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身契引张叁

两个不速之客一走,王家很快井然有序。

被父母询问了和赵寒之间的具体往来之后,王柔也知道了父亲被限制出城的情况。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她也十分意外。

本来就准备多加关注此事,尽快让尘埃落定,之后她就立刻去找冯征。如今自家父亲都被牵扯了进去,她更是不能什么都不做地干等着。

暗暗决定自己也要开始调查,王柔先是从李氏那里要到了仆人们的身契,将自杀内应的那一张翻了出来。

“人已经没了,娘亲定然也不需要这张身契了,不如就交给我吧?”王柔双手捏着那张薄薄的契约,浅笑着询问。

“你要这个做什么?”李氏坐在椅子上,一边合上装有各类契约的木制匣子,一边面露不解地反问。

“我就是挺好奇的。这个贼人给我们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我想看看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王柔说着将身契上的信息都浏览了一遍。

李氏冷嘲了一句:“一个心怀险恶的奸贼罢了。”

目光在契约的签订日期上顿住,王柔坐到李氏旁边的木椅上,将契约放在面前的木桌上,展示在李氏的眼前。

“这人是十天前才进府的,娘亲可还有什么印象?”王柔又问得具体了一点,“他来我们这里之前,是在哪里做工呢?”

李氏并没有将一个仆人的大概情况放在心上,随意扫了一眼那张契约,发现签订契约时的场景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

她根据脑海中仅有的几个画面回忆道:“我记得是在一家木坊里帮工,名字叫什么却是记不清楚了。”说着她的心中突然警醒起来,视线从已经被一把铜制小锁锁住的木匣上,移到了王柔的脸颊上。

微微挑了下眉,李氏的语气中带了一点难以理解:“你是不是在调查,贼人的背后还有没有人跟他勾结?”

担心李氏会阻止她的探查,王柔双手按在契约的边角处,口中含含混混地说道:“算不得是调查吧?只是想确定一下是不是真的有人勾结了山贼。万一真的有哪个豪赌之人这么做了,那这座城以后不是还有被山贼夺走的可能吗?那时候我们家也很危险呀。”

她的声音越说越清晰,语调也变得越发义正言辞:“再说了,这次的事没准就是那人在刻意陷害爹爹呢?为人儿女怎么能让父亲蒙受这种不白之冤?我一定要将他揪出来好好赎罪。”

见她说着说着突然一副直接笃定了背后是有人在捣鬼的样子,查证此事的意愿显然十分强烈,李氏依然不肯放任她去行动:“查案之事,自有官府中人去操心,再不济也是你父亲来管,哪里需要你一个女儿家这么亲身奔波?”

她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下,用轻飘飘的语气继续表示反对:“你之前独自跟踪贼人的事,我还没有责罚于你,要是你再这般以身犯险,就把你关到反省了为止。”

“别啊。”王柔从椅子上弹跳到一旁,手上还不忘摸走那张身契,“我这不是在冒险,是在先下手为强。让自己安全的最佳方式,不就是提前将敌人乃至灾厄统统消灭吗?”她一边说话还一边在脖颈处以手为刀比了个“抹脖子”的姿势。

眼见李氏放在铜锁上的手指动了一动,仿佛在强忍着拍桌子的冲动,王柔连连向门口大步后退。

“总之我不会胡乱冒险的,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娘亲尽管放心吧。”说完她正好退到了门口,一个转身像兔子似的动作灵活地跳过了门槛,下一刻就蹿得不见了人影。

这是显然不打算将李氏的反对之言听进去了。李氏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房门口,还是忍不住一掌拍在了桌子上,被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女儿气得太阳穴处突突直跳。

耀眼的光芒穿过浅浅的云层,照耀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见证着又一日的和平安定的景象。

王柔站在一家木坊的大门前,刚一抬头双眼就被夺目的阳光晃得有些视物不清。她立刻抬起右手,用袖子遮挡在额头前,视线这才重新恢复了正常。

眼前有一根细长的木杆立在木坊的门口,挂在木杆顶部的小旗子上书写着木坊的名字。

确认自己没有来错地方,这个名字和管事告诉她的名字一模一样,王柔低下头来,开始透过开着的大门来打量里面的情况。

她其实在昨天问过管事木坊的名字后,就打算过来调查了。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又被气急的李氏限制出门了。

一连被关上七天不许出门,看来自家娘亲是下定决心要好好管教一下自己这个不肖的女儿了。

王柔可不打算被这点难题困住脚步,她和蒹葭一起搬出了库房中的梯子,通过梯子爬上爬下之后,由屋顶上的蒹葭负责将梯子回收掉。

虽然有点辛苦一个人处理梯子的蒹葭,但总好过将梯子留在院墙外面,给府中的防盗系统会心一击,进一步提升李氏的怒气值。

木坊里只有一个年轻男子坐在柜台的后面,明明店铺里一个客人也没有,他却并没有百无聊赖地摸鱼休闲,而是精神抖擞地时不时望向店铺的里间。

里间的木门是合上的,男子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这让他的表情更加好奇,恨不得把耳朵贴在门上好好听一下里面的人在聊些什么。

王柔还是第一次来这间木坊,她顺着陌生男子的目光也望了望里间,同样在心中好奇起来。

一心满足八卦心态的男子并没有注意到,店门外来了一个看起来鬼鬼祟祟的客人,直到王柔收敛神态端庄自然地走了进来,才在手忙脚乱中反应了过来。

男子很快站了起来,笔直地立在柜台后面,下意识地说出了常用的话术来招待客人:“女郎需要点什么?桌椅?还是匣子?”

王柔并不在意这个男子究竟是店老板还是帮工的,也无意订购些精巧小件,径直提出了她的疑问:“之前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叫木叁的帮工?”

“你是向他订了东西吗?”男子有些苦难地摸了摸后脑勺,“那可真不巧,他走了好多天了。要不,你把木叁交给你的契约拿给我看看?我去找找做得怎么样了。”

王柔转了转眼珠,突然生起气来,右手看似用力地拍在了柜台上,咬牙切齿地开口:“他骗了我的钱,可现在找不到人去哪儿了。这些天里,你确实没有见过他?”

“没见过!绝对没见过。”男子一听王柔是出于这个理由来找人,顿时开始极力和前同事撇清关系。

他双手在身前拼命摇晃,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无比真诚,连连否认着解释道:“他打从来我们这里后,就没和我私下来往过,经常一个人早早地来店里帮工,然后又一个人不知道回哪里去了。我到现在连他家住在哪里都不知道,跟他一点都不熟啊。”

“你们招工的时候起码会打听一些底细吧?我可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王柔狠狠地皱了下眉,狐疑的目光在男子的身上扫来扫去,语气中充斥着显而易见地怀疑,“你不会在包庇他吧?”

“我可是个不偷不抢的清白人儿,女郎你不能乱说话啊。”男子变得越发手足无措起来,对着王柔比了个“嘘”的手势,接着还小心翼翼地看了内间一眼。

面对他奇怪的反应,王柔的脑海中灵光一现,想明白了他这么紧张的原因。她看向内间,微微挑了挑眉:“官府来人了?”

“是啊,刚来没多久。”男子开始分享闷在他心里的八卦,“刚进门的时候可有气势了,吓得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让城主亲自过来抓人。”

被八卦时的悠闲心态冲淡了些许紧张感,男子越说越来劲:“原来是木叁那家伙骗了你的钱。城主真是太有心了,这点小事,派个衙役出来就可以了,还亲自跑来跑去的。”

见王柔露出了一个十分表面的假笑后,他连忙换了话头:“我不是这个意思,被骗钱当然不是小事了。我是说城主太认真负责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遇到城主这样的官员,真的太有福气了。”

可以看出来他说这话时的语气是发自内心的,王柔收起了面上的假笑,一时有些默然。她知道赵寒不管处在什么官位上,一直都是遵规守距爱护百姓的。可这么一个人,偏偏信了李容的仁义之道,事实上阻拦了天下的统一安定。

眸光复杂地略过内间,王柔还拍在柜台上的手不由紧按了一下台面,很快又被她收回腰间。

双手叉腰依然摆出不依不饶的样子,王柔撇了撇嘴:“城主查是他的事,我查是我的事,说不定我能自己先破案呢。快说,你还知道些什么?”

“怎么可能?”刚对王柔能率先破案的说辞质疑了半句,男子后面的话就被表情瞬间变凶的王柔给瞪了回去。

他怂兮兮地缩了缩脖子,音调也不由低了一点:“我只知道他来这里之前不叫木叁,叫张叁,木叁是在这里帮工之后才改的。”

“在你们店里打工还必须改名字?”王柔面色古怪地追问。

“没有的事,是他自己要改。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哪有人随随便便给自己改姓的?就不怕将来下了地府,被列祖列宗轮番打过去吗?”男子作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是为了去骗人。”

顶着个假名字骗人,被咒骂的时候,反正名字是假的,好歹还给祖上留了点体面。

“就这个?”王柔不停歇地继续询问,“还有别的事吗?”

“其它的事,只能去问我师傅了。我平时连话都不和他说上几句。”男子说着不由得气弱了一点。因为他刻意不和木叁说话的原因是担心木叁太能干,抢了他的位置,代替他被师傅重点培养,心里才一直有个疙瘩。

“你看起来不像是不喜说话的人,是觉得木叁有什么问题才不和他说话吗?”王柔丝毫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就,就是他一共也才干了半个月,就真的不熟。”男子结结巴巴地给出了一个不暴露自己真实想法的理由。他要是注意到木叁有什么问题,早跑去师傅面前告黑状去了。但是木叁一直勤勤恳恳地干活,看上去就是个老实本分的木匠,他哪里想得到木叁会是个骗子?

半个月。王柔的双手自然地垂落,她低头沉思了一瞬,抬眼正要再问,却被突然打开的内间房门打断了话头。

身穿青色常服的赵寒率先走了出来。相比之前去王家时,一身红黑色相间的官服显得威严肃穆的他,今天的赵寒仿佛还是那个在小巷中果断出手的侠客,清冷的同时又让人不由感到安心。

两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在空中交汇,王柔首先垂下眼帘,向门口方向移开了视线。

她不觉得如今两个人之间还能再说些什么,纵然只是打个招呼客气客气,空气中都会充斥着尴尬的意味。

还是等她调查出了什么实锤之后,再去自证王家的清白吧。在心中这么决定的王柔,打算默默等赵寒离开后,再为自己的那些疑惑寻求答案。

她的反应无疑可以被称为冷淡,赵寒的脚步顿了下,又立刻面无表情地继续向门外走去。除去最开始不经意间的对视,两人的目光都不再看向对方。

第七章 身契引张叁
这个谋士有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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