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心甘情愿的替罪羊

龚王爷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不过还是比先前那奄奄一息的样子看着好了许多。他背着手站在院子里,打量着那颗大银杏。

岑守拙撤了结界跑出来,冲龚王爷一拱手:“王爷。”王爷不王爷的,他不管。这可是他未来的岳父,总不能轻视怠慢。

“本王是来把闵少将军接走的。”龚王爷脸上笑嘻嘻地。他说的很客气,其实就是来把闵汯安给押走。

方才岑守拙把闵汯安押回来的时候,闵汯安还未变成人形。就算龚王爷知道闵汯安是狼妖,如何能来得这么快。

龚王爷拿出一张圣旨:“几日前有人在皇上面前参了闵汯安一本,说他监守自盗,祸害潭州城,杀人无数,手段残忍。皇上飞鸽传书给本王一张手谕,说让本王先接手潭州城的一切事物,等事情查清楚再说。”

岑守拙仓皇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房门口的闵汯安。才不过几日,形势便完全逆转。肯定是幕后主使让周刺史通过京城的同僚告闵汯安的状。反正龚王爷和周刺史都巴不得将军府倒霉,所以能踩一脚就踩一脚。

如果闵汯安被抓起来,将军府就真的任人宰割了。

闵汯安面色平静,走下台阶,对龚王爷一拱手:“王爷辛苦了。请吧。”

闵汯安配合到让岑守拙牙疼。他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要一心寻死?

闵汯安出去的时候,发现杜纤纤在门口,身后站着闵汯广和抱着三文钱一脸惊恐的闵汯兰。

杜纤纤眼里全是眼泪迎上来问闵汯安:“你这是怎么了?”闵汯安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只深深看了她一眼就走了。

闵汯兰一边追着闵汯安跑,一边哭着问:“哥啊。哥,怎么回事?你要去哪里?”

闵汯安回头哄着她:“我没事,你要听娘的话。”

一直忍着泪得杜纤纤一把抱住了闵汯兰。只是听着闵汯兰的哭叫声,她也忍不住将脸埋在闵汯兰的背上,低声抽泣起来。

三文钱舔完这个舔那个,最后发现自己一个都安慰不了,索性叹着气放弃了。

闵汯广一直沉默的看着这一切。岑守拙忽然觉得这个苍白瘦弱的年轻人很奇怪,好像一直把自己当作旁观者,冷静得有些怪异。即便是如今将军府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对于闵汯广的未来明明也有很大影响,他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和无所谓。

或许是因为闵汯广跟杜纤纤一样,对将军府就从来没有过归属感。

闵汯安被抓了,杜纤纤便不肯回将军府了,把隔壁打扫了一下,住了下来。岑守拙对杜纤纤在将军府中掉入湖中差点淹死的事情,也略有耳闻。他觉得没有了闵汯安的将军府,对杜纤纤而言只有敌人没有朋友,无异于虎穴狼窝,所以她回来住也好。

只是闵汯兰也理直气壮说要跟自己夫君在一起,抱着三文钱就占了客房,让岑守拙哭笑不得。

将军府如今乱成一团,根本无暇顾及闵汯兰,闵夫人只叫闵汯兰的奶娘并侍女送了些东西过来,还让她们每日过来侍候。

他们对于他的‘过度信任’,岑守拙只能无奈接受。

想着杜纤纤一个人住在隔壁也不安全,他便索性让闵汯兰和三文钱都去棺材铺住了。

等她们走后,院子里终于又安静下来,岑守拙也终于可以静下来把这一天一夜之间发生的事情好好思索一下。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似乎完全不可理喻。不过岑守拙却知道,肯定有什么合理的原因,只是他还没想到。

首先能让闵汯安这样牺牲自己的人,只有闵良忠、闵夫人,还有杜纤纤了。闵夫人是狼妖,不容易老也不容易死,不需要闵汯安为她这么做。说到杜纤纤,闵汯安平安无事对杜纤纤似乎更好。那就只有闵良忠了。

莫非闵汯安病急乱投医,跟韦发财做了什么交易,比如他答应做替罪羊让韦发财救闵良忠?

“有必要跟那家伙谈一谈。他是不是昏了头了。”岑守拙自言自语,“竟然会相信那两个奸佞小人。”

王府的侍卫如今对岑守拙态度跟之前大相庭径,客气得不得了。毕竟岑守拙可是未过门的郡主驸马。

龚芳染听说岑守拙来了,一路小跑着出来接他。

岑守拙远远看见龚芳染朝他跑来,也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伸出手去一把接住了龚芳染。

想见龚芳染,便能见到她,大概是最近所有悲伤与错乱之中唯一能让他高兴的事情了。

“今日你怎么有空来我家?”龚芳染有些微微地喘。

“我想你了。”岑守拙的声音甜腻无比。

“少贫嘴。”龚芳染翻了个白眼,“你肯定是来看闵汯安的。”

“唉,那家伙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一门心思送死。”岑守拙叹了一口气,“后来我想想,他关在这里比关在刺史府好。好歹你还能照看,开导他。”

“其实他昨日刚进来,我就尝试给他做心理辅导。可是他压根就不理我。”龚芳染也叹气,“正常人就算是真凶,被指控这么大的罪名为了保命也会拼命为自己辩解,他却一口承认下来,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他的举动太不符合常理了,说明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他做的。”

岑守拙把自己的猜测说了说。

龚芳染听了低头半日不语,许久才说:“有可能。你看我哥就是因为父王病重着急,才会被韦发财骗到亲自去动手……”

岑守拙怕她又想起伤心事,忙说:“不说了,去看看闵汯安。”

龚芳染瞥了一眼岑守拙空空的手:“你就这么去看他,还想撬开他的嘴?”

岑守拙笑了笑:“本来是有东西,我嫌麻烦没拿来。”

关闵汯安的地方,说是“牢房”其实就是王府深处的一个单独小院子。龚王爷知道闵汯安要是想跑,什么牢房都挡不住,索性做个顺水人情。让闵汯安住得舒服,一日三餐也是在他狼兵的监视下由王府的厨子专门作好,他的亲兵再端过去。

闵汯安这哪像是坐牢,简直就是把王府当别院了。

岑守拙知道龚王爷的算盘:万一出了事,也不关王府的事了。

他站在院子里直咂嘴:“除了没有女人,这里什么都好。”

龚芳染又好气又好笑地轻轻推了他一下。

岑守拙这才住了嘴,拎着手里的食盒进去。龚芳染却留在院子里。

闵汯安闭目盘腿坐在床上,听见岑守拙进来也不睁眼。

岑守拙也不管他,自顾自地把食盒打开,端出一碟东西,摆在桌上:“哎呀,春笋炒五花肉,最下饭了。有这个菜,我一顿能多吃几碗饭。下酒也不错,好像某人也很喜欢。”

闵汯安不为所动,岑守拙却清晰地听见外面的狼吞口水的声音。

他瞥了一眼闵汯安,又端出一碟子:“爆炒腰花。杜纤纤一直念叨着,某人那日从我家走了没吃上,心里难受,今天特地做了叫我拿来。”

闵汯安依旧连眼皮子都不太。

岑守拙也不管闵汯安理不理他了,赌气一般只管把剩下的都端出来,放炮竹似地报菜名:“花生米,辣香干子,啧啧下酒好。三鲜汤,辣炒小白菜,有汤有菜,有荤有素,比神仙还快活。”

最后他变戏法一般掏出一个壶,两个酒杯:“米酒。去年杜纤纤就酿了,埋在树下一直不告诉我。今天才舍得把酒坛子挖出来。重色轻友,伤心啊。”

他刚把杯子摆好,发现闵汯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桌边了,惊讶地回头看了看床:“你确定你是狼妖,不是兔妖?动作怎的这么快?”

“我从不跟吃的过不去。”闵汯安淡定地自己给自己倒酒,“再说你这么卖力的吆喝,不就是像引得我过来吗?”

如米汤一般粘稠的米酒倒进黑色的大杯子里,那甜腻的香气便在屋子里弥撒开来,引得外面的狼兵越发直吞口水。

闵汯安一饮而尽,闭着眼感受酒香和谷物发酵的甜蜜香气在鼻腔里回荡。这种味道,恰似吻着杜纤纤时的热烈浓郁。杜纤纤那个性也跟酒一般让人容易上瘾,完全忘了喝多了会醉,喝下去时会辣喉咙,只管一杯接一杯。还是她了解他,知道他现在就想忘了所有事情,所以拿来了这好入口,却也很容易醉的酒,让他名正言顺一醉解千愁。

岑守拙按住闵汯安的手叹气:“诶诶诶,悠着点。这不是清水,有你这么灌自己的吗?再说,你直接喝醉了,岂不是白费了杜纤纤忙活一上午做这些菜了?”

闵汯安这才放缓了速度。

岑守拙其实担心的是,闵汯安等下直接醉倒,让他没法问话。

他也坐下,瞥了一眼闵汯安:“闵汯兰和杜纤纤现在都住在棺材铺里了。”

闵汯安的手顿了顿,微微点头就表示听见了。

岑守拙装模作样叹了一口气“哎呀,天天问我她哥啥时候回来。你说我怎么回答她?”

闵汯安这一次却像是没听见,只管吃喝,没有任何回应。

岑守拙又说:“那媒婆又开始上门给杜纤纤说媒了。她全推了,说要等你。我就不明白她那脑子是怎么想的,你好的时候,她不肯嫁你天天嚷嚷着要相亲。如今你不好了,她却说要等你。她脑子发昏,我可不舍得我的妹子受委屈。你给我个准信,让她等到什么时候?时间一到,我就逼着她嫁人。”

闵汯安依旧不出声。

岑守拙捉住他的腕子:“闵汯安,你看着我。你想想看,你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就算大将军好了又如何?闵夫人又如何受得了。”

闵汯安的手抖了一下,垂下眼帘。

岑守拙等着他回话,闵汯安却忽然放下了酒杯,挣脱开岑守拙回到床上,依旧闭眼打坐:“你请回吧。谢谢你来看我的情谊。”

岑守拙终于恼了:“我说你怎么油盐不进啊。到底是怎么了,你要告诉我,我才能帮你啊。”

龚芳染听见里面岑守拙叫喊的声音,知道他也碰了钉子,忙进去把他拉了出来。

她哭笑不得安慰岑守拙:“这事急不得。”

岑守拙深呼吸,定了定神:“不生气,不生气,不跟这块石头生气。”

龚芳染拉了拉他的手:“反正事情没查清,皇上没下令,他就是安全的。你就当他在休假。”

“话是这么说。他倒是舒服,外面的人可担忧坏了。杜纤纤整日愁眉苦脸的,看得我都心焦。”岑守拙故意抬高了音量让闵汯安听见。

龚芳染送岑守拙到门口,才回来。岑守拙刚走出去两步,又被侍卫请了回来。侍卫说,王爷请他去说话。

岑守拙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跟着又进了王府。

“贤婿请坐。”在书房等候的龚王爷见岑守住进来,笑眯眯地冲他朝椅子一摆手。

头一次被龚王爷这么客气地对待,被直接叫作‘贤婿’,岑守拙受宠若惊。他哪敢坐,躬身拱手:“王爷有礼。”

龚王爷站起来,把住岑守拙的手腕,将他拖到身边的座位上:“贤婿坐,不用多礼。”

岑守拙只能坐下了:“王爷有什么需要小人去做的,尽管吩咐。”

龚王爷微微一笑:“我看你就不要救闵汯安了,快些定案。反正皇上也同意你做潭州大将军,你就趁这个好机会顺势把闵家军接过来。”

原来如此。龚王爷这是要岑守拙把闵汯安的罪给落实了,好报杀子之仇。杀了闵良忠最优秀的儿子,才能让闵良忠感同身受,才是对他最好的报复。

岑守拙不好直接回绝他,面露难色:“这个快不了啊。要查到真凭实据,来龙去脉,才能让苦主和闵汯安都心服口服,才好报给皇上。”

龚王爷凑近低声说:“只要肯花钱,证据很好找。证人就更容易了。反正他如今任人宰割,你说什么他都不会为自己辩护。贤婿只说办好要多少钱,本王给你。皇上哪里就更好办了。之前皇上一直在找由头废了闵家,如今你给皇上理由,皇上根本不会深究,还会嘉奖你。”

岑守拙微微皱眉:“苦主那边如何是好?”

龚王爷弹了弹衣袖上的灰尘,淡淡地说:“那些愚民就更好打发了。有了人证物证,你对事情来龙去脉有比任何人清楚,编一个滴水不漏的证词就把他们给唬住了。”

这不就是要颠倒黑白吗?岑守拙越听心里越发生气。他强按住怒火,又问:“可是真凶还逍遥法外,以后再出来作案,我们如何自圆其说?”

“那时候闵汯安杀都被杀了,潭州城已经是我们的了,还怕什么。再说,真能抓到真凶,就把他法办,也是天理昭昭。我们只说那真凶是闵汯安的余党不就结了。”

岑守拙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站起来道:“王爷,闵汯安跟如我兄弟一般,小人做不到落进下石。不然小人不就成了那背信弃义的奸佞之徒了。”

龚王爷收起脸上的笑容,有些不悦:“他自己都认罪了,又不是你有意陷害他。算不得背信弃义。”

岑守拙的语气也不好起来:“且不说他跟我之间的情谊,就算是个素不相识的人,我也不能诬陷他让他枉死。王爷便安心等候小人将此事查清楚再来向王爷汇报。”

龚王爷被气得脸色阴沉:“你还真是油盐不进。本王给你指了一条的升官发财平坦大道你不走,非要去行那荆棘遍布的羊肠小道。你以为朝中的那些达官贵人就都一身清白吗?哪个不是靠踩着别人上去的?就算那闵良忠不也干过杀平民冒充斩杀敌人数量的事情吗?”

岑守拙拱手:“别人是别人,我是我。抱歉,小人没有那升官发财的命,只能安心做个贱民。”

龚王爷早就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岑守拙又说:“闵汯安怎么也是朝廷命官,关在王府上,小人就不用担心有人趁火打劫伤害他了,是吧,王爷?”

岑守拙这是在暗示龚王爷要保证闵汯安的安全,不要想什么别的‘非常’办法。说完,他也不等龚王爷回应就出去了。

龚王爷气得直哆嗦,许久才自言自语冒出一句:“你以为本王非你不可吗?多得是那为了升官发财不顾良心的人想为本王卖命。”

过去闵汯安白日里都带人巡逻,夜里全城宵禁。自从闵汯安被抓起来,闵良忠又病着,狼兵也没人带领,也就没人巡城了。潭州城就如今真的成了无法无天之地了。

岑守拙只能赶鸭子上架,代替闵汯安行使潭州守卫的职责。他每日巡逻,累得像狗一样,精神绷得死死的,才感受到闵汯安的不容易。

若是只有各种偷抢盗拐还好,岑守拙最担心的是那狗妖和韦发财趁火打劫打劫。

一大早,岑守拙伞铺的门就被一个狼兵拍得震天响。正在穿衣服的岑守拙听那声音就知道发生了大事了,心里叫苦不迭。他一边跑去开门一边整理衣服。

狼兵气喘吁吁地说:“岑公子,昨夜城南有一家的临产的孕妇失踪了。我一收到报案就来找你了。”

岑守拙愣了一下:那两人如今又改绑架孕妇了吗?

要知道,把活人弄走比在现场作案要麻烦得多。因为活人会挣扎会闹,还要找地方关她,管她吃喝拉撒,太容易暴露了。

岑守拙忙一指门:“走,速去苦主家看看。”

那苦主说,早上醒来就发现还有一个月就临盆的妻子不见了。夜里没有听见任何呼救打斗的声音,他还以为妻子去如厕了。结果他找遍了家中都没有看到妻子。

发现大门是敞开的,他才觉得事情不对,忙来报案。

岑守拙仔细把房间和大门查看了一下,没有被人闯入的迹象,是孕妇自己开门离开的。围墙上也没有人翻入的痕迹。

即便是要驱使符也要先进来房间,贴在孕妇身上才能起效,韦发财是怎么做到的?

他不得不承认,虽然韦发财很讨厌,但是鬼点子确实多,多到让他防不胜防。

岑守拙还没把这件事琢磨清楚,便又有狼兵来报:“公子,城西有一家刚才来报案说家中怀孕快十个月的妻子昨夜失踪。”

岑守拙只能又跟着狼兵去了另外那一家。那一家的情况跟第一家大同小异。也是夜里孕妇不见了,身边的丈夫没有察觉。家中没有被人翻墙或者撬门闯入的痕迹,是孕妇自己走出去的。

岑守拙想:看来是韦发财和狗妖分头行动,一人拐带一个孕妇。

这还没完,不一会儿,又有人来报案说有快生产的孕妇失踪。

如此接二连三,夜里一共有四家人家的孕妇走丢了。

岑守拙去查看,现场都是一样的。而且这四个孕妇分别住在城里不同的地方。

岑守拙一早上疲于奔命,最后什么线索都没有查到。

一人控制一个孕妇倒还好,如何同时控制四个孕妇?

狗妖要保证孕妇活着生下健康的婴儿,所以不能用‘活死人’的办法控制孕妇。那还有什么法子呢?

不过这也是韦发财和狗妖聪明的地方。他们若是每夜绑架一个。

第一个孕妇失踪的时候,岑守拙就会警醒,然后布置陷阱,让狗妖和韦发财在绑架孕妇的时候就会变得很艰难。

所以,他们索性一次就绑好几个,然后便可以蛰伏下来。等岑守拙松懈下来,再作案。

虽然知道狗妖跟将军府里的什么人有联系,可是并不代表狗妖就一定会躲在将军府里。毕竟将军府全是狼妖,狗妖躲在凡人出没的地方远没有在将军府那么容易被发现。

岑守拙觉得自己需要理一理思绪,最好是有人提醒一下,随便什么都好。他喃喃自语:“有什么人夜里在城里四处游走被看到也不会被人怀疑?”

狼兵回答:“更夫。”

对,更夫。他也是这么想的。岑守拙又问:“城中一共有几个更夫?”

“两个,一人负责半个城。”

岑守拙想了想,说:“把两个更夫都叫来问问。”他就不信韦发财和狗妖,加上四个孕妇在城中四处走动,两个更夫竟然都没看到。

狼兵把两个更夫带来。不等岑守拙问话,两个更夫齐齐跪在地上磕头:“大人恕罪,真的不是小人偷懒。小人是撞见鬼了,才错过了打更。”

岑守拙不动声色:“你们先不要急着磕头,先跟我把前因后果详细说说看,我才知道能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两个更夫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说:“小人负责西半边城,昨夜三更时准时出去打更,走到城南时发现有个女的披头散发穿着个白袍子在前面走。小人正要细看却发现那女人又不见了。小人想或许是傍晚时喝了些酒,犯困才看花了眼,便没放在心上,接着打更,结果到了城西又看见那个女的,而且一眨眼又不见了。我吓得不轻,匆忙打完了更便回了家。然后发现已经过了子时三刻。”

岑守拙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又问:“平日你巡完一圈大概多久。”

“最多一刻钟。”

“也就是说中间有足足两刻钟,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没察觉到时间过了?”

“是的,大人英明。”那更夫连连点头。

岑守拙又问另外一个更夫:“你呢?”

那更夫说:“小人遇见的就更离奇了。小人看见五个女人都披头散发穿着白色袍子在街道上排成一列走。”

“她们走的姿势呢?是什么样的?”

“很快,像飘一样。”

“去往何处了?”

“小人不知。小人也跟他一样,只恍惚看了一眼,等要再仔细看便发现那些女人都消失了。小人以为撞见鬼了,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也草草打完更回到家中。”

“你大概什么时候看到她们的。”

“子时一刻前后,我打更打到一半的时候。”

“在何处看见她们?”

“城北。”

岑守拙冷笑:原来是这样。更夫看见的五个女人里,有一个应该是狗妖假扮的。孕妇都衣着宽大,又是被从床上直接唤起,所以披头散发。狗妖只要用他的人形也披着头发穿个宽大的袍子,被人匆匆一瞥很容易被误认为是个女人。按照更夫们看见的顺序,和四个失踪孕妇住所的位置,可以推测狗妖从城南出发,经过城西再城东最后到了城北。

也就是说狗妖的最终目的地是城北某处了。

原本以为狗妖用了什么特别的法术可以远距离控制凡人的心神。原来还是要靠近,然后一个一个将孕妇召唤出来。

那还是用的驱使符了。只要画符服的人一念咒,被贴了这个符的人就会像被控制的傀儡一般乖乖走出来。

但是即便是用驱使符也是要一张一张贴在人身上的,时间一长,孕妇只要一换衣服什么的就会发现衣服上的符咒,然后撕下来扔掉,符咒就不起作用了。

他狗妖是怎么做到让四个女人都乖乖地一直带着驱使符呢?

岑守拙放了更夫,只让一个狼兵跟着那个负责城东的更夫去看看他遇见‘五个女鬼’的地方。

他自己把那四个孕妇的家人都叫来,一个一个询问昨日家中可来过什么陌生人。狗妖将定身符放在闵汯安床上的这个法子真是让他记忆深刻。

那些家人都摇头说没有。

岑守拙又问孕妇最近都去过的地方。

那些家人都说:孕妇因为身体沉重,所以基本不出门,只去看了郎中估算生产的日子,好跟郎中和产婆约定来家中的时间。只是这四个孕妇去看郎中的时间都不同。最早的那个是五六日前,最晚的那个是在昨日。

她们都是在家附近看的郎中,所以所去的医馆和看的郎中都不同。

岑守拙问家人,孕妇有没有带回什么药和物件。

家人都说,不曾带回药方和药。因为医馆就在附近,所以是孕妇自己去的。孕妇也不曾提起,所以他们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带回什么东西。

岑守拙刚让那些人回去。跟着更夫去的那个狼兵就回来了。

岑守拙满怀希望的问:“怎么样,那一片有什么大的店铺,客栈或者人家吗?”

狼兵摇头:“没有,更夫说的位置只有一片树林。小人进去仔细看了,没有发现有暗道或者被结界屏蔽的房子。看那草木茂盛的样子,平日应该也没有什么人出入。小人想,正因为这样,那更夫才会害怕觉得自己遇见鬼了。”

也是,以那两人的奸诈阴险程度,是不会留下那么大破绽的。岑守拙苦笑。

岑守拙问狼兵:“除了这件事,这几日还有什么事?”

狼兵犹豫了一下说:“城中十日内有四五个医馆的郎中都意外身亡,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他们都是如何死的?”

“坠亡,淹死,中风,不一而足。”

“为何不来报?”

“亲属不来报案,加上这几日实在是忙乱,就……”

莫非真是郎中为虎作伥?这些死了的郎中都是不肯配合狗妖的?看来真的有必要去走访一下这些郎中了。

第十五章.心甘情愿的替罪羊
寄妖伞(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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