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多的是走投无路的人，就算明知救命稻草有毒，他们也会拼死抓住。～～

One.

从早晨天蒙蒙亮开始，绵绵细雨就没有停过。本就寒冷的冬日天气，仿佛也被这雨丝浸润地又降低了几分温度，带来渗入骨髓的潮湿与冰冷。

冰朔站在一座墓碑前，轻声道：“这就是弗兰克的墓。”

杨折威抬起头，放眼望去，这一片密密麻麻的全是公墓，每一块墓碑都只占据着尺许大一块地方。笼罩在阴冷的雨丝中，显得分外萧条。但就算是这么小一块公墓地，却也值着好几万块钱。

杨折威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冰朔，谢谢你。”

冰朔摇了摇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杨折威怔了怔，神情有茫然也有复杂，“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呢？”

冰朔：“你好不容易才逃离了穹苍学院，以后还是不要回去了。正好留在这里，可以将你外公外婆的坟迁在一起。你的舅舅舅妈，我会想办法救出来。”

“你要怎么救出他们？！”杨折威声音急促，视线透过雨丝，焦灼地落在他身上。

冰朔有些诧异，但还是回答道：“他们要的是杨跃然的笔记，没拿到笔记前，他们是绝不会动你舅舅舅妈的。我会把笔记在我身上的消息放出去，他们自然会自己找上门来。”

杨折威闻言，胸口突然剧烈起伏，“你真的会把笔记……”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冰朔脸色突然一变，大步上前，从不远处的一个墓碑后，拽出一个人来。入手的是一片冰冷湿寒，那简直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而是冰块。

冰朔气的呼吸都不畅了，眼底血淋淋的：“陆昊远，你就真的那么想死吗？”

杨折威被这一番变故吓了一跳，等看清了冰朔拽出来的人，也傻眼了。

那居然是穹苍学院三年来唯一的王者，学委会总会长Gallant。而此时的他，简直可以说是狼狈不堪，身上单薄的毛衣早已湿透，柔软的黑发全部湿淋淋的贴在脸上，随着身体本能的颤抖而微微起伏。而他的脸色，更可以用青白死灰来形容，尤其是那双薄唇，青中带紫，就像是个中了剧毒，苟延残喘的垂死之人一般。

陆昊远声音哆嗦，脸上却还不忘扯出欠扁的笑容，“我也没想到你们会那么慢啊！原本想着，昨天下午该到了……”

突然，他声音顿了顿，沾了水的长睫轻轻颤了颤，眼底流泻出幽暗的光芒，“该不会冰朔你有什么事情不想让我和徐曜知道，所以故意来晚一些吧？”

冰朔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他猛然拽住陆昊远的衣领，“现在是我在问你！”

陆昊远非常打蛇随棍上地顺势靠在他身上，“好吧，是我预判错了，所以在这里白等了一晚上。但我现在真的没力气了，不如你背我回去吧！”

“滚！”冰朔一脚将人直接踹进泥坑里，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杨折威，“杨老师，我要回穹苍学院了，你怎么说？”

杨折威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视线从陆昊远身上收回来。

实在是这样的总会长，恐怕穹苍学院里就没一个人见过。

满身的泥浆，连眉梢眼角和头发上都溅上了泥点。可他却浑不在意地用手抹了一把，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因为身体太过冰冷，起身的时候差点滑倒，冰朔下意识伸手扶了他一把，他就直接揽着冰朔的肩膀靠了上去，就如那无尾熊一般，无论冰朔怎么推踹，都动不得他分毫。

冰朔无奈，只得不去理他，“杨老师？”

“哦哦！”杨折威猛地回过神来，才道：“我，我也回穹苍学院。”

冰朔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杨老师，你真的想清楚了？如果你重回穹苍学院，就算是谢君勉可能也没办法让你重新逃出来。”

杨折威垂下眼帘，身体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而微微颤抖着，但他说出来的话却充满了决绝，“我，我想清楚了。我要回穹苍学院。还……还有一件事……”

他抬起头，露出有些羞耻又尴尬的神情，“冰朔，杨跃然的笔记能不能，能不能先交给我保管？”

冰朔怔了怔，随即点头：“当然，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杨跃然笔记中的内容，包括最后那段暗码，他都已经背诵下来，也让游码做了扫描。同时也确认过，这本笔记材质普通，里头没有暗藏任何玄机。所以事实上笔记对冰朔来说已经没用了，他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解开杨跃然留下来的暗码。

杨折威接过冰朔递来的笔记，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他看向冰朔的目光多少带着愧疚，“对不起，让你白忙了一场。”

冰朔摇了摇头，“不算白忙一场，我还是有些收获的。”

比如说，何佑君透露给杨折威的信息。至少在二十五年前，谢苍龙还没有死。也就是说，宁淇给谢苍龙注射的惩罚试剂，没有彻底夺去谢苍龙的性命。这样一来，穹苍学院还能发展至今，AngelHoly还能一直运行，就都说得通了。只是，这些年谢苍龙到底藏在哪呢？他如今是不是还活着？

“对了，杨老师，你知道杨跃然留下的暗码该怎么解吗？”

杨折威惊了一跳，连忙垂下眼帘，结结巴巴道：“我，我也不知道。”

冰朔问出这个问题，也没有指望杨折威会知道，他若是能破解早十几年前就破解了。所以，听了这个答案他也没有多失望，甚至没有细看一眼杨折威的神情。

反倒是靠在冰朔身上的陆昊远微微抬了抬眸，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突然，隆隆的声音从天空传来，巨大的气流让雨丝飞溅，寒冷的空气，让三人都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直升机很快降落在墓地外的一片空地上，机舱门打开，一身黑衣的徐曜大步往这边走来。他的手中握着伞，却没有撑起来，而是径直走到冰朔面前，才将伞撑开，“走吧。”

冰朔想要抬步，却发现身上挂着拖油瓶，顿时恼怒道：“陆昊远，松手！”

陆昊远虚弱道：“我说了我没有力气，你背我走吧。”

冰朔磨了磨后槽牙，要动脚踹人。

徐曜却已经先他一步动手，一拳挥过去。

然而，刚刚还仿佛奄奄一息的陆昊远，在徐曜的拳头挥过来的瞬间，身形就消失在原地。

看着施施然站在前方，笑的一脸欠扁的少年，徐曜冷笑道：“这不就有力气了吗？”

冰朔连看都懒得看陆昊远一眼，直接拢了拢衣襟，“冷死了，我们快回去吧，他喜欢呆在这儿，就让他待到天荒地老得了。杨老师，走吧！”

“哦哦，好好！”杨折威哆嗦着身体，踉踉跄跄跟上冰朔，又忍不住回头看了陆昊远一眼，神情多少有些幻灭。这个真的是总会长吗？会不会被人掉包了？

陆昊远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跟了上来，语气颇有些酸溜溜的：“冰朔你如今对一个糟老头子都比对我好了。”

杨折威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糟老头子？是说他？！混蛋，什么总会长，果然应该让冰朔直接把他踹到天边去。

……

飞机抵达苍山脚下时，冰朔几人身上的暖意已经被飞机上的空调驱散，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干燥厚实的。但陆昊远在墓地里受了一夜寒，上了飞机后就发起了高烧，睡得迷迷糊糊的，差一点就休克过去。冰朔终究没办法完全不管他，一路上又是给他施针，又是用内力推拿，好不容易才让他的心脏病没有复发，保住了一条狗命。

给陆昊远重新穿上干净衣衫的时候，冰朔才发现，只过了几个月，陆昊远就消瘦了整整一圈。十月份坠崖时，看到还有些肉的身体，此时瘦的能清晰看到根根分明的肋骨。

冰朔的心头忍不住紧了紧，这代表着陆昊远这段时日不遗余力的折腾他自己，也代表了他的病已经越来越严重了。

“要是现在摸我身体的不是冰朔你，我就要叫非礼了。”耳边突然传来陆昊远沙哑低笑的声音。

冰朔猛地回过神来，却也没有羞恼慌乱，而是将他身上最后一枚银针拔下来，“我看你真的对作死自己很有兴趣。”

陆昊远坐起身来，慢条斯理地扣上衬衫纽扣，又套上毛衣，“因为真的很无聊啊！冰朔你不肯理我，我又找不到新的猎物。你还不许我回303寝室睡觉，我整宿整宿都睡不着。活着确实挺没意思的。”

哗啦——！徐曜打开机舱门，冷冷看着他，“想死，你可以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

陆昊远眨了眨眼，“我现在又不想死了。比起去死，我觉得，还是重新成为冰朔最重要的朋友更有意思。”

他把最重要三个字咬的很重，明明笑意盈盈，徐曜却从他眼中看到了明晃晃的挑衅，黑眸中的怒火蹭一下窜起来。

下一刻，两道身影就在狭小的机舱内交锋了数十个回合。徐曜的武力值固然比不上江炎和冰朔，但在穹苍学院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可如今他追着看似孱弱的陆昊远，却竟然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杨折威吓得魂都要飞了，扯着嗓子大吼，“不要打了，不要打了，这是在飞机上，要是坠机了怎么办。”

冰朔抹了把脸，“游码，降落！”

游码：“主人，现在离问心阵还有一段距离。直接降落的话，至少还要走十公里。”

冰朔：“呵呵，他们精力这么旺盛，徒步十公里，想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游码：“遵命！嘻嘻，主人，你一会儿抓好扶手，游码把他们都倒出去后，再带主人往前飞。两个傻逼，主人心中最重要的，当然是游码了，他们争个屁！”

冰朔：“……”妈蛋，他身边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

飞机直接降落在问心阵外，原本，学院里的飞机有特权，是能直接从问心阵上空飞过的。

但这一次，冰朔却被拦了下来。

穆索皱着眉摇头道：“这是AngelHoly自动更改的程序，我甚至直到君勉打电话通知我新院规才知道。”

冰朔皱了皱眉，“谢俊飞到底想做什么？”

“谁知道呢！”穆索冷笑，随后带着几分悲愤道，“谢家就是个食人的魔窟，任何人只要陷进去了，哪怕再正常，也会逐渐被吞没。我知道你不喜欢谢岩，但我如果告诉你，他是谢家除了君勉以外最正常最善良的人，你信吗？”

如果在一年前，对于穆索的这番话，冰朔一定会嗤之以鼻。谢岩这个一言不合把人拉入S级拟真绝境改造的疯子，算什么正常人？但如今，他却再也说不出这样话。因为比起谢钰、谢擎、谢俊飞他们，谢岩果然是正常多了。而严肃刻板却善良正直的谢君勉，更可以说是谢家的一朵奇葩了。

“杨老师，你一个人过问心阵有没有问题？”

杨折威苦笑道：“冰朔同学，我虽然很没用，可到底也当过几年穹苍学院的优秀学生，要是连问心阵都过不去，这……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当我没说。”

因为是临时改变的规则，冰朔进入问心阵后还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又像上次一样出什么意外。但这一次，他却一路顺畅地通过了，总共加起来只花了十五分钟时间。

冰朔就在问心阵外等着杨折威，然而一等就是一个小时。他等来了徒步十公里的徐曜和陆昊远，却还是没有等来杨折威。

徐曜：“我回去找他。”

“不必了。”冰朔脸色难看，“我去找穆索直接调取问心阵监控。”是他失策了，没想到这一次的目标不是他，而是杨折威。

穆索对他们的去而复返非常诧异，但听了他们的请求，还是二话不说调出了监控。

“这……”穆索有些迟疑地看向冰朔，“他好像是自己离开问心阵的，却不是进穹苍学院，而是从很少有人进出的北门出去了。他有告诉过你，他要去哪吗？”

冰朔沉着脸，意识呼唤游码：“我让你监控着我周围的情况，你确定杨老师这段时间没有什么异状。”

“应……应该没有吧。”游码的电子音弱弱的，语气也有些心虚，“游码也就溜出去网络里玩了一丢丢时间，加起来都没有三个小时。主人我跟你说，游码现在变厉害了，什么防火墙都挡不……住……呜呜，好吧，主人我错了！但就算游码不在主人身边，也特意开启了录制模式，主人请等一下，游码这就把相关信息调出来。”

很快，冰朔眼前，只有他能看到的虚空中，出现了杨折威接听他手机的画面。听到杨折威破解暗码的过程，也听到了他与手机中那人的对话，以及最终杨折威惶恐地删掉通话记录的场景，冰朔双眉紧蹙。

“主……主人，你是不是生气了？”游码的电子音越发气弱，“需要游码圆润的有多远滚多远吗？”

冰朔都要被这耍宝的AI给气笑了，“那你怎么还不滚？”

游码期期艾艾道：“主人，你真的要游码滚吗？游码现在在你心里是不是已经变成第二重要了？哪个小妖精占据了游码的位置？”

冰朔翻了个白眼，“行了，少跟我耍宝，我让你在杨老师身上留的追踪信号你定位到了吗？”

“嘻嘻，游码刚刚已经检测到信号了，在往北八公里左右。这是大致方位地图。”

冰朔的眼前出现了一片雾蒙蒙的原野，“这是斜阳峰？我记得那一片应该是人烟罕至，没有任何建筑物的吧？”

游码：“初步检测没有地面建筑物，游码距离那个位置太远了，详细探测至少需要在一公里范围内。主人，你要过去吗？”

冰朔点了点头。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放着杨折威不管。更别提，杨折威如今还解出了暗码，手中掌握着关于堕天计划最关键的信息。如果暗码落在艾斯莱尔家族那群人手中，那接下来他的路将会艰难万分。

只是，那个打电话给杨折威的人到底是谁呢？为什么好像对他们的行踪以及杨折威的性格了如指掌？

游码：“主人，游码提供坐标，算不算将功赎罪了？那游码还是你心中最最重要的小可爱吗？”

冰朔一脸生无可恋地切断了和他家只能AI的联系。

Two.

冰朔要去找杨折威，不出所料，徐曜坚持要跟他一起去。关键是，徐曜一起去就算了……他面色不善地看着陆昊远，“你现在要死不活就剩半条命，还来凑什么热闹？”

陆昊远笑的文质彬彬，温和无害，“当然是为了在你面前多刷存在感，争取早日重新占据你心中最重要的位置啊。”

冰朔额头青筋跳了又跳：他妈的这个梗你们就过不去了是吧？而且陆昊远这王八蛋是不是偷听他和游码对话了？算了算了，他要找死就让他去死好了！

三人重新反回直升机所在的位置，正要起飞，却听天空中隆隆声响，另一辆直升机卷着雨丝和气浪降落在不远处。舱门一打开，谢君勉高大的身形就一跃而下，匆匆朝他们跑来。

“冰朔，我听穆叔说杨老师失踪了，到底怎么回事？”谢君勉一上飞机就紧张地打量冰朔，“你们没事吧？此行顺利吗？”

冰朔蹙了蹙眉，“你不该过来的。”他最不希望卷入堕天计划的就是谢君勉，只因为他是谢家唯一一个正常人，也是静静最喜爱的叔叔。

谢君勉：“我确认过谢俊飞这两日不在学院才过来的。对不起，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冰朔噎了噎，对着这个刻板到有些傻气的青年，他竟不知该如何应对，“没有人希望你卷入到这些事情中来，包括谢家人。君勉，你明白吗？”

如果可以，他又何尝想卷入这些是非中呢？既然身不由己，那就能护住一个人是一个人吧。

谢君勉怔了怔，神情似乎有一瞬的恍惚，良久他才回过神道：“事实上，我过来还有一个原因。昨天我接到了杨老师舅舅的电话。”

“你说什么？！”冰朔惊诧地瞪大眼。

谢君勉：“确切的说，杨老师舅舅的电话是打到杨老师宿舍，因为没有人接听，最后才按流程转接到我地方。”

冰朔连忙问：“他现在在哪？安全吗？”

谢君勉犹豫了一瞬才道：“他说，他早在一个礼拜前就被他儿子媳妇接到城里去住了，想起很久没联系杨老师，又怕他万一回去了找不到人，所以才打电话过来。”

冰朔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他们竟这么容易就被人摆了一道。

“冰朔，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杨老师到底去哪了？”

冰朔深吸了一口气，到底还是把杨折威舅舅家房屋被烧，杨折威孤身一人带着杨跃然笔记本去救他舅舅的事情说了一遍。

谢君勉咬牙道：“我跟你们一起去。”见冰朔要阻止，他斩钉截铁开口，“只要我一天还姓谢，我就不可能真的置身事外。冰朔，如果要阻止这一切，我才是最好的人选。更何况，如果谢俊飞在那里，看在我是谢钰儿子的面上，他也不会动我。”

冰朔犹豫了一瞬，就听一旁的陆昊远含笑说道：“冰朔，就让他一起来吧，人多热闹，不是挺好玩的吗？”

……

“没想到，在这苍山斜阳峰下，竟然还有这样一处实验基地。”谢君勉沉着脸道，“到底在这穹苍学院周围还埋藏着多少我们不知道的肮脏秘密。”

绵绵细雨打湿了几人的衣服，冬日的寒冷沁入骨髓，可在场的几人却没有丝毫在意。

因为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被藤蔓掩埋的结结实实的山洞，如果不是游码的探查，他们自己寻找，恐怕找个一天一夜都不一定能找到。

往山洞里面走百米远，道路就被厚重的铁门堵住，铁门周围有复杂的安保警戒系统，警戒系统正在有条不紊的运行着。冰朔随意丢一块石头过去，铁门上立刻出现了两个黑洞洞的枪口，红色激光发射，石头瞬间变为齑粉。如果走近警戒范围的是人，恐怕分分钟就成为一地碎尸。

而更让几人心惊的是，在这铁门前方的通道中，还真的横七竖八躺落着好几具残缺的骸骨。只看那骨碎的模样，就能想见尸体主人在死前所经历的绝望和痛苦。

谢君勉狠狠一拳砸在石壁上，“这些丧心病狂的畜生，他们是根本就不把人命当一回事吗？”

就连向来冷情的徐曜，也紧紧皱着眉头，眼中有肃杀之意，也有一丝悲凉。

冰朔深吸了一口气，意识接驳游码。但因为此时不在AngelHoly网络笼罩下，所以他只能用手机与游码沟通。

“游码，能侵入这个警戒系统吗？”

手机上显示出一张委屈对手指的图片，随后是游码的回复，【游码刚刚试过了，可是没有成功。这个系统没有智能，可是控制它的人类好凶残啊！游码差点被它咬住了，呜呜呜，求主人给游码报仇。】

冰朔皱了皱眉，忽略游码一连串发在手机上的表情包，看向徐曜：“我闭一会儿眼，你守着我。”

徐曜早就知道冰朔进入游码虚拟空间的情况，所以毫不犹豫地点头，站到了他身边。

冰朔正要闭上眼，忽然听陆昊远道：“冰朔，我们在网络上斗了这么多次，还没试过合作呢。”

冰朔一怔，抬头看向他。

陆昊远随意地抬手指了指铁门，“有没有兴趣，试试看？”

说完，不等冰朔回答，他直接靠在一旁潮湿的石壁上闭上眼，整个人像是睡过去了一般。

这是同样进入了智能AI的虚拟空间？是AngelHoly的虚拟空间吗？陆昊远已经强大到能将AngelHoly带出穹苍学院了？

冰朔心中闪过重重疑问，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同样闭上眼，意识沉入游码的虚拟空间中。

谢君勉看看冰朔，又看看陆昊远，满脸疑惑，“他们这是？”

徐曜沉默着没有说话。

谢君勉轻轻叹道：“这两人竟已经强到了这般地步吗？”

半个小时后，两人几乎同时睁开眼。

铁门上一道道耀眼的白光闪烁，周边的齿轮开始发出咔咔的声音。

陆昊远嘴角挑起好看的弧度，一双凤眸潋滟生辉，“哎呀，没想到挺容易的啊！看来咱们合作也是挺有意思的嘛！你说是不是？”

是你个乌龟王八蛋！冰朔脸色铁青，简直想骂娘。

这混蛋说要跟他合作，结果两人进入这警戒系统网络没有两分钟，陆昊远就开启了无差别攻击模式，不去破解系统，反而死咬着他不放。原本他一个人二十分钟就能搞定的工作，硬生生被这王八蛋给拖到了半个小时。

冰朔冷冷看着他，“这就是你所谓的合作？”

陆昊远摸了摸鼻子，打哈哈：“哎呀，当了太久的对手，一时间忘了嘛！下次一定注意。”

妈蛋谁跟你还有下次！

铁门完全打开，出现在四人眼前的是一个昏黄狭长的通道，通道上方每隔几米距离镶嵌着一盏小小的筒灯，让人能看清眼前的道路。只是可能因为年月长久，所以筒灯上沾满了尘埃，散发出来的光芒也从原本的暖黄变成了暗沉晦涩。通道有不少岔道，但因为有游码定位的指引，所以并不会走错路。

几人两两并行前进，在走了大约十分钟后，再度出现了一道铁门。

这一次，冰朔没等陆昊远发话，就直接进入游码虚拟空间。十五分钟，铁门被打开，突如其来的光亮扑面而来。

走在前头的谢君勉，跟里头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子几乎撞了个面对面，把他吓得脸色都变了。

“你们是新来的合约者？”白大褂男子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脸上倒也没有多意外，“带你们进来的人是谁？合同签了吗？怎么让你们自己进来了？”

谢君勉额头的冷汗都要滴下来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白大褂男子顿时露出狐疑的表情。

“带我们进来的是塞西尔，他说他有点事要处理，把我们送进来后就离开了。合同还没来得及签，塞西尔说不急，让我们再考虑两天，但我们真的很着急用钱，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说话的是陆昊远。

他的神情姿态没有什么变化，可浑身那种幽深莫测，让人莫名胆寒的气息却在一瞬间收敛起来。那种感觉，就像是突然之间变回了后进班那个不起眼的病秧子陆昊远。

白大褂男子果然没有丝毫怀疑，有些不耐地点了个方向道：“前面走道尽头有不少房间，只要空着的都能住，你们自己去找个床位。合同的事我们这儿有规定，谁带进来的只能谁签，你们还是乖乖等着塞西尔吧。既然承诺你们的钱，自然少不了。”

几人顺着白大褂男子的指引顺利穿过这一片区域，重新出现在眼前的又是一条狭长的通道。只是这一次，通道两边有不少铁门，铁门上方都安装着一盏小灯。有的灯是绿色的，有的灯是红色。

“绿色代表是空的，红色代表里头已经有合约者入住了。”陆昊远轻描淡写地说着，“哦，合约者就是清楚堕天计划所有实验流程，但为了金钱或其他利益自愿成为实验体的人。”

谢君勉脸色惨白，“真的……真的有人会自愿成为实验体吗？”

他是亲眼见过视频中那些实验体惨状的。

陆昊远轻轻笑了出来，“当然有，而且还不少。毕竟这世上多的是走投无路的人，就算明知救命稻草有毒，他们也会拼死抓住。”

冰朔淡淡道：“你对这里的一切倒是了解的很。”甚至随便说出一个名字，就能让他们解除危机。

陆昊远眉梢微微挑起，清艳的凤眸带着几分笑意看向他，“唔，没办法，我曾经误入歧途过嘛！不过如今正在努力改过自新，还请冰朔你……多多指教。”

冰朔嘴角抽了抽，不去理他，“游码，定位到杨老师在这基地的确切位置了吗？”

【QAQ，还木有。这里有很多干扰，请主人再给游码一点时间。】

五分钟后，手机屏幕上突然烟花炸裂，剧烈震动，把冰朔吓了一跳。

【哇哈哈哈，主人，游码终于定位到杨老师位置了，游码小可爱厉不厉害？是不是主人心中的No.1？】

“是是是，你最厉害了。”冰朔一边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地把手机静音了，一边点开游码发过来的地图。

杨折威此刻的位置和他们并不远，很快，几人就停步在了一个巨大的玻璃门前。

玻璃门内空荡荡的，只有几台长相粗糙丑陋的机器人在吱嘎吱嘎来去倒腾着试剂，后面的大屏幕上，不时有实验数据和表格变动。但里面并没有杨折威的身影。

【怎么会这样？游码明明定位到在这里啊！】手机上游码一连发了十几张震惊和生无可恋的表情包。

冰朔却没有失望，而是将手掌轻轻贴在玻璃上。

只是一秒钟后，玻璃门立刻闪烁出一阵阵红色光芒，有个轻轻的电子音响在几人耳畔，“危险地带，非相关人员不得入内。误触请尽快离开！再重复一遍，误触请尽快离开，否则将发动攻击！”

冰朔连忙带着几人退出来。他尝试入侵，却发现这个警戒系统竟然拥有独立网络，而且核心程序外层层加密，每破开一道都需要不少时间，而且一旦出现差错，哪怕是最微小的失误，都会触发攻击系统。到时候，他恐怕会死的比山洞中那些骸骨的主人还惨。

这个防御网他也不是完全破解不了，可至少需要六到八小时，而在这“敌营”之中，他们显然耗不了这么长时间。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突然见陆昊远朝他勾了勾手指，“冰朔，我有个想法，你要不要听听看？”

冰朔狐疑地看着他，倒不是不相信他的能力，而是这家伙，就从来没有着调的时候。

陆昊远轻笑，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或者我们可以再合作一次。这回我们的默契说不定会很好呢！”

冰朔面无表情地走到他身边，“说吧，什么想法！”

陆昊远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在冰朔死亡视线的威胁下，才收敛笑意，凑近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见面前的少年露出一点就透的恍然表情，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身子倾的更低，几乎是贴着冰朔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冰朔猛地转头看他，“你疯了？”

陆昊远露出腼腆的笑容，“冰朔觉得这个办法不好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冰朔咬牙：“你确定要我这么做？”

陆昊远：“难道你不觉得这样很有趣吗？”

冰朔抹了把脸，意识沉入游码的虚拟空间中。他现在觉得，说不定脑袋不正常的不只是陆昊远，还有他自己，否则，他怎么会按照这家伙的想法去做呢？

短短一刻钟后，整个实验室都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随即是所有的烟雾报警器，开始疯狂地洒水。

“火灾警报！火灾警报！十分钟后，将关闭所有通风口，保持真空无氧灭火。请所有人立刻离开实验室！！”

“再重复一遍，火灾警报，请所有人立刻离开实验室……”

陆昊远的方法很简单，说穿了就是釜底抽薪，不去破解那玻璃门的警戒防御系统，而是直接触发整个基地的火灾警报。

哪怕天大的秘密，总也没有人的性命重要吧？

Three.

尖锐的电子音一遍遍响起，而原本紧闭的大门全部开启。

安静的实验室中乱成一团，到处都是尖叫声，哭声和急促凌乱的脚步声。

但这些声音都在往山洞洞口的方向涌去。

冰朔三人躲在一间“实验体宿舍”中，看着慌乱的人群逃窜而过。

在大约过了三分钟后，不远处的玻璃门突然发出咔咔的声音，被打开来。

两个穿着蓝色实验服的男子在十来个身材健硕的黑衣保镖簇拥下走出来，气急败坏跑出来：“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火灾警报？这个实验室的防火等级不是最高的吗？”

“博士，先别管这些了，实验室所有舱门和通风口马上就要关闭，这里很快就会变成无法生存的真空地带，咱们还是尽快离开吧。”一旁的保镖焦急劝道。

那被叫做博士的男人摘下口罩狠狠扔在地上，“Shit，我很快就能得出实验数据了，该死的，别让我知道是谁引起的火灾警报。我们走！”

七分四十五秒的时候，原本热闹的实验室空无一人。地面上的水已经淹到了几人鞋面上。

谢君勉看着大开的玻璃门后的景象目瞪口呆：“这……跟刚刚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里面哪里是空荡荡的房间和机械作业的机器人，分明是一个个巨大的培养槽。培养槽中充满了透明的液体，上方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连通几个大型仪器。而透明液体中浸泡的则是一个个赤身裸体的人类，俗称实验体。

谢君勉气的浑身发抖，说话都不利索了，“畜生，畜生，他们全都是畜生！”

陆昊远轻笑：“这么生气做什么，这些人都是活的，而且说不定比普通人还健康。这些培养槽模拟的是母体子宫环境，氧气、水分、营养一样不缺，哪怕整个实验室断水断电，火烧真空，这几个设备照样能自己运行，珍贵的实验体一个都少不了。”

“闭嘴！”谢君勉终于忍受不住，握紧拳头朝着陆昊远狠狠挥过去，“你他妈这是人该说的话吗？”

也没见陆昊远怎么动作，就轻轻巧巧地避了过去，出口的话语反倒更加欠扁，“别激动啊，我说的都是实话，比起谢家实验室中的实验体，这几个实验体的待遇确实算是不错了。”

谢君勉猛然停下动作，胸口剧烈起伏，脸色却一片惨白。

冰朔忍无可忍，“陆昊远，你给我闭嘴！”

陆昊远这才耸耸肩，朝自己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有游码的帮助，他们很快找到了杨折威所在的培养槽。

“冰朔，离十分钟结束只有三十秒了。”徐曜凑近冰朔身边，眼中带了一丝焦急。

警报声越来越刺耳，甚至开始响起了倒计时的滴滴声。

一旦倒计时结束，所有的舱门就会自动关闭，里头的氧气也会在最短时间内被抽空。到时候他们就会如瓮中之鳖，完全无路可逃。

冰朔十指如飞操作着培养槽旁的液晶面板，闻言一脸淡定道：“我留了两个通风口没有关闭。”至于舱门，总会有被打开的时候，到那时，他们再混出去就是了。

滴——！培养槽发出一声轻响，里头的营养液如潮水般退去，紧接着培养仓自动打开，杨折威的身体从里头倾倒出来。冰朔连忙伸手将他扶住。

“杨老师怎么样？”谢君勉从旁边随手拿了件蓝色的工作服，给赤身裸体的杨折威盖上。然而一抬头，却对上冰朔近乎震怒的表情。

眼前的少年，从认识开始就是温润和煦犹如暖阳一般的。天底下，总有一些人，只要站在那里就能照亮别人的前路和希望；总有一些人，只要笑起来，就能驱散你心底深处的寒冷。在谢君勉心中，萧冰朔就是那样的人，从他在飞机上忍受着枪伤替静静拆炸弹开始，他就一直这么以为着。

可是，此时此刻，少年的身上却散发出彻骨的寒意，肃杀凛冽，几乎要将原先的温暖彻底驱散。

谢君勉愣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冰朔，怎么了？杨老师有什么问题吗？”

冰朔将手从杨折威腕脉上收回来的时候，抑制不住地颤抖。

事实上，早在穹苍学院的时候，冰朔就知道，杨折威的身体千疮百孔，是活不了多久的。但若是好好调理，再撑个四五年绝不是问题。他甚至已经写好了调理的药方，打算让老师过目后，就交给杨折威。

可如今，眼前的这具身体却已经从根子里败坏，油尽灯枯，苟延残喘。

“咳……咳咳……”躺在冰朔怀中的杨折威艰难地睁开眼，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那咳嗽声听着当真是让人心中发毛，就好像，他连五脏六腑都要一起咳出来。

冰朔的手按在他胸口膻中穴上，缓慢注入灵力抚慰，才让他的咳嗽慢慢停下来。

杨折威的视线终于缓缓聚焦，映出冰朔的面容，一瞬间眼泪凝聚在他的眼眶，“冰朔，怎么……又是你？是我自己作死，你……你还来救我做什么呢？”

冰朔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喉咙口，终于忍不住暴怒：“你也知道自己是在作死吗？随随便便一个电话，就让你自己送上门来！”

“冰朔，冷静点！”谢君勉连忙阻止他说出更难听的话，“你怎么了？杨老师他也不想这样的。”

冰朔深吸了一口气，把杨折威丢给谢君勉，才将自己翻涌的情绪压制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用，是我愚蠢！冰朔你骂的对，我就是个傻逼，还一次次拖累你……呜呜呜……可我，可我真的没有办法，我不能丢下我的舅舅舅妈不管，那是我……那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啊！”杨折威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蜷缩在谢君勉怀中，哭的满脸鼻涕眼泪，可怜又可悲。

徐曜伸手拍拍冰朔的肩膀，担忧地看着他。

冰朔轻轻摇头，“放心，我没事。”

对于杨折威，他已经仁至义尽，能帮的忙全帮了，能做的救助也做了。如今落得这番田地，他也已经无能为力。想是这样想，可心中到底意难平。

“你舅舅舅妈没事，昨天谢君勉接到他们电话，现在他们在市里你表弟家暂住。何佑君，还有那个电话，是骗我们的。”

杨折威的哭声一顿，猛然直起身，难以置信地看向冰朔，又望向谢君勉。

谢君勉点了点头，“是我接的电话，他们现在很平安。”

“舅舅很平安……是……是真的吗？舅舅没事，太好了……太好了……”杨折威一边流泪一边笑，随后又满面愧疚地看向冰朔，“对不起，我真的太蠢了，还要连累你一次次为我冒险。对，对了……”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激动道：“冰朔，你不是想知道杨跃然留下的暗码是什么意思吗？我，我已经解出来了。他们严刑拷打我，给我注射各种药物，可我……我还是熬住了，什么都没有说。呵呵，那一个月的幽闭惩戒，摧毁了我所有的尊严和傲气，可到底还是给我留下了一点东西。我把暗码告诉你好不好？只告诉你一个人。”

杨折威一边说，一边有些神经质地看了陆昊远和徐曜一眼，眼底充满了戒备。他的肉体和精神都已经濒临崩溃，如今唯一能得他全心全意信赖的，唯有一次次在危急关头救他的萧冰朔。

然而，冰朔却阻止了他，“要说也不能在这里说，等我们先出去。”

“好好！出去说，出去说！”杨折威紧紧跟在冰朔身上，一手拢着松散的衣服，一手下意识地揪住冰朔的衣角，就像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小孩子牵着自己的父母。

陆昊远看着这长幼颠倒，角色互换的一幕，毫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来，“有时候我都觉得冰朔你有老妈子属性。”

“滚——！”你才老妈子！你全家都老妈子！

突然，冰朔脸色大变，手指在项链上一捻，猛然抽出“绝”丝，挡在杨折威面前。

只听噹一声响，有什么被绝丝切断，掉落在两旁。

杨折威定睛看去，只见掉落在地的竟然是一只精钢机械手。这个机械手是直接冲着杨折威的脖子来的，手爪后坠着精钢线可随时伸缩控制，如果自己的脖子刚刚被他抓实了……杨折威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冰朔小朋友，你也未免太谨慎了些，为什么就不让杨老师把话说完呢？”玻璃门外传来一个含笑的声音。

冰朔冷冷看去，只见刚刚还空荡荡的门口一下子挤进来十几个手持枪械的黑衣男子。

而为首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斯文老者，和容貌阴柔艳丽的青年。冰朔一眼就认出来，那青年是氐宿席貊。而那个老者，他从来没见过。

老者的视线在冰朔和徐曜身上打了个转，最终落在陆昊远身上，发出爽朗的笑声，“行吧，暗码的事情反正也不急。能得到两个珍贵的实验体，才是最重要的。亚伯，这一次你做的很好。外公会记下你的功劳的。”

“外公？！”谢君勉和杨折威脸色大变。这个看上去斯文和善的老者，竟然是维姆斯集团的掌权人，艾斯莱尔家族的族长维森特？

杨折威突然尖叫一声，“是你，出卖我们，对我和冰朔挑拨离间的就是你对不对？！你故意引我上当，再用我当诱饵骗冰朔来这里……你……你怎么能……”

陆昊远姿态慵懒地靠在仪器上，闻言轻笑道：“我堂堂学委会总长，如果不是为了骗你们，何必亲身上阵，又是淋雨又是徒步的。杨老师，你说呢？”

杨折威死死抓住冰朔的手臂，“我就说过他不能相信，冰朔，我说过的……”

谢君勉紧紧皱着眉头，凌厉地目光射向陆昊远，“冰朔那么相信你，你怎么能一次又一次背叛他？”

陆昊远漫不经心道：“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他转身看向维森特，“亲爱的外公，既然我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是不是该好好给点奖励？”

维森特笑的满脸慈爱，“你想要什么奖励？”

“还没想好。”陆昊远伸了个懒腰，“不过我现在累了，弄一间干净清爽的房间给我休息总该有吧？”

“当然。”维森特看向他身边的一个黑衣人，“塞西尔，你带少爷去休息，无论少爷有什么要求，你都满足，千万不能离开少爷身边半步，知道吗？”

“是，老爷！”塞西尔一转身，看向陆昊远，露出标准地八颗牙，“少爷，请您跟我来。”

走到门口的时候，陆昊远突然回过身，朝着几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地笑容，“冰朔，争取多活一会儿，千万别表现的太没用让我失望哦！”

看着两人施施然离去的背影，杨折威和谢君勉气的直发抖。

冰朔却突然开口道：“君勉，你带着杨老师先走。”

“什么？这怎么可以！”谢君勉急道，“我怎么能丢下你们自己逃跑！”

杨折威死死拽着冰朔的衣服，眼中满是绝望，“冰朔，是我连累了你，我杨折威是没用是蠢，可也绝对做不出忘恩负义的事情。”

冰朔翻了个白眼，“我让你们先走，只是因为你们武力值太低了，留在这里只会给我和徐曜拖后腿。”

听到这句话，杨折威倒还好，谢君勉却是一张俊脸涨的通红，眼中满是羞惭和愧疚。

而一旁的徐曜，听到这熟悉的话，竟莫名觉得心头一阵爽快，被冰朔嫌弃拖后腿的终于不是他了。

维森特忍不住笑出声来，“冰朔同学难道真以为，你们有人能走得了吗？”

说着，他一挥手，扬声道：“关闭所有通道！”

然而，手挥下了，声音也落了，不远处的玻璃门却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动静。

维森特脸上的笑几乎维持不下去，猛然沉下脸道：“还不去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用查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冰朔慢条斯理道，“刚刚入侵你们这网络的时候，我给主控系统留下了一道秘密指令，一旦紧急灭火程序被人为打断，就让所有舱门都保持开启状态，二十四小时。我在这条密令上，加了十三道锁，就算是Gallant来解，也至少需要半个小时才能解开。”

维森特死死盯着他，随后冷笑道：“我倒还真是小看你了。”

说着，往旁边的黑衣人冷冷睇了一眼，“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让亚伯解开密令。”

其中一个黑衣人领命匆匆离开了。

但其他几个黑衣人却没有动，反而端起了手中的枪。

席貊阴柔冷厉的目光犹如淬了毒一般落在冰朔身上，“我就算把所有的大门都给你打开又如何？你有胆子倒是跑啊！”

十几个黑洞洞地枪口对着四人，外面或许还有更多的保镖。冰朔他们只要一回头，就会分分钟被扫成筛子。

杨折威和谢君勉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神色紧张而慌乱。

席貊冷笑道：“萧冰朔，我早说过，总有一日你会落到我的手中。我要扒下你的整副皮囊，亲手送到蓝面前，我真想看一看，到那时，蓝还能不能保持冷静。”

冰朔懒得去理这个变态，直接上前一步，挡住了谢君勉和杨折威，再一次道：“你们两个先走。”

“可……可是这些枪……”冰朔和徐曜就算甘愿牺牲自己挡，也不可能挡住全部子弹，更何况，谢君勉和杨折威也不可能同意用这两人的命换自己的命。

冰朔缓缓抽出腰间的寒血剑，内力灌注，剑身瞬间绷直，冰寒的气息在实验室中蔓延。他淡淡道：“你们放心吧，他们不敢开枪。”

“不敢开枪？”席貊脸上露出森然的笑容，“萧冰朔，你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维森特也摇头道：“我承认你和徐曜都是完美的实验体，我也舍不得破坏分毫。但实验体终究是实验体，就算千疮百孔，只要留着一条命，放入培养槽中总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对我们来说，足够了。冰朔同学，现在，你还认为我们不敢开枪吗？”

“是的，你们不敢。”冰朔不紧不慢道，“因为我已经把这个实验室的硝烟检测系统与基地自毁程序绑定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