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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康愣愣,又仔细看看宋琪的脸,确定没有印象,就委婉地笑了笑,说:“我比较大众脸。”

宋琪的反应却不像开玩笑,他跟纵康维持着一上一下的姿势观察了好一会儿,越看越觉得面熟,陈猎雪让他先下来再说话,下楼的时候他灵光一闪,喊陈猎雪:“你看他像不像我妈?”

陈猎雪一愣,猛地转头盯着纵康瞧,终于明白他对宋琪妈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出自哪儿了。

纵康的眉眼,几乎就是中性化的宋琪妈。

纵康不自在地搓搓脸,一头雾水:“怎么了?”

宋琪从楼梯口晃荡着过来,凑近了纵康很稀奇地看,好像他是个少见的西洋景儿,让他发出颠三倒四的啧啧声:“也说不上来哪像,近看也没那么像了,但真的像。”

他俩的距离被宋琪拉得极近,几乎要脸贴着脸,纵康虽然比宋琪大几岁,身高却稍逊半头,这姿势让他很不自在,尽量不动声色地把身子向后偏,去看陈猎雪。陈猎雪不知在想什么,愣在原地也不说话。.

他只能喊:“小碰。”

“嗯?”

陈猎雪回过神,抬头就看见宋琪伸手去捏纵康的脸,既若有所思又没着没调地说:“你不会是我妈另一个儿子吧?”

纵康跟他一样都是被抛弃的,陈猎雪当即沉了脸,纵康反而不用他解围了,他躲掉宋琪的手,不高兴地皱起眉:“我们来,是跟你商量租房的事。”

“租房的事?”宋琪抱着胳膊靠在窗台上,冲纵康挑衅地眯起眼:“还是那句话,爱住不住,房租不退。”

陈庭森发觉陈猎雪最近总是心不在焉。

那天他下夜班回来,在门口就听见陈猎雪打电话,隔着门听不真切,也模模糊糊捕捉到“想去看你”之类的话。

确实是从有了女朋友开始,这小孩看手机的时间越来越长,以前休息日他只在家看书,现在动不动就往外跑,一跑就是半天,不过了饭点不回来,回来了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今天又是这样,他下班回到家,家里黑灯瞎火,连个人影也没有。

陈庭森“啪”地打开灯,既不耐又不悦——不耐那个所谓女朋友的黏人程度,不悦陈猎雪的不懂事。

那种只会蛊惑他喝酒的女朋友有什么好谈的?

陈猎雪推开家门就看见陈庭森坐在沙发上,面色不虞。

上回他挨打就是这么个前奏,现在还心有余悸,当即嗓子眼儿一紧,边回想最近有没有犯错,边试探着凑过去喊叔叔。

“叔叔,我回来了。”

陈庭森不理他。

这一点倒跟平时没什么不一样。

陈猎雪开始熟练地没话找话:“你吃饭了么叔叔?我买了点零食,还有冰淇淋,你要吃么?还是我去切点水果?”

陈庭森终于掀起眼皮,视线在他身上游走一番,蹙起眉头:“去哪了,身上这么脏。”

陈猎雪低头看看,衬衫下摆果然蹭了灰。他最近帮着纵康搬家,纵康还在为他自作主张租房子的事气闷,他倒挺开心的,不管怎么说,让纵康住在哪儿都比睡在汽修厂里好。

除了宋琪总来捣乱,让他头疼。

想到宋琪就又想到宋琪的妈。那天宋琪离开后,纵康问过他宋琪妈的事,陈猎雪知道宋琪一直还对“家”心存幻想,纵康跟宋琪妈长得实在太像了,他也忍不住怀疑两人是不是有血缘关系。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无根无据的,给纵康一个念想其实是很残忍的事。再说宋琪妈那个样子……最后他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把话题带过去。

他想得出了神,一抬头看见陈庭森仍嫌弃地望着自己,就下意识后退一步。他知道陈庭森有些洁癖,在医院工作的人好像都这样。拍拍身上的灰,他随口问:“叔叔,你看我的时候,会觉得像谁么?”

他真的只是随口一问,陈庭森的眼神却微妙地变了好几番,反问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突然想到而已。”陈猎雪摇摇头,解着衬衫扣子去阳台拿换洗衣服。“我去洗澡了。”

他在浴室里观察镜中的自己,观察换心留下的那条疤。即便隔着朦胧的水汽也显得无比狰狞。

如果陈竹雪现在还在,不知是什么样子。

他摸摸心口,想。

洗完出去,陈庭森仍在沙发上看电脑。陈猎雪去开了盒冰淇淋,坐在他脚边倚着茶几吃,没吃几口,陈庭森又从上方发出不悦的声音:“这种东西少吃。”

陈猎雪就把小勺插回去。

然后他大着胆子偎上陈庭森的腿,用脸颊磨蹭男人坚硬的膝盖,小声喊“叔叔”。

“今晚我能跟你一起睡么?”他用祈怜的语气说。

陈庭森敲打键盘的手自他靠过来那刻就停了下来,嘴角绷成一条线,垂着睫毛俯视他。

第二天是周末,陈猎雪不用上学,陈庭森要上班。他在生物钟的惯性下睁开眼,刚欠起身便停了动作,掀起凉被往下看,陈猎雪蜷在他身侧,一条胳膊压在他腰上,睡衣滚到了胸口,露着脆弱的肚皮和长长的刀疤,还在安然熟睡。

陈庭森盯着他蜷曲纤长的睫毛看了一会儿,伸手把他的睡衣拉下来,又轻轻拿开他的胳膊,下床调了调空调。

卧室门打开,关上,陈庭森前脚刚出去,陈猎雪就睁开了眼,揉着肚子幸福地打了两个滚。

昨天他试着跟陈庭森撒娇,问能不能一起睡,陈庭森的脸色难看极了,简直像要一脚把他掀出去,眼神看得他心头惴惴,没成想最后竟然默许了。

他掏出手机看日历,今天是他第一次跟陈庭森一起睡却没被听心跳,这么好的日子得记下来。

搬家是个辛苦活,纵康这种东西不多的人收拾起来也满是鸡零狗碎,除了被褥衣服之类的大物件,还有没用完的洗发水和肥皂,甚至在汽修厂里吃饭用的饭盒和筷子,他都要一并包好带过去。

宋琪将瓶瓶罐罐都放进橱柜里锁好,对着剩下半锅面条发愁,他妈已经喂饱了,他要去便利店,过了夜的面条明天回来也不想吃,倒了又浪费。思来想去,他索性连锅带碗一起端下了楼。

开门的是陈猎雪,见了他就把他往外撵:“滚,你一来我就烦。”

“别呀,”宋琪灵活地闪进门里,“我给你哥送饭来了。”

纵康还蹲在地上摆弄他的几个衣架子,他不记仇,为人又温和,住“新家”的喜悦也冲淡了对多花冤枉钱的心疼,听见宋琪的动静就回头笑了:“琪琪来了?”

宋琪一愣,从脖子到脸猛地蹿红,扭头要往陈猎雪屁股上踹:“你告诉他的?!”

“啊?什么?”陈猎雪闪到纵康身后,装傻:“是说你的小名么琪琪?”

“陈猎雪!”宋琪跟头龙似的咆哮。

纵康护着陈猎雪,说:“喊小名怕什么,你也喊他的,他小名叫小碰。”

小碰再可笑也没有琪琪可笑。宋琪干着脸品了半天,不仅嘲不出口还挺好奇:“为什么叫他小碰?”他边说边把端来的锅放在桌子上,用眼神示意二人:我做的。

纵康露出怀念的表情,笑着说:“他小时候矮,我们房间的床高,他天天上床都得在床柱上磕个头,一磕就捂着头哭,说‘碰头了’,大家就管他叫小碰。”陈猎雪也忍不住笑了,摸摸额头说:“是真的疼。”

宋琪看着他俩回忆过去,那种真实的温情在两人间弥漫起来。纵康一个男人,表情怎么能这么温柔?他望着纵康纳闷,温柔得就跟……苦于肚子里没墨水,他想了半天才在心里接上:跟我妈没生病时候似的。

“你还会做面条?”纵康的眼睛突然挪到他这边,弯得像月牙儿,夸他:“真厉害。”

太像了。

宋琪脑子一麻,搓搓脸去拽陈猎雪:“走了。”

纵康刚要拿碗去给他们盛面,奇怪地问:“饭点儿了,你们去哪儿?”

“去打……”

陈猎雪拦住宋琪的话:“去学校,今天有晚自习。”

“我真是不懂你。”今天客流多,宋琪逮着没人的空隙在店里叽叽喳喳,“你说你打个工,你爸不知道,你哥不知道,你哥还怪你花你爸的钱,天天叨叨一万遍,内疚个没完。”

他把进货单往收银台上一扔:“图什么呢你到底?”

陈猎雪拿过单子又捋了一遍,没什么差错便放回抽屉里收好,一如既往把宋琪的问话当放屁:“跟你说个事儿。”

宋琪“嗯”一声。

“别跟纵康哥提你妈,多像都别再提了。”陈猎雪认真看着宋琪,强调:“他从小就是孤儿。”

宋琪一刻不停的嘴难得沉默了片刻,反问陈猎雪:“你也觉得太像了吧?”

陈猎雪不知该说什么,两人对视一会儿,谁都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临交班的时候来了个外卖单,陈猎雪看看地址,把制服脱下来递给宋琪,“我去吧,送完就顺道回家了。”

“你能行么?”宋琪睡得迷迷糊糊,“你都不会骑电动车。”

陈猎雪好笑地看他一眼,拿了东西往外走:“我打车送。”

收件人的小区离他家不远,估计是改装的民宿,几个年轻人要了一大堆零食饮料嗨夜,收了东西还热情地冲陈猎雪说谢谢。

“享用愉快。”

陈猎雪心情很好的完成了订单。

刚走出小区,电话突然震动起来,陈猎雪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宋琪妈又上吊了,看到来电显示,他心里“咣当”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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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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