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脸皮厚吃块肉

刘易斯喝得有点高,走路时下盘略微虚浮,一般饮酒太猛了都这熊样。照他的吞咽速度,估计一碗硫酸喝下去都不会烧伤口腔。

他背靠举重架而立,不时甩一甩头,保持清醒,强打起精神来指导我练习,但说话已经开始失去逻辑。等到我自认为已经把皮人揍得够惨了,满意地抹去额头上的汗珠时,忽然听见背后鼾声大作,回头一看,这位爷歪着头靠在架子上睡着了……

我拿了块毛巾擦汗,苦笑,他这种促眠方式未免太昂贵,我有更便宜的法子:家传板砖,专治失眠。

随着节奏感超强的鼾声,他沉重的身躯慢慢往架子一旁滑过去,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下了,我叹了口气,冒着被吐一身的危险走过去把他搀住,一个勾手翻摔把他掼倒在柔软的垫子上,给他摆成一个右侧卧的标准睡姿,免得待会儿想吐的时候呛进气管或直接窒息身亡。

经过这一番折腾他还没吐,只半睁不睁地眯了眯眼,消化系统很淡定啊。

人家在旁边睡得那么香,我也不好意思再像个SB似的揍皮人,摇篮曲节奏不对。转身打开衣柜,我准备冲个澡,换一身衣服,回去继续看电视睡觉啃大门。“积极性”这种东西,在没有观众的情况下很难调动起来,何况教练都率先睡着了,我得赶紧统一步骤,说不定他会在睡梦中传授我一套罗汉拳。

不知怎的,刘易斯睡觉的样子总让我心生怜悯,或许身材魁梧的大个子像小孩似的蜷缩起来,更让人同情心爆棚。

我从衣柜里找了件厚外套给他盖上,掖好领口,然后扯下自己的衣服,走进更衣室。

训练完之后冲凉是种享受,巨大的雨淋花洒发出哗哗的水声,我闭起眼睛,任由微凉的水丝密集地敲打在脸上,又飞快地从脚边流走,一点点带走身体的燥热。醺然的头脑也清醒多了,似乎能感觉到酒气聚焦在头顶上蒸发,就像漫画里的三根曲线,热腾腾地冒上去。

这情形,犹如刚出锅的包子,又如刚拉完的狗屎。

正觉痛快,门响了一下,我疑是错觉,伸手抹去夹胶玻璃上模模糊糊的雾气,确实看见有一个黑影闯了进来。

我伸手扯下浴巾仓皇一围,将玻璃门推开条细缝,凑着眼睛往外觑过去。虽然从影子上判断来人身形高大,但我心中仍然抱有一线幻想,认为那是一位从中国女篮退役的保洁阿姨,于是从门缝里细声问:“是谁?衣服都在脏衣篓里……”

话音未落,那人晃晃悠悠地扑倒在马桶前,掀开盖子一阵狂吐——赫然是刘易斯。

我木然站在门后,出去不是,回去继续冲也不是,毕竟夹胶玻璃只是隔音效果好,没有磨砂和图案,他吐完了一转头就能清清楚楚看见我全裸在这儿杵着。

思来想去,瞧他吐成这副模样,估计一时半会也操心不到下半身去,我稍作犹豫,蹑手蹑脚地从他身后走了出去,靠在墙角边躲着镜子走,一只手紧紧攥着浴巾,另一只手伸长了去够架子上的衣服。

一踮脚,我的胳膊在镜子里闪过,刘易斯刚刚吐完,抬起头来扯纸巾抹嘴,突然发现了面前镜子里闪过的一条手臂,警觉地猛一回头。

“哇啊啊啊——我操,你丫看个毛!快给我转回去!”我发出一连串尖叫。

刘易斯猝不及防地瞪着我,怔了半秒钟,遽然间一张脸涨得比醉酒还红,慌忙转过头去,可惜他眼前就是占了半面墙的大镜子,背后的香艳情景还是一览无余。我也能从镜子里看见他的表情,虽然紧紧皱起眉头表示嫌恶,但无法掩饰脸上的慌张,吐槽也变得语无伦次:“拜托你,你能不能叫得环保一点?我又不是成心的……见鬼,冲凉之前你不会先锁门吗?”

趁他骂人的时候,我迅速抓下衣服,抱在胸前冲回淋浴房,虽然只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但在心理上要好过很多。

我他妈真蠢啊,刚才应该用绳子把他拴在桌腿上。或干脆拿根铁丝把他拴电门上!

仓促间,我的视线在镜中扫过他的脸,他好像比我还要紧张,连耳根和脖子都烧得赤红,匆匆丢掉手里的纸巾团,扭头走出去。

我关掉花洒龙头,慢慢地擦干身上的水,套上衣服,咬咬牙厚着脸皮走出去。

刘易斯就等在外面,门一开,他迅速拨开我,一言不发地抢进去,照面间我发现他竟然还是面红耳赤的。片刻后,里面传来哗哗啦啦的冲凉声音,如果不是水声太大,不像出自于人体压强,我会怀疑他的脸红其实是被尿憋的,往里窜的样子太猴急了。

我定一定神,挽好湿漉漉的头发,决定离开这里。

倒不是因为被刘易斯撞见裸体而难为情,我其实是怕他难为情,毕竟人家是武痴,不是花痴,总得给他一点时间适应被女人裸体撞见这个打击吧。

我的厚脸皮,一小部分是因为天生反射弧长,更多的是来自生活历练。大学的时候,我跟室友坐在教学楼走廊里聊天,我提议说:“别老玩‘连连看’这种弱智游戏了,咱们找个难的来玩吧!”结果我的话正好被路过的教授听见,这位情操高尚的老太太当场勃然大怒:“现在的女大学生道德太败坏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居然说要找个‘男的’来玩!”于是她在对我们施暴之后,还罚我们站在楼下晒太阳。

事隔多年,今天我想解释一句,教授,当年我肯认罚,是为了替您遮掩老而弥淫的本性。

脸皮厚,吃个够;脸皮薄,吃不着。

这个关于吃豆腐的流氓哲理,也同样适用于其他一切事情。

回到房间,我用吹风机吹干了头发,看了会电视觉得无聊,毅然决定睡觉。这是四天来我第一次在夜晚睡觉。进舆洗间刷牙的时候,从镜子里发现我嘴边起了个红艳艳的火气疙瘩,大概是因为最近一直不能出门,憋得内火旺盛,再加上刚才受了点惊吓的缘故。

刷完牙,我顺便挤了些牙膏出来,涂在嘴角的红疙瘩上消炎。

结果我还在睡梦中时,小魔不知道怎么混了进来,他一眼瞧见了我嘴边的牙膏沫,这个想象力丰富的家伙以为我是吃了脏东西所以口吐白沫昏死过去,不由惊恐万分,扑到我床前一把捏住了我的肩头,大力摇晃,另一只手拍打着我的脸颊,又吼又叫:“喂!陈七!陈七!你怎么了?!”

我一个激泠惊醒过来,差点抬脚把他裆踢了,幸好熟悉的NewEra棒球帽及时映入眼帘。我是受过国家教育的好孩子,想对恩人犯罪的时候,摸摸胸前的红领巾就忍住了。

看见我睁开眼睛,小魔定了定神:“你这是怎么了?”

我撑着床垫坐起来,发现他死死地盯着我嘴角,于是莫名其妙地抬手揉了揉嘴唇,抹下一手的牙膏沫来,终于恍悟他为什么抓狂,乐不可支地捶床大笑:“这是牙膏啊!兄弟,你以为是什么?以为我昨天晚餐吃的是砒霜吗……”

小魔见我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轻轻吁了口气,左顾右盼:“谁是你兄弟?在哪儿?介绍我认识吧,以后想借钱的时候用得上。”

我拉起被子掩到胸口以上:“这种事找你自己裤裆里的兄弟……你怎么来了?”

“我说过了,改天来看你,今天就是那个改天。”小魔没有听清我含糊带过的第一句话,伸手摘掉自己的帽子,搔了搔鬓角,略带些得意地对我说:“别奇怪我为什么进得来,除了冒充水电工之外,我大概还有一百多种进入酒店房间的方法。”

“我知道,”我促狭地眨眨眼,掰着手指头计算起来,“光是送外卖就分送燕窝、送披萨、送盒饭、送茶叶蛋……算起来确实有一百多种。”

小魔蹲在我床头,满脸啼笑皆非的表情,嘴瘪了瘪,想哭给我看,不过最终还是大大地咧开了,笑眯眯地扶着膝盖站起来,居高临下,热情地向我建议:“今天外面的空气很清新,你赶快起来吧,换件漂亮衣服,我载你出去透透气。”

隔着沉静的窗帘,我看不到天色如何,一边伸懒腰一边问小魔:“现在几点了?”

“我上来的时候是九点。”小魔双手叉腰,用眼神催促我起床。

“靠,老刘他们都疯了吗?竟然容忍我睡了一整夜,没把我拖起来浇盆冷水。”我又惊又喜,亢奋地从被窝里举起一条胳膊,振臂高呼:“我现在精神饱满了!小魔,你有办法把我带出去吗?只要能走出这栋酒店,我简直愿意裸奔!”

“一句话的事——不行!”小魔断然拒绝,“帮你杀人放火可以,帮你耍流氓我不干!”

“所以,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对吗?”我充满憧憬地望着他。

小魔斜斜挑起一边唇角,温柔的微笑中带了点痞气:“乐意效劳。”他顿了顿,又积极地补充了一句,“陈七,除非你不愿意,否则,我会带你离开除了我身边之外的任何地方。”

这句话着实拗口,纵使我获得过饶口令六级证书,还是费了一番思量才能理解。

理解了之后,我的心脏立即一颤,百炼钢立成绕指柔,呆呆张着嘴什么话都应对不上来。这是一句能让万千无知少女流鼻血的告白绝句,风度翩翩而不乏坚毅的个性表达,震撼效果绝对甩下琼瑶阿姨的“我爱你、我要你”几条街,可惜我不是一个合格的花痴,没办法咬着下唇涕泪泗横表示感动,只好像准备变身一样直勾勾傻瞪着他。

小魔扬起一道眉毛,满脸狐疑:“你干嘛一脸便秘的表情……”

咳咳,我知道自己的“深情凝望”这段戏又演砸了,脸孔一阵发烧,赶紧移开目光支吾了几句,跳下床,趿好拖鞋,躲避着他的目光飞也似地冲进舆洗间。

刷完牙抬头的时候,我忍不住又一遍端详镜子里的自己,此妞的模样身段究竟有何可取之处,能叫小魔一厢情愿至此?镜中的女子也是一脸茫然,伊身材高挑,蓬松的秀发凌乱地搭在脸庞上,削弱了面部轮廓的棱角,眼睛微微眯起作审视态,眉宇之间倦意迷离,一双眸子却如星辰般幽冷清醒,刚浸过水的嘴唇呈现出亮朱色,整张脸带着几分沧桑的风尘味,但看起来就像被压在玻璃夹层里的相片,挺刮生硬,全无活色生香的亲热媚态。

拧开龙头,用手抄起凉水泼在脸上,随后用干毛巾拭净。常常有人问我:你用什么牌子的爽肤水,贵不贵?我都诚实地回答:就自来水呀,不贵,2.15元一吨。

相信我,老子真的是个女人啊!……就是今天出门之前不小心把女人味落家里了。

一边拿毛巾擦着脸,一边拉开门口边的衣柜,兴高采烈地寻找出门要穿的衣服。我房间的衣柜里也是阿月置办的衣物,不得不承认,这姑娘品位不俗,我经常在衣裙的标签上发现如雷贯耳的英文品牌名,穿上身就显得财大气粗,连胸围都比原来涨了一两寸。哪像过去啊,我全身上下的行头加起来,基本不超过200块人民币,只有鞋能算是高级鞋,因为它的牌子就叫“Gaojixie”。

换好了一身体面的衣裳,扎起头发,我把刚脱下来的睡衣往脏衣篓里一扔,转身走出去。

“可以走了吗?”我殷切地垂手伺立在小魔身旁。

小魔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目光炯炯中带有欣赏:“几天不见,你皮肤好像变白了,每天用洗衣粉泡几个小时啊?”

“那个被你前女友借去洗脸了,我是用乳胶漆刷的。”我翻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小魔不以为忤,反而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西尔维露娜来自荷兰,至少是个白人国家,所以,她是腹黑美少女,你是腹美黑少女……”

“切!你才黑,你全小区都黑!”我悻悻反驳,不屑地瞥着他的脸,“自己长得跟条变种鳄鱼似的,你还好意思表达审美观呢?天上如果大量往下掉男人,我随手接住一个都比你帅!皮肤黑一点还可以说自己健康,样子丑能说自己不小心被人嚼过又吐出来了吗?”

我越说越觉得义愤填膺,可是外形俊朗的小魔对于容貌的指责完全免疫,这个王八蛋还笑得更加开心了。

小魔,即使身为一条变种鳄鱼,嘴巴能咧到你这个程度也算是相当惊人了!

我捏紧拳头,强忍住向他嘴里丢可乐罐的冲动。终于等到他笑完了,伸手过来揽住我的肩膀:“走吧美女,就算你貌似天仙,也不能不吃早饭啊。”

一句话说得我差点泪流满面,最近营养师正在全力调节我的饮食,烟酒全忌,天天都吃他妈的蔬菜牛肉,搭配服用高蛋白和维生素。好容易吃一回肥肉,还非得放在清水里涮一涮,总之,如果吃进嘴里还能嚼出肉味来的话,那我得对荤食的要求降低到什么程度啊!

有天我馋急了,溜进餐厅后厨想偷吃一块米粉肉,结果被伙计手持雪亮的大勺缴获了。

下楼的路上,小魔一直在听我诉苦,然后他同情地看着我说:“天天吃青菜土豆?那你可真是经济型作物啊。”

他带着我搭电梯下到三楼,走出电梯间,然后拉住我的手,低声嘱咐:“跟紧我。”他脸上带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拉着我开始兜圈子,好像在走迷宫一样,我晕头转向地跟着他在楼层里面穿梭,忽尔路过灯光明亮的餐厅,忽尔走进微芒昏暗的过道,最后来到一扇不起眼的房间前,他停下脚步:“就是这里了。”

门牌号码是“3027”,我试探地伸手推了推门,锁得很结实,不由纳闷地抬头看向小魔,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带挂链的房卡,笑嘻嘻地冲我扬了扬:“自由就在眼前了,姑娘,我诚恳地邀请你今后每一天晚上都陪我数星星,你智商差点,数月亮吧——”

正准备插入卡槽,他脸色突然一凛,收回了手,卡片神奇地从他掌心里消失。

我沿着他的视线转过头,一搭眼就看到有一条腿从过道拐角处迈了出来,正待凝神细瞧,小魔突然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扳回我的脸,不由分说吻了过来。

有情况么?我略一迟疑,他的嘴唇迅速移到我耳边,低语一句:“别乱动,吻我。”

像这样无耻的要求,我半辈子也没听到过,因为一般男人根本就不敢向我下手——他们怕我对他们下脚。别说是恬不知耻地索吻了,就算理直气壮地索赔都不一定有好下场。除非他打得过我。

可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为了避免让人怀疑小魔抱了块人形门板,我只好悲哀地环住他的腰。

这么个拥吻的姿势被一声咳嗽打断,那人客气地询问:“Excuseme?”

小魔抬起脸,装出一副刚刚发现来人的样子,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手臂仍旧结结实实把我搂在胸前。那人似乎是个警卫或者保安,并不确定我们的身份,使一口结结巴巴的英文说着什么,蹩脚得连我都快听懂了,实在比念自首材料还要惨烈,我用后脑勺也能看出他的窘迫,于是撑着小魔的胸膛用力扭过头,慈祥地向他提建议:“你还是说母语吧,听口音你应该是陕北老区人民,装洋鬼子多让人寒心啊……”

一身蓝制服的保安看见我,愣了一下,好像想说什么。我脑子转得飞快:是了,我不认识他,他可未必没见过我,像我这样销魂的尤物,行事再低调也没用,忧郁的眼神和唏嘘的胡茬子会深深地出卖我。

不等他的话出口,我抬脚掰下高跟鞋,想砸过去堵住他的嘴。

而小魔比我更快一步,当他发现保安神色突变的时候,就已经向前疾冲两步,拧腰腾身跃起,凌空翻转蓄力,一记大力后旋踢正扫中保安头颈,可怜的陕北老乡当即眼睛往上一翻软软倒地。

他身躯倒地的砰然一声和小魔双脚触地几乎同步,这一记后旋踢力量大,收腿快,毫无破绽,或者说,以我的水平还无法发现他的破绽。尤其是他在空中的华丽旋转令人眼花缭乱,面对如此惊人的暴发力,我只剩下羡慕嫉妒恨的份。一般而言,大幅度动作在对殴中会比较吃亏,越是绚丽复杂的特技,战斗中的实用性越差,因为耗时长、准备时间久,容易被对手趁机反制。我大学时曾经听一个跆拳道教练说过,如果空翻、下劈都能在半秒钟内做到的话,那么腿的价值就比拳大得多。

以上常规比较排除天马流星拳。

刚才小魔在身势下沉时踢出精准一脚,两条腿几乎劈成了一道直线,我还以为他打算把自己撕成两半呢!——所以这一招少女不宜使用,要是为了打架而把处女膜给崩裂了,实在划不来。

我无法掩饰激动的心情,一把抓住他问:“刚才这是不是720度?”

“720?你是在说自己的近视度数吗?”他不满地挑了挑眉梢,傲悍一笑,“难道你也是叶公好龙,在现实中看到了真正的900度后旋踢,反而不敢相认了?”

把他刚才那个动作在心中慢慢回放,计算结果的确是900度,而且完美得不像话。好吧,其实是因为他的表情太轻松了,不像施展神技的样子,所以我才觉得难以置信,好多人使个马步冲拳都喜欢把表情扭曲得好像脸皮被手机信号干扰了。

我默然无语,作为一个武力值不如对方的感情骗子,我感到压力很大。

小魔见我面如土色不敢言语,以为把我震住了,颇为得意,右臂垂下轻轻一振,门卡从袖管里再次落回手中。

眼前这一扇门看似是个普遍房间,然而推开一看,外面竟是一条狭窄的露天楼梯,蓝色遮雨棚看起来非常熟悉。上学的时候,我经常怀揣十块钱奔向这种地方,沿着这样的楼梯走上去,往往就能找到潜伏极深的24H黑网吧。

第四章 脸皮厚吃块肉
御姐驾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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