家店，是专卖花露水的，不如我们下午一道去看看。”

漪笑点头道：“好啊，我正好想买一瓶花露水。趁着这两天有假期，倒是可以去看看。”

静姝绕过林邱哲，拉着她说说笑笑出门了。

漪笑虽说是与静姝一起去买花露水的，然而一路上却是只管往商场里跑。进了商场就一头钻进男装店，拿起各种款式的毛衣看了又看。静姝知道漪笑是要为林邱哲织毛衣，也不催促，只管自己去了女装店里选衣服。

漪笑从店里出来的时候，静姝早已经提了四五个袋子，她笑盈盈说着哪一件是给自己买的，哪一件是买给漪笑的。漪笑笑着看了看她为自己挑选的衣服，说道：“我们回去一件件试给邱哲看。”

“你出门还惦记着我哥呢。”静姝笑了一声，就看到漪笑管自己往前面走了，边走边说道，“我二姐从不逛商场的，怎么会在这里？”

静姝在后面跟着，远远地看到沈家二小姐莫姚从一家铺子里出来。她依旧穿着松松垮垮的衬衫，很随意，与这里的服装格格不入。她步履匆忙，似乎并不是来逛商场的。漪笑跟着她走了一段路，也不叫住她。

静姝说：“怎么不喊她过来一起逛，多个人更热闹。”

漪笑正打算跟上去，却看到一个男人向莫姚迎面走去，那男人差不多四十左右，穿着一件西装，头上戴了一顶帽子。莫姚看了看四周，略显紧张地走向她，然后慢慢挽住了他的胳膊，转身往前面去了。

原来莫姚心中已经有人了，难怪任凭余毓祥如何努力都于事无补。只不过那男人的年纪大了些，实在配不得莫姚。漪笑好奇地跟了几步，差不多隔了百米远，见莫姚与他亲热地说笑了一阵，过了一会儿却是放开了他的胳膊。

他解下自己的西装，披在了莫姚身上，莫姚忽地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鼓囊囊的信封，飞快地塞进了他的西装口袋里。随后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莫姚把脚一跺，就气愤地解下西装扔给了那男人，然后气呼呼走了。

那男人也不去追，慢吞吞把西装穿回去。漪笑只觉得两人的关系十分奇怪，却又不便问，就带着静姝往别处去了。

静姝望着莫姚的背影，漫不经心道：“余大哥比他好上千万倍，也不知道沈二小姐是怎么想的。”

漪笑帮她提过两个袋子，微笑着说道：“这就叫繁花入各眼，今天看到的事不要同外人说，免得将来两人不成，我二姐在外的名声不好。”

静姝点一点头，也就闭口不言了。两人去店里为林邱哲挑选了几件合身的西装，三四条领带这才回家去。回到家中，四下里静悄悄的，佣人们都不知去了哪里，只有刘妈在厨房里洗水果。漪笑提着西装，朝楼上喊道：“邱哲，我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不见林邱哲答话，静姝也朝楼上喊了一声“哥”，然后提着西装就要上楼去，刘妈从厨房里走出来，说道：“老板出门了，说是公司里有事，算不准回来的时日。”刘妈拿围裙擦了擦手，从小抽屉里抽出一个信封给漪笑，又道，“老板说这是给夫人的，若是他七天以后还没有回来，夫人和小姐就悄悄收拾了东西去他信上所说的地方住下来。”

漪笑顿时心里一沉，窗前悬着浅紫色的窗帘，帘子上是雅致的兰花，绵绵密密，然而这一刻却令她觉得晕眩。他们昨天才结婚，他还没来得及陪她去西山看海棠，就已经忙于奔波生意了，一出门便是六七日。

她问刘妈：“邱哲他经常这样出远门吗？”

刘妈还未作答，静姝已经先一步说道：“倒也不是，去年有一次哥哥出过一次门，也留了这样的信，但是两天以后就回来了。”

漪笑提着的心并没有放下来，四下里望了望安静异常的宅子，问刘妈：“佣人们都去哪里了？”

刘妈拿围裙擦着手，不敢正视漪笑，只是低下头去看着锃亮的大理石砖，口中有些吞吐：“跟着老板一道出门了，这些天就只有我一个人照顾夫人和小姐，委屈两位了。”

漪笑只是摇摇头，并不多言。她默默地把买给林邱哲的西装提上楼去，一件件仔细地挂在了衣橱里。她又把林邱哲素日里穿旧的几件西装拿出来，准备晒一晒，却是在一件黑色的西装里摸到了一粒圆滚滚的东西。那东西拿一块帕子包着，放在衣服的内侧口袋里。她把那小球取了出来，是一枚喷香的丸子，像是一粒糖。

她只当是粒香丸，又把那东西放了回去。

就在这时候，刘妈在楼下喊她：“夫人，有电话找您。”

漪笑应了一声，忙下楼去了。她以为是林邱哲来的电话，提起听筒便说道：“邱哲，你去了哪里？”

那头沉默了一瞬，漪笑顿时觉得有些不安。过了一会儿，她试探着唤了声“其润”，那头才响起一个男声：“笑笑，我想见见你，只是见见你就好。”

漪笑心口砰砰地跳着，却不是多年前初遇时的那种心跳。更多的是心虚，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偷吃了东西的孩子，害怕被别人知道。她吸了口气，说道：“等邱哲回来，我们请你吃个饭，那日婚礼你没有来，邱哲倒是唠叨了许久呢。”

“够了！”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厉喝，只听“砰”的一声，就干脆利落地挂断了。漪笑在桌边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正准备起来，周其润又摇了电话过来。这一次她稍稍定了定心，就听周其润说道：“笑笑，你当林邱哲是天，你却不知道他的另一面。你当真以为他能与你白头到老……”

“你不要再说了！”这一次却是漪笑挂断了电话，她坐在那里，整个人像是轻飘飘的纸偶。周其润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漪笑不想去思考，他是自己的丈夫，她理应相信他的一切。

九月的阳光正浓，林邱哲出门的第三日，正是周其润与沐筝第二次举行婚礼的日子。林邱哲不在，没有人陪漪笑回娘家，想来她必然不会去参席。沐筝与周其润的婚礼办在了租界的教堂里，此刻沐筝正在教堂的休息间里换喜服，而林邱哲就坐在隔壁的一间房间里。

房间里除了林邱哲，还有林宅的几个佣人，此时男佣人们皆穿着崭新的西装，女佣人是西洋礼服，反倒是林邱哲只穿了一件半旧的家常衫子，活脱佣人的打扮。

林邱哲的面前摆着一只皮箱子，里面卧着三四支枪。他选了一支放入裤袋里，说道：“你们拿了枪，就照着原计划做。一会儿无论遇上什么事，都不可乱了计划。”

“周少爷的婚礼轰动金陵，老板您这样子会不会太冒险了些？”

“轰动金陵才好，人多了场面乱，谁也顾不得我们。”林邱哲说着站起来，从桌上拿起一顶毡帽戴在头上，稍稍压低了帽子说道，“时间差不多了。”

几个人搭着伴陆续往外走，各个西装礼服，与今日的气氛相得益彰。林邱哲跟在后面，一只手放在裤子口袋里，紧紧握着那一杆枪。就在他们走出房间的时候，沐筝已经换下婚纱出来了，两个人碰巧打了个照面，他下意识将头低了低。

沐筝站在那里，说道：“你站住。”

走在前面的佣人们有些急乱，也都握住了枪看住林邱哲。

林邱哲却是慢慢抬起了头，笑道：“不知这位夫人有何吩咐？”

沐筝自小在闺中，定是没有见过自己，林邱哲打算搏一把。沐筝到底是没有见过他，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道：“你的帕子掉了。”

他往地上一看，竟是他常带在身边的一块蚕丝帕子。定是他握枪的时候顺势滑了出来，他低身捡起来，把帕子捧到一个佣人面前，说道：“少爷，小的弄丢了您的帕子，您看……”

“扔了吧。”那人冷冷道了一句，就带着舞伴继续往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