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风雨欲来

谢重山微微一笑,眉眼软和不少,眸中仍然清明,却多了点罗朱看不明白的东西。

“内子懒散,还在屋中休息。殿下有事找她,跟我说是一样的。”

他清了清嗓子,恨不得用大雍士子背诵辞章时所用的,那种极为抑扬顿挫的雅言将话说出来。

“毕竟夫妻一体,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

罗朱知道谢重山很得意了。

“本殿下知晓,你们成婚了。”

照着谢重山的势头,只怕再过几天全王都的人都知道他们二人已经成婚。

“你托我查的东西不简单,我在宛城的谍子们几乎被一锅端。谢小哥,我也不知道你查这些做什么,可是出了宛城,往王都递消息的十拨人马没了九拨,就足以证明你要做的事情很难很难。”

本该潇洒得意的王子想起小胡姬,轻轻叹气,他不知道为何世间总有这么多让人为难的事情。

“闯入王宫送还麒麟玉章也不容易,虽然左臂差点被废,但我还不是帮殿下办到了?”

谢重山一时志高意满,觉得天下无有不可为之事,只因为他是谢琼的夫君。

罗朱深深地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能另派个人把卷轴送到摩迦寺?

“好了,还有一件事。”

他正色,将手中卷轴放在桌案上,推给谢重山。

“照着之前说好的,你和谢姑娘不能继续待在王都。”

麒麟玉章是谢重山在他的委托之下送进王子寝殿的,无论羌胡王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着不知道,谢重山都不能在王都久留。要是被有心人拿住把柄,只会多生波折。

“这是应该的。”

谢重山倒不惊讶,这是他一早就同罗朱说好的。事成,他带着谢琼和有关谢家一事的密报远离王都,事败......好在上天垂怜,终究给了他圆满。

黑金卷轴留有血污,可知是何等艰难,才能自万里之外送到羌胡王都。谢重山丢掉卷轴外头脏污的布帛,再从竹轴中抽出一物,这才得了那方宅窄小灰白的布条。

“谢侯身死,边兵十万尽归副将章甘所统。章甘起于微末,幼妹媵崔氏。谢侯之事,章甘告也。”

谢重山握着布条的手颤抖起来,尘埃落定之时,深深的不安和欢喜却一起在他的心中涌动起来。

谢重山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可是,真的是崔泠崔四郎,是他出身的崔家害了谢家。除他之外曾在谢琼心里留下痕迹的另一个男子,真正陪着谢琼长大的男子,今生都不要再妄想得到她的心,这让他如何不欢喜?

然而他又心中又升起了莫名的不安,这不安令他在瞧见谢琼一身青衣,顾盼着踏过门槛时,下意识将手中布条卷到袖中。

“虫娘?”

谢重山微笑,闲坐在他对面的罗朱却觉察出他血液涌动的声音。

如此紧张,如此的不堪。

少年伸出修长平稳的手,谢琼牢牢牵住,这对新婚的小夫妻便挤到了罗朱的对面。

“殿下来有何贵干?可是来送您与卓依的喜帖的?”

谢琼米齿细白,笑容明媚,吐出来的话卡得还想瞧热闹的罗朱殿下不上不下,十分难熬,一刻都待不下去。

天杀的谢重山,娶了这么个牙尖嘴利的女子,不知道是图她些什么?他若是与这样的女子共处一室,莫说六十年,只怕半月就要英年早夭了。

罗朱殿下当机立断,逃似的告辞离开。

谢琼瞧他来得莫名,走得也十分奇怪,只得捧着脸再问谢重山。

心里压了石头的少年决心今日做个弥勒佛,只笑不语。

谢琼追问,他便只说,王子是来恭贺他们新婚之喜。

谢琼复挑眉,弥勒佛又是微微一笑。

开口便是,这羌胡他们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辽州神女山。

一南一北两侧景致风光各不相同,北边是大漠连天,南面却是葱郁的青山绿林。神女山脉无数巍峨巨大的山峰下掩着一座不大不小,名唤昭蒙的小山峰。

山上终年薄雾,不结谷物,亦无百花果实。然而山腰上还聚居着一座村庄,村民靠劈柴牧羊为生,赤贫但也安乐。

谢琼与谢重山便扮作从边地逃亡而来的夫妻,在村中赁了间茅草屋,权做栖身之地。

两人本来打算一路北上,越过辽州,去谢琼外祖家所在的琼州。然而因着谢重山左臂伤势未愈,辽州太守府仍然在搜捕谢琼的缘故,两人便不得不在昭蒙山上暂居,等着谢重山伤好再启程。

昭蒙山上气候阴凉,空气都渗着甜丝丝的山间水汽。到了夏末秋初的功夫,竟似已经入秋,村中人连衣衫都换了一季。

按理说,昭蒙山上是一点暑热也无的。可谢琼的身子仍然不爽利,晨起时便胸闷气短,精神总是怏怏,食欲更是约等于无。

谢重山自己可以随意涂点药粉,静待肌骨愈合。对着谢琼却不敢如此怠慢,见她一连几日都是如此,莹白小脸养得越发苍白,下巴尖得不成样子,便说什么都要带着她去寻医。

可惜昭蒙山上的村庄人稀家贫,村里连一个野郎中也无。谢重山活动了下好得七七八八的左臂,瞧瞧面色苍白的谢琼,挎上长刀,便决心要带着她去辽州城中寻医。

第五十四章 风雨欲来
家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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