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我是喜欢你的

可素来追着她献殷勤的少年今夜成了木人,心也变成了石头心,不听不闻不看不言,就连自己的脸庞也不给她看。

谢琼只是哭,哭着哭着便灰了心,松了手中衣襟,就要回自己的床榻。

谢重山却在此时动了。

他翻身过来,扯住她的手腕。明明无灯火,他借着月色却也将她看得分明。

少年面无表情,瞧着噙泪的谢琼,瞧着瞧着就是一笑。

“我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的啊,知道她是个最最愚蠢肤浅,最最虚荣刻薄,最最傲慢恶毒的女子。

抛却这天生父母给的一身好皮相,剩下来的东西恐怕还不如酒栈里替老板打杂的哑姑娘干净。

他一向看她看得分明,知她懦弱无知,总是仗着身份便瞧不起他;知她虚荣挑剔,非是锦绣之衣不着;知道她放浪轻薄,前日许了他,昨日许了崔郎君,今朝便又许了章公子。

他还知道她有多凉薄寡情,就算心里讨厌他,也能扮出一副羞涩爱慕的可怜模样。

“是腿上疼”

谢重山厌恶谢琼,但厌恶对着她时的自己。

谢琼含泪懵懂点头。

?

谢重山的眼神照旧平静无波,谢琼看他如此,反而更想哭。其实她手疼,脚疼,心里也有说不出的疼罢了。可少年只冷冷看着她,就让她再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谢琼愣愣点了头。谢重山便险些忘了自己的初衷。然而他终究是想起来,漫不经心将手掌覆到她小腿上揉弄两下,便又听到身下人咬唇忍耐的抽泣。

“你又哭什么?到底要不要我揉?”

他皱眉,极不耐烦,心里却也焦躁至极。

谢琼吸了吸鼻子,含泪摇头又点头。

她又何曾见过他如此恶形恶相?简直是她摇头他便要打她一般。

谢重山嗤笑一声。

“你不说出来,摇头又点头。怕不是等我完事了,又该污蔑我曲解你的意思,说我轻薄了你?”

这话残忍又恶劣,出自一颗焦躁又难堪的心,落在哭泣着的少女耳朵里,只将两个人都摧磨得心肝一颤。

他说出这种伤人又伤己的话,不过是为了提醒自己,要记得她是个多么恶毒放浪的姑娘。

“我......”

谢琼难堪地闭眼,蓄起来的泪水顺着脸颊没入脖颈。

“你不要这么说我。”

她扯住谢重山的手臂,含着泪起身去吻他。

晒着月亮的少年没有推拒,只扬眉带笑,似乎在等着她对他再编出一个谎话来。

“我是喜欢你的......虫娘,虫娘只喜欢小山哥哥。”

她说一句就在少年冰凉的唇上吻一下,颊上的泪水沾湿了他的面颊,留下晶莹的湿痕,仿佛他也在跟着她哭泣。

“真的,我只喜欢小山哥哥......”

谢琼茫然地哭,茫然地吻。心里痛得喘不过去气来——她才知道世上还有这种摧人心肝的疼法,今夜就要这么疼死过去。

“谎话精,又要骗我吗?不喜欢我还要骗我。你真是顶顶自私霸道,天下男子这么多,你偏要逮着我一个欺负,是不是?”

少年的眉是冷的,眼是清的,笑起来时却积蓄起了浅浅的温柔,皎然若明月,自然还是最好看的样子。

他还是拥抱住了她,在她的虚情假意和他的兀自欢喜里,抱住了她再放倒,拥着她一起倒在地上的软褥上。

谢琼点头又摇头,含着泪想自己才不是谎话精,也一点都不霸道自私。她明明说得都是真话,为什么他就是不信?难不成小山哥哥在她屋中梁上躲了十五日,就变成了个笨蛋哥哥了吗?

可在这样的情势里,她除了一句一句的喜欢,便再说不出其他解释的话。

陌生又冰凉的少年,是过去五年里她从来不曾见过的样子,他何以待她如此?口口声声说她是谎话精,不信她的喜欢却还要同她亲近?

“不要?那你还不回榻上去?我可从来都不勉强你。”

谢重山起身,眉目冷然不屑,又看破了身下这人的虚情假意,不再愿意跟她虚与委蛇。

“我要的。”

谢琼偏过头,努力忍住喉间涩意。她终于发觉这么哭泣着祈求他有多么丢脸,可是泪水仍止不住地往往下落。

“要?你想要,我便要随你的意吗?虫娘,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延年益寿的宝物吗?旁人碰你一碰,挨你一挨,就能长命千岁万岁?再不怕寿终之苦?”

谢重山的神色依旧冰凉,他吻上她的泪眼。一下,两下,咸的苦的。原来是真的吗?她也会流泪?

少年的眼神温柔又冰凉,凑过来的唇却又暖又软,胜过冬月里的锦衾炭炉,却也只能和着泪水吻她。

他又问了些什么,谢琼却再也不能答他,只热烈又徒劳地主动吻上去,似乎只有如此才能向他证明自己的心意。

吻着她的人是个多么固执又愚蠢的少年?要她说几遍她当真爱慕他,他才肯信?

谢重山冷哼一声,在谢琼耳旁轻轻道:“你没有心肝。”

没有心肝,又何来的狠心?

第三十八章 我是喜欢你的
家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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