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楠楠妈妈打了个电话，陆向晚就开始觉得自己好像运气好那么一丢丢了。接连开了两个小单，虽然在组里头排名依旧不怎么靠前，但比起之前的混沌，现在多少能看到些光亮。

可即便是她再怎么神经大条，也还是能感觉到金东海对自己或轻或重、若隐若现的……嫌弃。

这世上没有不明不白的爱，当然也就没有不明不白的厌恶。

陆向晚把自己跟金东海这段时间以来见过的几次面细细回想了下，除了她没办法像那些小年轻一样随时随地地为他激动不已，也没发现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他的。

直到这天下午这场季度报告会，陆向晚才看出了端倪。

季度报告会是天成保险的例行活动。每个季度，天成的高层们都会在这个报告会上将当季的一些亮点和不足拿出来分析。

这天下午三点钟，陆向晚拿着笔记本跟在部门同事后头来到了大会场，准备参加下午的报告会。

主席台上的老总们以此入座，陆向晚抬眼看上台时，不禁把自己吓了一跳。

坐在正中间、带着黑框眼镜的那个男人不就是那天晚上把自己吓得半死那个‘叹息哥’吗？

不对，按照他当时的位置看，他顶多是个老总的副手吗？怎么看上去全然一副老板的派头？

不对不对，如果是老板的话怎么可能那么晚还躲在角落里核对数据呢？就她所知，金东海就从来不干这样的事，更别说副总了……

思绪有些凌乱的陆向晚抬手轻推了推身边其他部门的同事，开口问道：“中间那位靳总是新上任的嘛？”

同事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了她一下，而后问道：“你是新来的吧？连靳总都不认得？”

陆向晚眨了眨眼睛，十分诚恳地摇了摇头。

“我去！公司里竟然还有你这样的漏网之鱼？！”女同事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看来我的给你好好补补！”

话毕，女同事掏出手机，在百度上把靳鹿鸣的名字输进去，然后把弹出来的词条递到了陆向晚的面前：“来，仔细认真地学学！”

陆向晚接过手机，从上到下划了一遍，看的自己的脸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的。

想想自己前几天晚上都都干了些什么？！

堂而皇之地顶着张面膜出现在整个天成保险都公认的这位灵魂人物面前不算，竟然还在临了临了的时候告诉人家有需要随时可以找她。

他这样翻云覆雨、无所不能的人能需要她做什么呢？陆向晚苦笑了一声，觉得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需要她立即从他面前消失……

她霎时间读懂了当时靳鹿鸣看她的眼神，不是感谢，而是……不屑。

台上的人冲了话筒“喂”了两声，本季度分析会正式开始。

会议的前头大家讲的都是些季度营销之星、季度营销方案之类令人振奋的消息，金东海看着上台领奖的人，不，确切地讲是看着上台领奖金的人眼睛都红了。

等了大半天，他这个季度报上去的几个项目和几个奖项都被刷了下来，脸都有些绿了。

陆向晚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无意间瞥见他那张脸不由地缩了缩脖子躲了回来。但这还不是金东海最郁闷的时候，接下来的季度落后进度跟进分析才是他最煎熬的。

“金东海，你们电话营销部本季度的业绩完成率严重落后于时间进度，严重影响了整个公司的年度完成情况，对此你应该做做检讨啊！”

周端成坐在位置上，很是认真地、毫不留情面地直接给了金东海点明批评。

“周总，这个季度恰逢新人入职季，我手里的人都是些跟门外汉差不多的人，拓展起来确实有压力。”金东海开口反驳道。

“你这个理由听上去是理由，但事实上却不是。正因为你手头上都是些新人，所以在给你们部门下任务的时候才特意打了折扣，难道你连执行力也要申请打折扣吗？”周端成有些不大高兴了。

“周总，您什么时候变得‘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了？”

“金东海你这是什么态度？……”周端成有点想发火的意思。

整个天成都知道周端成看重业绩，只要业绩好，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宝。

整个天成也都知道金东海看重绩效，只要到手的收入可观，说什么、做什么都与己无关。

可就是这样的两个人，以往称兄道弟的两个人在业绩和收入同步增长的情况下时常笑脸相迎、互相客气着。在本季度的业绩上竟然背道而驰了。

虽然不至于打起来，但两人此时针锋相对的气场和突如其来的冲突不可避免地引起了会场的窃窃私语。

周端成之所以忍着，那是因为金东海算是天成的元老，手里头握着天成几个关键大户的基本信息，如果他走了，自然也就把这些户带走了，长远来讲，并不是一件好事儿。

而金东海也知道自己的价值所在，故而时不时挑衅一下领导的权威也就成习惯了。

尴尬了好一会儿，沈榕开了口：“其实周总和金经理都是为了天成的业绩，各自意见有所不同也是正常。只是还请大家就事论事，不要伤了和气。”

周端成接过沈榕递过来的一支水，目光从刚才的剑拔弩张变得柔和一些。

“沈总，您这话说得倒是和气，可怎么听上去于业绩提升没什么益处呢？”金东海向来不服气沈榕，总觉得她没什么能耐却霸着原本应该是他的天成副总的位置。

“这……”沈榕没想到金东海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把火惹到她的身上，一时语塞。

就在沈榕不知所措的时候，台上一直面目表情地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的靳鹿鸣开口了。

“如果一两句话就管用的话，还要你来做什么？”

会场顿时窃窃私语之声更大了起来。

公司大批的女粉丝们在心里头暗自尖叫，被封为男神的靳鹿鸣平时很少在会上发言，今天居然开口了！虽然是对金东海说的，但却足以让她们禁不住议论起来。

“靳总，您这话说得就有些刻薄了……”金东海还没想到靳鹿鸣会开口，向来不熟悉他路数的金东海不知如何反击。

“刻不刻薄我不知道，但比起你和周总、沈总说的话来看，也差不了多少。”

“……”金东海罕见地无语了。

陆向晚就这么坐在台下看着金东海因为气急败坏而青红掺半的脸，心里头祈祷着可千万别有什么事儿惹到自己身上。

可是她不知道，要是最近霉运连连的她祈祷有用的话，她也不至于是今天这个样子。

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一散了会，陆向晚就被金东海拎到了办公室。

“知道找你来是为什么吗？！”金东海那张脸还没恢复，一开口就直冲陆向晚喊起来。

陆向晚心里头那叫一个委屈，这叫什么问题呢？要是知道为什么来她才不会进来呢！

“不知道……”陆向晚摇了摇头。

“签单！你的签单！”金东海实在是气急了，直接拍着桌子喊了起来。

“金经理，我正在努力联系客户……”

“陆向晚，我要的不是努力，是业绩！业绩你明白吗？！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这个季度这么差劲，一分钱也拿不到吗？就是因为你的业绩实在太难看了，把我们部门的考核分数都拉下去了你知道吗？！”

“不会吧？部门里头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因为我……”

“你还嫌自己不够难看吗？你来了这么久就签了两单，还都是小金额的，你觉得有没有影响到？我告诉你，要么就好好干，要么就直接回家算了，免得在这里影响其他人！”

“金经理，我确实正在努力中，但毕竟刚刚接触这一行，还没找到窍门和技巧，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

“你觉得我们还有时间吗？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按照你这样的进度，你觉得有可能在最后出现一个surprise吗？根本就不可能！”

“那金经理的意思是……”

“我现在已经不指望你能逆袭了，但至少你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签下十五单，而且金额都要在公司考核的基础之上，否则你就真的可以收拾东西走人了。”

十五单？这个数据对于熟悉行业运作而且手上有客户资源的老员工来讲或许不是什么难事，但对于刚刚涉足这个行业的陆向晚来讲，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金经理，这是十五单我能还个价么？”

“你以为是在菜市场吗？谁告诉你可以讨价还价的！”

“……”陆向晚不知说什么好了。

金东海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为难，轻咳了两声道：“要想在两个月内完成这十五单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只要能把握技巧，懂得触类旁通，其实很容易就能签下来的。”

陆向晚有些懵，不知道这男人想干嘛。

“别愣着了！过来，我给你支两招！”

“……”陆向晚更懵了。

金东海还真是看不下去给自己支招了！这是什么填上掉馅儿饼的好事儿？陆向晚有些不大相信。

“行了，就这两点，你好好记下来，然后自己回去琢磨琢磨，尽快签单回来！出去吧，把你隔壁的陈重给我叫进来。”

从金东海办公室走出来的陆向晚依旧没能从刚才的不明所以中反应过来，晚上回到颜若初的住处时，吃饭的时候都一直发着呆。

“你说，是我没看明白他还是我一直就没看错了他？”陆向晚把筷子杵在碗里头，边想着今天的事情边喃喃自语道。

颜若初坐在她对面一脸不明：“你说谁呢？什么看明白看错的？”

“金东海啊，就是我那个恶心不对付的顶头上司啊！你知道他今天作什么了吗？他竟然看我业绩太差直接给我支招了！”

“啊？！好事儿啊！你不正愁找不到好的方法吗？”

“是啊，本来是件好事儿来的，可我为什么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呢？”

“你这人就是这么疑神疑鬼的。他都给你支招了，还能对你做什么不成？要是真的意图不轨干嘛绕这么大圈子？”颜若初一边嚼着一边说道。

“倒也是！”陆向晚信服地点了点头：“不管了，反正也不至于比现在更差了，明天就照着金东海支的招签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