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失踪

屋子里拥进一大批人,宽敞的屋子顿时拥挤不堪,阿睛扶了老太太坐在了屋子里的圈椅上,孟晚仪和她娘一左右站着,母女俩衣服只是随便披着,二婶冯氏更是披头散发,眼睛肿了,泪糊了满脸,孟诗琳眼尖,一眼看见她长长的裙裾下面,两只尖尖的小脚穿的鞋颜色不一样。

老太太没开口,只是颤抖着手从小丫环手里接过一个盒子,摆在桌子上,“老大,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拖着不管的结果,他一生都被你害了,少华可怎么办啊!”

孟宇权不明所以,上前欲打开那盒子,忽然间,冯氏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大伯啊,你不能不管你的侄子啊,你要什么,我们全都给回你,我们不管家了,您可得救救你的侄子啊!”

说话间,她已经朝孟宇权扑了过去,孟诗琳见势心说娘怎么还不行动。

才想着,她娘已经飘在了老爹和冯氏中间,迅速得堪比凌波微步,“弟媳说的什么?你这么说,难道我们是少华债主不成?”

冯氏向来和孟太太不对付,平日里遇见也要隔了两米远,怎么好扑进仇人的怀里,摇摇晃晃站定,隔着她连叫两声大伯。

老太太已然怒喝,“闭嘴!”

孟宇权打开了盒子,白丝绒的垫子上,放了一截血淋淋的指头。

他只扫了眼那截手指,回头望了眼自己的女儿,两人一对眼,便明白过来。

在冯氏连哭带嚎的诉说当中,孟诗琳清楚了前因后果,堂哥少华看到最近洋布卖得好,进口一批织布机,哪知道货船在海上遇到了风浪,织布机进了海水,上岸后机器开不动,银钱便周转不开了,堂哥又向地下钱庄借钱周转,利滚利之下,亏的钱雪球般的滚大,他又把最后的资金拿去赌,希望翻本,等到二叔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被钱庄的人捉了回去,要求还钱赎人。

“大伯,你可不能不理啊,他是您的侄儿,也是孟家唯一的金孙.....”冯氏嚎着说。

“二弟呢?”孟宇权问。

冯氏气息一滞,“他,他出去找人了。”

“二叔本事大得很,当初说好了的,他以后什么都不让我们管,我们只要年底等着分红吃红利就行了,弟媳,这话你还记得吧?”孟太太说,“近两年,我们连红利的长什么样都没看到过,亏得老爷在外教书才挣了些钱支撑起整个家,出了事你们倒跑到这里大伯叫得亲热,弟媳真会做人。”

孟太太倒豆子般说完,冯氏几次想要插嘴反驳,居然都没法插得进去,只好等她说完了,垂了头嗫嗫,“大嫂,这不是家里生意不好吗?近两年时势不好。”

“弟媳还会看时势了?以前时势就好吗?生意到了你们手里,时势才开始不好的?”孟太太一连三问。

“是我,是我,都是我不好,你不用逼你弟媳了,是我这个老东西人老昏聩,让家里的生意一落千丈,都是我不好,我对不起这个家,来来来,我向你们两公婆磕头陪罪!”

老太太挣扎着起身,欲向孟宇权冲过去。

孟诗琳看她娘,孟太太却手指尖都没动一下。

“娘,家里情况都这样,您还来这一出,传出去我们孟家子孙除了背信弃义还添了个不孝罪名,还有谁会伸把手救少华?”孟宇权说。

老太太扑出去的身子收了回来,讪讪站定,孟晚仪赶紧过去扶了她,她顺利坐了回去,“老大,你说怎么办吧,他们递了话过来,再不还钱,把他的手指一根根地切了!”

孟诗琳看得清楚,至始至终,老太太就没望过她娘一眼。

她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

“对啊,大伯,咱们可得尽快筹钱,再不筹钱,少华可就毁了啊!”冯氏说。

“弟媳也不用太着急,凭我们孟家的面子,孟家生意场上的金字招牌,二弟既然已然出去找人了,我想,他一定能筹到钱的。”孟太太说。

老太太一抬头,这时才恨恨看向孟太太,“家里的事,你们夫妇俩准备袖手旁观不成?”

孟太太恭顺地说:“娘,您把生意交给二叔时都说了的,以后家里发生什么都不用我们两夫妇插手,大家都知道二叔掌着孟家印章,孟家生意由他做主,相公只是个私熟教书先生,您叫相公怎么插手孟家生意?”

孟诗琳听出味儿来了,老太太这是想牛儿出奶,又不想给牛儿吃草,这孟家调动银钱的印章还握在二叔手上呢!

冯氏尖声嚎,“大嫂,你这是想趁火打劫吗!”

孟太太冷笑,“二叔连家里这栋老屋都已经抵押出去了,我们全家就象坐在火炉上烤,弟媳还想着抓着手里的那印章不放,孟家账户上还有钱吗?”

老太太还不知道这件事,闻言眼皮直跳,狠狠瞪着冯氏,“你说,她说的是真的?”

冯氏垂头嗫嗫,“老爷说了,只是暂时抵押给银行......”

老太太顺手拿起手边的杯子扔过去,哐地一声砸在她额角,“去,叫老二过来!反了他了!”

冯氏脸上的茶沫子都不敢擦,掩着脸往门外冲了去。

孟晚仪更是脸色煞白,手指尖都在发抖。

“娘,孟家帐上只剩下了债务,这账我是不会管的,等过了家里这难关,咱们就分家吧,这么多年,家不分也早就分了,娘喜欢二弟,和他们家过也可以,赡养费咱们商量个数出来,我会如实给的。”孟宇权说。

老太太看着大儿子沉静的脸,忽然间一阵心慌,以前她闹,大儿子从来没有把话说死,所以她能闹,可她心里明白,家里那个小的哪能成什么事?才管家不过两年,万贯家财一点点化水,大儿子如果真的不管了,指靠小的?

她连想都不敢想。

都是李氏从中挑拨,要不然他们母子怎么会闹成这样?替他纳妾,不也是为了大房能有个继承人?李氏就明里暗里的阻着。大儿子嘴里只有他那个媳妇,无论生意还是家里,什么都问李氏李氏的,哪把她这个当娘的放在眼里?

可要她向李氏低头,却万万不能。

“好啊,你们两公婆来这一出呢,好好好,我成了讨人厌的老不死了,我不麻烦你们养了,这就出去当乞丐去.......”

孟宇权无可奈何地说:“娘,您这是说什么话?儿子哪是这个意思?”

老太太见他气虚,卯足了劲准备大闹,“想要分家,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却听轻脆的女声说:“咦,切的是中指啊,少华哥哥琴弹得好,以后没办法弹琴了,如果再少几根手指,既使筹钱救了回来,保不准也会闹上几场不想活了,阿奶,少华哥哥可怜啊!”

视线落到那截手指上,老太太心里一痛,身子晃了两晃,悲从心来,转头哭,“我可怜的乖孙啊......”

“阿奶最疼少华哥哥的,少华哥哥如果没了阿奶,可怎么办啊。”孟诗琳眨巴双眼说,“阿奶,我犯了一点小错,就被阿爹阿娘狠心送去了国外,一送两三年,连封信都懒得写,阿奶,我独自一个女孩子在国外苦啊.......”

尾调的语气和她奶奶一模一样。

老太太平时不太喜欢孙女,但孙辈她该疼的时侯还是疼的,看孙女可怜巴巴的样子,心疼了,也闻出味儿来了,对,这两夫妇对自己的女儿都能狠得下心来,何况是侄儿?要是闹得他们真不管了....

难道自己真的一大把年纪去当乞丐过苦日子?

再让老二这么管家里的生意,这是迟早的事!

正在这时,二叔孟忠富和冯氏两口子垂头丧气地进来,刚喊了声大哥,老太太便说:“去,把家里的印章拿来,生意重交给你大哥吧....”

孟忠富瞪圆了眼,“娘.....”

“以后家里的生意你别再插手,该交的账本全交了。”老太太说。

和几年前交给自己时一模一样的吩咐,孟忠富心说交就交罢,等大哥接手,生意重上了正轨,家里难关过了,他稍微哄一哄,这印章还不是自己的?

他恭敬地应了声是。

孟宇权摇头:“不用了,二弟,生意还是你管着吧,少华那边,我已经找了巡捕房的熟人,和钱庄大管事联络上了,过几日他就回来了,我在学校旁租了间公寓,以后我们一家三口住到那里去,我专心教书,家里的事就拜托二弟了。”

冯氏愚蠢,听说孟宇权不接手生意还高兴,“真的?大伯,少华真的会没事?可这手指是怎么回事?”

“昨儿晚上钱庄管事的说给我个面子,欠款推迟些日子,让少华先回来,可能是下面小的还不知道,领会错了上面的意思,二弟如果早告诉我这件事,哪会发生这种事?弟媳放心,不会有下次了。”

冯氏就去撕扯孟忠富,“都是你,你这个没用的.....”

孟忠富却心往下沉,任她撕扯,呆呆地站着,脸上一片空茫,“大哥不准备接手家里生意了?”

老太太尖声说:“你真不管你弟弟了?”

孟诗琳火上浇油,“阿爹,学校旁边好啊,以后您不用跑那么远,学校还请女教师吗?我可以去做的。”

孟太太柔声说:“阿琳长大了,以后我们就靠你了。”

“好啊,你们这忤逆不孝的......”老太太拍着椅背大声嚎。

“阿奶,您别生气,少华哥哥过两日就回来了,虽然少了根手指,但脑子没被敲,依旧是阿奶您嘴里聪明能干的乖金孙,二叔本事又大,能说会道,办事周到,长辈之中我最佩服的只有二叔,常常想我要是二叔的女儿就好了,也不会被送去国外,家里欠的这么点钱算什么,十天半个月几单生意就回来了,到时侯从银行赎回这屋子,二叔又孝顺,定能帮您养老。”孟诗琳说。

孟宇权看了孟太太一眼,你教的?这么能说?

孟太太叹了口气,死丫头趁着机会含枪夹棒作反!

“指望你二叔?他除了败家还会什么?”老太太一激动,说出了心里话,又知道老大真如孙女说的,性情严峻,就是个榆木疙瘩,他有老二一半的乖巧嘴甜,顺着自己的意思好歹纳个妾替孟家传承,家里生意哪有老二的事?

孟忠富塌腰躬背,心里的小九九烟消云散,“大哥,您可不能看着我死啊!以后这个家全由你作主。”见大哥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急了,“大哥,咱们,咱们请三叔公做个公证,以后生意无论好坏,大哥永远是家里主事之人!我们一家四口,替大哥守门也好,看管庄园也好,再也不插手家里的生意。”

老太太气焰全消,只喃喃地说:“不孝的东西,败家子......”

也不知道说的谁。

孟诗琳兴致勃勃准备再看下去,被孟太太在胳膊上拧了一把,把她从屋子里拽了出来,来到隔壁,看了她一会儿,问:“那截手指怎么回事?”

孟诗琳一对着她娘就老实,“手指肌肉萎缩僵硬,但切口却平整,从肌肉腐烂程度上来看,很明显从死了几天的人身上切下来的。”

孟太太点了点头,看了她一眼,“你的眼睛有没有好一点?”

“还是老样子,什么东西都看得太清了。”

孟太太想了想说:“万事别强出头,还是老样子,你眼睛的事,家里除了你爹你娘阿珍之外,谁也别说。”她皱眉看了看她,“去外边两年转了好几个专业,也不知道你学了些什么!”

“娘,我这眼睛学医还不恶心死我?所以,学东西浅尝即止既可。”孟诗琳笑嘻嘻地说。

“算了,原也不指望你有什么大出息,别给我惹事就行。”孟太太说。

“娘,您说哪里的话,我哪儿惹事了?”

娘儿俩正坐着闲话,忽然间,房门一下子被推开,孟宇权走了进来,两人站起身来,孟太太首先问:“怎么了?老太太不好了?”

“不是,她老人家好得很,已经和二弟回后了院......”

孟诗琳见他盯着自己,问:“爹,出了什么事?”

“阿琳,你先别急,是你那朋友出事了,杜家二小姐失踪了。”孟宇权迟疑着说,“还有件事,我找了李老板担保,原本钱庄的人已经准备放了少华的,可李老板今儿个打电话过来,只说抱歉,我反复问他,才问了出来,说杜家大少爷发话了........阿琳,火车上你做了什么得罪了他?”

孟诗琳还没说话,孟太太一声冷笑,“祸从口出,火车上人来人往,杜家手下众多,隔墙有耳,她说的那些,被有心人听了去,传到杜少爷耳里,哪还会给咱们面子?”

“阿娘,火车上我还帮了他的!”孟诗琳心说珍姐这个碎嘴的,把什么都往她娘面前捅。

“帮了他?所以才功过相抵!”孟太太说。

“不会这么巧吧?”孟诗琳喃喃地说。

“老刘说了,杜家二小姐失踪,杜家正鸡飞狗跳,老李不好前去说项,等隔个几日再去求情,钱庄的人不会把少华怎么样的。”

“爹,那截手指,真是钱庄下面的小弟没弄清楚斩的?”孟诗琳问。

孟宇权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依我看,李伯伯听了咱们家的事,打抱不平,想给二叔一个教训,吓一吓他,跟钱庄的人说了,他们于是切了截死人指头送来,是不是?”

“哎,老李也真是的.....”孟宇权说。

“如果不是这截死人手指,二叔哪会那么容易服软?”孟诗琳说。

“你闭嘴,又在这儿自以为是惴测人心!”孟太太说,“本来好好儿的一件事,就因为你横生枝节!”

“娘,那话我只对珍姐说过,哪会那会巧传到杜亨龙耳里?传到他耳里又有什么?他就是小气!”

孟太太瞪她,“你自以为还有理了?近些天在家里,不准出去搞事!”

“娘,您又来了。”

孟宇权忙打圆场,“好了,好了,你才回来,先休息几天,等身体调养好了再说。”他看了看她,“杜二小姐失踪的事,你不准插手。”

孟诗琳老老实实点头,“好的,娘。”

两夫妇对望了一眼,女儿会这么老实?

………

走出大门,董志四周围扫了一眼,几个小贩拉着车子走过,面包车拉夫在墙角排成一列,提篮子买花的小姑娘追着两个刚从电影院出来的情侣买花,卖洋烟的姑娘把一盒烟递给那位挺着肚子的中年男子,一切似乎都正常得很。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去,见是李明,问他,“有没什么发现?”

李明摇头,他递了根烟给他,他就着烟头点燃。

快手小李能用牙签把十米外的蚊子钉在墙上,有他帮把手看着,对面房子进出的人一清二楚,可董志的心情没有半点放松,两层洋房就在街对面,爬山虎铺满了半面墙,庭院幽幽,镂空铁栅栏里,隐约可见三两个穿着整洁的女仆在屋子前的草坪上来回走动,为既将到来的贵客准备着。

两人在这里已经蹲守很久,周围店铺也查得清楚,大小姐最后露面就在这儿,从那以后,再也没人见过她。

李明吐了口烟圈,看了董志一眼,“头发新剪的?”

董志左手由前至后摸了把新剪头发,“不错吧?新开那家德惠理发店,老板是香港人,师傅手艺不错的。”

“是不错。”李明也跟着手痒,摸了把头发中间那条缝,“等长好了,我也去整整……喂,前些个咱们办的那件事,老爷知道了有什么反应没有?”

“什么反应?老爷当然不满,说少爷急功冒进,多管闲事,可听说间中有个妹子掺和,那妹子是孟家的,又在婚贴名单上,紧打听那件事去了……”董志说。

想起妹子,他再摸了摸油光水滑的头发,把失落摆在一边,老爷子听说这事之后,专门把他找了去问话,把妹子的背景查了个清楚,把她的名册从一堆候选人中挑了出来,

他再跟老爷说了几人听壁角,孟家妹子说的那些刻薄话,少爷似乎生气了之类。

老爷拍着桌子大笑三声。

只要能少爷情绪波动的女人,老爷子都认为是好女人。

要能刻薄……无论怎么他,让他恼火发怒的,那是更加好的好女人。

让他一有什么有关孟家妹子的风吹草动马上来告诉自己,并让他递话给老钱,老爷子插手,老钱当然撤了在孟家门口守着的人。

老少两辈爷们,董志都忠心,最怕就是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还好孟家妹子自下火车后,有段时间没露面了。

但有一样不好,少爷知道老爷让老钱撤了孟家门口守着的收债人,把他叫了过去,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盯了他足有一盏茶功夫,没等他开口问,董志冒着冷汗把自己向老爷表忠心时说的话向少爷再表了一次,少爷只告诉他,“人还是要守着的,别坏了规矩。”

董志只好把少爷的意思再传递给老钱,老钱把胡子揪了好几根下来,愁眉苦脸问他,“那……小董,布两个暗桩?别让孟家的人知道?您倒是说说,我到底是听少爷的还是老爷的?’

他不好回答。

老少两辈爷们明争暗斗,下边的人事难做,为了放松一下心情,他这才去香港理发店剪了个头发,让理发女师傅按摩按摩头皮,调笑两句,心情放晴,于是又能夹在两老少爷们中间熬些日子了。

李明瞧他把头发摸了又摸,提醒,“一手头油,烟嘴上都有了,可别吃进去!”

董志一怔,把香烟换到左手,把右手在衣襟上擦了擦,叹口长气。

“行了,别哀声叹气,咱们这一批人,谁能有你的本事,在两位主家中间如鱼得水?对,对,对……也叫游刃有余?能在他们中间把话递来递去还能活这么长时间,舍你还谁?哈哈哈……”李明说。

董志拍了他的头一巴掌,“就你们有多远躲多远!”

“老爷是不是真看上了孟家那位?火车上的?就是一开始对你有点意思的?”李明说。

董志浑身一抖,摇头,“胡说什么?就凑巧撞到了两三次,她怎么会看上我。”

“对对对,如果她在老爷替少爷选的婚配名单上,咱们确实要避嫌,不好和少爷抢女人的。”李明满脸捉狭。

董志背脊窜起一股凉气,“抢抢抢……抢什么抢?老子还差女人么?”

李明心里乐得肠子都绞在了一起,面上一本正经,“确实,为了女人丢条命不值得。“

董志站着,嘴里叼着的烟一直燃,越来越长,眼睛发直。

李明逗他也逗够了,不说这个,看对面洋房,“蹲守了几天,夏家一切正常得很,你说,大小姐到底去了哪儿?”

董志回过神来,把烟上余灰弹了,摇头,“大小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谁能猜得到?少爷让我们盯着夏家,那就盯着罢!”

“大小姐和夏家两兄妹关系好,大家伙儿都知道的,如果真躲到他们家,这一找准找到他们,我看大小姐不会这么傻。”李明说。

董志忽然推了推李明,两人避走柱子后往洋房那边看,一辆小车驶了过来,正停在洋房前,夏家两姐弟从车上下来,管家手里大包小包地跟着,两人边说边笑往大铁门走。

感觉身后有人,李明忽然回头,认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少爷?您来了?”

来人一顶鸭舌帽压得极低,身上穿了一件打补丁的衣服,李明认出那是厨房杂工老曹昨儿穿过的,上面一大块油是昨儿打翻油瓶时弄的,脸上涂了层不知道什么不明物体,黑里带黄,整张脸糙得像码头搬运工。

董志离两人远,顾着看对面洋房的动静,李明声音小,他还没注意到后面。

杜亨龙上前几步,拍了拍董志的肩,他更没出息,当场蹦起,嗷地一声,像被恶霸调戏的小媳妇,左拳挥到半途才认出杜亨龙,赶紧缩了回来,结巴哆嗦着说:“少少爷?您您您……是您?”

您这是怎么了?李明在心底默默补充……平时灰尘都不粘一星半点的您到底怎么了?

“有什么发现?”杜亨龙说。

两人齐摇头,互望一眼,看清对方眼底的苦笑。

果然,杜亨龙不满意,眉头皱紧,“恩……?”

两人顿时找回此人的确是少爷的感觉,李明灵活,先答,“夏家姐弟刚回来,买了很多东西,那东西也太多了?夏家今天有宴席,夏家姐弟理当穿戴好了在家宴客,可两人却出去购物,大包小包回来,有点蹊跷……”

“哦?”杜亨龙说。

董志最怕少爷这么说话,这代表他非常的不满,也代表着骂人;‘两人在这儿守了半天干什么吃的去了?’

搅尽脑汁搜肠刮肚半晌,实在想不出来,只好说:“宴会开始后,或许会有线索,少爷,您放心,宾客名单我们都已经查得清楚,有什么异样一定能发现!”他停了停说,“少爷,您也在宾客名单上的!”

李明再默默补充,穿成这样人家夏家的人会把您当流浪汉挥大棒子赶你出门的!

一回头,杜亨龙大踏步往铁门而去。

董志终于问出口,“小李,少爷这是怎么了?”

李明示意他往铁门口看,铁门口,守门人拉开铁门让一位年青的仆妇进去。

董志茫然,再问:“你到是说句实话,少爷到底怎么了?“

李明鬼头鬼脑说:“刚进去的那位,有点奇怪,少妇打扮,可走路时蹦跳了两步,很轻快……想到什么没有?”

董志想了想,“绊着石子了?”

李明摇摇头,一声叹息。

董志追问:“怎么了?那仆妇有问题?”

李明神秘:“到时你就知道了。”又敬佩,“少爷跟进去,看来也发现了?“

董志挠头,醒悟,“难道是大小姐?“

李明回头,看了他好一会儿,“你以前是怎么当上舞池一哥的?”

董志没明白,“随便当当就当上了,她们说我脾气好好相处……这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李明眼睛眨也不眨上下扫了他一道,”她们是瞎了吗?连个女人不能分辨清的人……还舞池一哥?”

董志总算明白了,“不是大小姐?那会是谁?”

“是……“李明再看董志一眼,改主意不说了,“等会儿就知道了。”

“装模作样,你也没看清吧!”董志说。

“得了,少爷既进去了,咱们就守在这儿,等他的暗号……”李明转头看对面,见没什么动静,转头问他,“小董,当晚你在老宅,这次大小姐离家出走,又是为了什么?咱们大小姐的脾气和老爷一样一点就着,听说那天晚上吵了一整晚,大小姐差点拿枪和老爷干上了?”

董志那天晚上刚好在杜家,想起来仍有余悸,缩着脖子说:“不是差点,真干上了,杜家的吊灯又去海外订货了知道吗?”

“大厅里那个?那不是经常换的吗!一年至少换个五六次,老爷子被少爷气得发抖时就拿吊灯出气!怎么,这一次,轮到大小姐开枪了?”

“当然,一枪打中吊灯灯索……”董志想起自己赶紧找了张结实的桌子钻底下,被大小姐一把扯出来挡在身前,让他评理,直面老爷的怒火……两人当时手上都拿了把勃克宁手枪乱挥……他咽了一口口水。

“可到底为什么?”李明心痒难熬。

“还能有什么,老爷子不管事后,闲了下来了,管了少爷,又管大小姐,私自替大小姐报名交钱,送她去上女子学校,学点女德女红新派知识什么的,让她一个女孩子别那么匪里匪气,以后不好找婆家,大小姐要上军校!而且要去美国上!”董志说。

“老爷子闲下来也忙得很。”李明只好说。

闲下来更是一场灾难!

两人相对而望,同时叹气,想及主子的八卦不好深聊,再转头看对面洋房,华灯初上,洋房里渐渐热闹起来,铁门打开,一辆辆小车驶了进去,打扮精致的客人从车上下来,客厅里逐渐衣香鬓影。

……

第九章 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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