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酒吧的赌局

我确实已经很少喝酒了,虽然醉酒也能算作一般意义上的酒精中毒,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酒精中毒只要体验过一次,就足以让人放弃这小小的逃避现实排遣寂寞的嗜好了。

真正意义上的酒精中毒是会要人命的。真正意义上的酒精中毒是要进急救室的,如果还来得及进急救室的话。

康晔说的没错,平凡的生活并不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你想要我做什么?”那晚我醉意朦胧地说,或者至少是装作醉意朦胧地说。

“你的酒量很大,”他说,“帮我和人拼酒怎样?我会付给你报酬的。”

“那拼酒时喝掉的酒钱谁付?”我拨弄着我的tiger。

他呵呵笑了起来:“你放心,肯定不会是你付。”

“即使我拼酒时输了也一样?”

“你还没答应我就已经开始想输之后的事情了?”

“人要看清楚结果才能考虑答应还是不答应,尤其是失败后的结果是不是可以承受。”我说,不自觉地想起了我那从八楼跳出去的老板。

“甚至不先问我会付给你多少报酬?”

“先别告诉我,”我轻笑着,“先别诱惑我,我可一向不是一个很能抗拒诱惑的人。”

“也许不是很多呢。”

“你这话可真伤我的心,我刚刚才开始满心期待的。”我又啜了一口tiger,“对于几乎身无分文的人来说,任何一笔收入可都是很大的诱惑。”

“你这是在暗示我不必许给你太多报酬吗?”

“我几乎身无分文也不是一两天了,能撑到现在还没死,也许证明我不是那种需要一笔可观收入才活得下去的人。”

“我好像听到你说的是‘几乎’?”

“完全身无分文的人是活不下去的,所以我自然还是有那么一点维持生活的收入的,至少够我每天吃饭。”

“也够每天十瓶tiger的酒钱。”他帮我补充。

我呵呵笑了起来,“那个人的酒量有多大?”

“哪个人?要和你拼酒的人?如果你答应的话。”

他递给我新的一瓶酒,把我刚刚喝空的瓶子摆到桌下。他完全可以边做这些事边说,但他没有,于是我知道他这是故意的暂停,以使他接下来的话产生更好的效果。就像是绘画中的留白。

那我是不是应该在他说出来后适度地装作惊讶呢?我想。

“我也不知道。”他说,“我也不知道那个人会是谁。”

我平淡地哦了一声继续喝我的酒,我懒得装出惊讶的样子,或者是诧异的样子,我觉得我不是一个会表现地惊讶或诧异的人,那我也就没必要装出这些样子。

他对我的反应没有做出评价,“我和我的竞争对手打了一个赌,我们各找一个人来拼酒,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会找什么样的人。”

“赢的人能得到什么?”

“对方的店面。”

“很大的赌注。”

“至少这也是一个结束恶性竞争的方法。他的店和我的店在同一条街上,也许你曾经去过。”

“我不记得了,我去过太多家店,我甚至不记得你的店是哪家,在哪条街上。也许你雇来跟踪我的人能帮忙回答这个问题。”

“他说你没去过,至少在我雇他的这段时间里没有。说起来我真是幸运,你对酒吧的选择从来都没有规律,那条街上有两家店,而你只进过其中一家,我的店。如果你去过他的店,也许我不会很容易地雇到你,甚至根本雇不到你,他一定会跟我抢的。”

“听起来我似乎很抢手的样子。”

“因为他为我们的赌约定下的条件是找来拼酒的人必须是美女,而你恰好是一个很能喝的美女。”

“美女可是一个因人而异的词汇。”

“当然,他说这样的限定是为了尽可能地保证双方的公平,你不能让常年酗酒的壮汉和刚学会喝酒的小姑娘比,这样不公平的。不过既然约定是美女我就不能找个相貌普通的人硬说成是美女,我可不想在他面前丢面子。”

“但你们可以都找常年酗酒的壮汉来的。”我说,那口气既像是在说他骗人又像是在说他的竞争对手骗人。

“当然,所以我怀疑他这么说只是因为他手里恰好有一个符合条件的人,一个很能喝的美女。但我还是答应了他,因为我不相信我找不到,很幸运,我找到了你。”

然后他开出了一个很棒的价码,当然,是在我能赢的假设前提下的价码。不过他同时向我保证,即使输了酒钱也不用我付。

“我好像还没听出你所说的生命危险在哪。”我说。

“你有没有听说过酒精中毒?”他问我,“当两个酒量极大的人拼酒的时候,出现酒精中毒的可能性是很高的。也许你不知道严重的酒精中毒可是会致命的……”他停顿了一下,往嘴里狠倒了口酒,他喝得并不急,我花了点时间等他,等他最终放下全空的酒瓶时他继续说:“你放心,如果你那晚……我会为你付医药费的,即使那时我已输的一文不名。”

他说这话时异常地郑重,我突然有了一种冲动,想去握住他的手,他的郑重里透着那么一种哀伤,以及那么一种寂寞。

于是我握住了他留在桌上的手,他的另一只手正抓着酒瓶往嘴里倒酒。我轻拍他的手背,他的手本能地往回缩了一瞬,然后放松下来任由我轻轻地抚摸。我没有抬头看他所以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我,也许是没有吧,因为他的另一只手仍抓着酒瓶,也许他仍在仰头喝酒。

也许是他的寂寞打动了我,也许是因为寂寞的人会本能地相互吸引,那晚我突然很想和他一起,好让我们彼此都能离寂寞稍微远那么一点。

当然,也可能仅仅是酒精的原因。

后来直到赌约兑付的那个晚上我都没再想起他所说有关酒精中毒及生命危险的话,我以为那不过是他与众不同的幽默感。

也许我已经太习惯了用“他”来称呼故事里的另一个人,所以我没有提及他的姓名,这个“他”指的是康晔,当然这并不难猜甚至有些明显,不过我还是希望能说清楚些,我之前应该提到过吧,曾有一个酒吧老板愿意为我提供一份工作,工作的内容是和人拼酒。

那个老板不是康晔,当然这也并不难猜也很明显。

8.酒吧的赌局
慕容画坊
免费计数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