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事情都解决了,在返程之前,关琥给萧白夜打电话汇报了这边的情况,萧白夜听完后,称赞他干得好,几天内不仅破了白檀镇案,连白骨疑案也破了。

不过关琥觉得萧白夜说话时心不在焉,他猜萧白夜还在考虑风在行的案子,想询问案情进展,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电话里说不方便,还是等回去后慢慢聊吧。

三姑因为岁数关系,再加上精神病医师的诊断,最后改为先将她送去精神病院治疗,等候开庭审判。

在离开白檀镇的前一天晚上,张燕铎跟关琥去见她,隔着拘留室的铁栅栏,发现她的精神还不错,脸色红润,一点没有阶下囚的样子。

“我都一把年纪了,住哪都一样的,真要是被判进精神病院,还可以认识不少新朋友,挺好的。”

坐在栅栏的另一边,三姑笑眯眯地对他们说:“比起这个,一想到大姐的心血都被我毁了,我就感觉好开心。”

“你这种人最应该去的是地狱。”张燕铎冷冷说。

三姑还是一脸的笑容。

“小伙子,这么诅咒一位老人家可不太好啊。”

“来之前我看了你的病历,赵七跟赵玲珑她们都说你老糊涂了,容易糊弄,其实糊涂的是她们,你不是糊涂,你是有精神分裂,阴郁严肃的那个是主人格,现在的你是附属人格,给花店婆婆写信的是主人格,所以她才说事后被人骂,骂她的人就是你吧?”

“这也不算秘密了,我的主治医师都知道的。”

“但他不知道你最大的问题不是精神分裂,而且你利用自己的精神分裂来作案,你是故意主动去看精神病科的,这样就算你杀再多的人,也没有法律可以判定你的罪行,而且大家还会同情你,觉得你是在帮赵七她们。”

“喔,小伙子,你这个想法很有创意啊。”

无视三姑笑眯眯的表情,张燕铎继续说:“他们所有人犯的最大的一个错误就是低估你的智商了,觉得一个七十岁的老太太没什么好怕的,但是人的岁数跟智商没关系,笨蛋就算再年轻,也是笨蛋。”

“这句话我很赞同,不过我已经把罪名都揽到自己身上了,我在帮赵七跟隋香啊,这总是事实吧。”

“不,你从来都没有帮她们,你恨所有的自梳女,我想到时你会在法庭上把所有真相都说出来——用来给赵玲珑夫妇投毒的那些精神病药物是赵七求你给的;陈明生是赵七教唆自杀的;你会杀记者,也是赵七求你的;你很疼她们,无法狠下心来拒绝,但是在法庭上,你突然觉得这样做是错误的,所以你决定坦白一切——这就是你打的算盘吧?只可惜我们抢先了一步,让你失去了在法庭上打击赵七的机会。”

听到这里,三姑浑浊的眼睛眯了起来,嘴巴咧了咧。

“用这么恶毒的想法推测我的好意,你不会良心不安吗?”

“不会,因为我没说错,如果你真心要帮赵七母女的话,就不会特意将SD卡留在凶案现场了。”

“那是我心慌,忽略了,我一把年纪了,不懂那些现代化的东西,就算看到,也不知道那是用来干什么的。”

“我看过你使用家电,手法非常的熟练,我还检查了你家电脑的设置,你也许说不上是精通,但也跟普通年轻人的水平不相上下了。”

三姑的眼神突然变得狠戾起来,嘴唇动了动,低声咕哝道:“蠢货。”

“你是在骂另一个人格吗?的确,她虽然很狠毒,却不像你这么狡猾,不过你虽然狡猾,最后还是在细节上暴露了。”

“比如?”

“比如你不是心慌遗漏了线索,而是在杀人后故意留下线索,让我们顺藤摸瓜,找出风在行跟谢宁——电视新闻虽然播放了他们的色情录影,但没有提到资料是从哪里流出去的,知道凶案现场有SD卡的除了我们几个人,就只有凶手了,所以当你说到那是你留下的证据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在撒谎,可那时候我还没想到你撒谎的目的,直到我想通了犯罪组织是谁,才明白了你们的阴谋。”

“喔,愿闻其详。”

“是洛神吧?赵玲珑、赵七家里都放了不少雕像,洛神组织最擅长的做法就是将神女塑像藏在雕像里。”

三姑的眉头动了动,没说话,倒是关琥的反应激烈,突然听到这个久违的名词,他很震惊,转头问张燕铎。

“你没说错?真的是洛神组织?”

“是的,你可以试着打碎几个雕像,看里面有没有洛神塑像,就一目了然了。”

“也就是说一直在背后牵制我们行动的是蝴蝶夫人?”

“是的。”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关琥挠挠头,突然想到了可能性。

“她想要大姐收藏的资料是不是?还派了陈明生去摸底,可是陈明生却想背叛她们,所以她才会利用赵七干掉陈明生,并嫁祸谢宁,因为赵七一直不配合,蝴蝶夫人失去了耐心,索性就……”

索性就借这个机会除掉她们,除了让外人查不到自己的行踪外,也可以趁机拿到资料。

好一个一石二鸟,真想不到那个女人的心思竟然这么深。

“你被蝴蝶夫人算计了,她只是在利用你的仇恨实行自己的计划而已。”他看着三姑,怜悯地说。

三姑发出轻笑。

“你们都说对了,洪亮等人都是洛神组织的,他们跟大姐这边分工合作,通过各种手段搜罗委托人需要的情报或是实施暗杀,总之,只要有钱,他们什么都做,洛神组织里女人居多,但为了做事方便,也有男性成员。”

说到洛神,我们比你了解得多。

关琥很想这样说,可是看到三姑满是皱纹的脸,他就懒得回应了。

“我知道蝴蝶夫人是在利用我达成目的,我不在意的,因为我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跟蝴蝶夫人相比,我更讨厌大姐她们!”

说到大姐,她眼中露出恨恨的光芒。

张燕铎问:“大姐的死其实是你做的手脚吧?”

“并不算是,赵家民宿那场火灾对她的打击很大,她变得像是行尸走肉,让我失去了折磨她的兴趣,我把其他几个自梳女干掉了,最后轮到她,你们无法想象当她知道真相时的表情,你们年轻人有句话怎么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放在她身上,再贴切不过了,她是活活气死的,所以你要说这是我害的,我也认了。”

“谢谢你的坦白。”

“我只是不想太被动,聪明人就不要等到底牌都被揭开了还不认账,太没意思了,我虽然精神有问题,但我不是傻瓜。”

她岂止不是傻瓜,她简直比大多数的人都聪明,把他们这些年轻人耍得团团转。

关琥忍住心里的怒火,问:“既然那一代的自梳女都死了,那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赵七母女?就因为她们是大姐抚养大的吗?”

“不是,我只是想拿回属于自己的财产,大姐把当年从我家带走的资料藏了起来,赵七明明知道在哪里,却不肯给我,所以不管怎样,我都要拿回来,并且让她为自己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本来照我的计划,她会被关进监狱很长时间,到时只剩下隋香一个人,就好对付了。”

想起往事,三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说得咬牙切齿,皱纹挤在一起,让关琥联想到了巫婆。

但她的存在简直比巫婆更可怕。

“为什么?”他忍不住叹道:“就算那份资料真是藏宝图,难道你这一把年纪了,还可能去寻宝吗?”

三姑不说话,眼珠突然转向张燕铎,张燕铎面无表情地说:“跟东西本身的价值无关,那只是她的执念,就算是一张废纸,她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取回的——因为她放不下,让人放不下的不只是留恋的东西,还有仇恨。還有仇恨。”

他说完,站起身,示意关琥离开。

三姑恋恋不舍地看着他,问:“你没有其他要跟我说的了?难得遇到个聪明又对我眼缘的小伙子,我真想跟你多聊会儿。”

“抱歉,我只对查案感兴趣。”

“真可惜,这次的事件里,我唯一遗憾的是自己的岁数,如果我再年轻十几岁,不,几十岁的话,我一定可以做得更好。”

“这是我觉得最庆幸的地方。”

张燕铎走出两步,又转过头,问:“你是从哪儿听到的栴檀之说?”

三姑一愣,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太久远了,我不太记得早年的事情了,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一直弄错了一件事,你曾说过栴檀是狱门之木,枝头用来悬挂首级,是不祥之树,但其实那是日本的传说。日语中的栴檀虽然写法跟汉语的一样,可它并不是我们常说的白檀,而是栋树,也就是说真正的狱门之木是栋树,与白檀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想这大概是童年的记忆造成了你错误的理解。”

“原来……是这样吗?”

三姑靠在椅背上,眼望前方,眼神恍惚,像是看到了多年前的景象。

“有关栴檀的说法,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那时南洋有很多国籍的人混居,到底这个观念是谁灌输给我的,我没有印象了,也许真的如你所说的,不过现在说起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呢?”

张燕铎皱起眉头,正想回答,手臂被关琥拽住,二话不说,扯着他一路快步走出了拘留室。

张燕铎回过神,看看关琥的脸色,他笑了。

“都说不让你来,你偏要来,来了听到真相,心里又不舒服。”

“就算不舒服,我也想知道真相,还有,”关琥不快地瞪他,“我不能放任你跟那个老巫婆在一起。”

“听起来好像是在吃醋。”

“我在说正经的,张燕铎,你不觉得那个老太婆很变态吗?简直比老家伙刘萧何还要变态。”

“还好有你跟着,否则一个不小心,我说不定就会被她拐去歪道上。”

张燕铎随口说完,马上看到关琥一脸严肃的表情,他只好正色道:“我开玩笑的,有你管着,我知道什么是不可以做的。”

“不许做坏事,否则我一定亲手逮捕你。”

“是是是。”

难得看到张燕铎如此顺服,关琥内心充满了满足感,两人出了警察局,看着不远处繁华的夜景,他的心情好了很多,问:“你说她现在即使被关了起来,是不是还在念念不忘那个所谓的资料?”

“是的,那个执念已经跟她如影随形了,只怕到死她都不肯放弃的。”

还好三姑已经年近古稀了,否则面对这样一个极度偏执的精神病高智商罪犯,即使三伏天,他也会不寒而栗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案子已经正式告破了,想到这里,关琥感觉轻松起来,伸手搭上张燕铎的肩膀。

“今晚总算可以好好喝一杯了,想去哪里消遣?我请客。”

“还不行。”

“为什么?”

“因为在临走之前,我们还有件事要做。”

面对关琥,张燕铎伸手托托稍微滑下的眼镜,微笑问:“难道你不想知道大家处心积虑想得到的那份资料到底藏在哪里吗?”

第二天早晨,两人在启程前来跟石英雄告别,石英雄正在负责处理案子的后续,忙得不可开交,所以他们没有打扰,聊了两句就告辞离开。

他们来到走廊上,迎面刚好遇到赵七,两名警察押着她,看样子是要去审讯室。

赵七的脸色很憔悴,眼神呆板,不过举手投足间依然带着温婉的气质,关琥想她可能还不知道自己一直都在被三姑利用,否则会更受打击的。

有时候不知道真相,也许也是一种幸福。

看到他们,赵七愣了一下,但马上就恢复了平静,垂着眼帘,跟随警察从他们身边走过去。

擦肩而过时,张燕铎突然说:“我找到东西了。”

赵七脸色变了,她马上明白了张燕铎话的意思,眼神变得锋利起来,紧紧盯住他。

没被她尖锐的气场影响到,张燕铎平静地说:“其实挺简单的,你憎恨大姐等人,看起来也不信神敬佛,却每日焚香祈祷,其实是在确认东西是否还在,哪怕只是瞟一眼,只要牌位上还有灰尘,就证明没人碰过。”

他将手机递到赵七面前,手机画面里是一排排列整齐的灵位,其中一个灵位木牌被拆开了,里面放了几张暗黄色调的纸片——这就是大家口中一直提到的资料。

“一个灵位里塞几张,这么多灵位,凑在一起就会集很多了,你很聪明,想出了这个办法,让所有人怎么苦心寻找都找不到。”

“这是大姐想出来的,每死一位自梳女,她就往里塞几张,她看不懂纸上的意思,我也看不懂,我只知道这东西很珍贵,也许什么时候可以利用上,就一直用心供奉着。”

说到这里,赵七自嘲地笑了。

“你是不是觉得很讽刺?大姐精心收藏的东西,但是她到死都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当一个人有了贪欲后,他眼中就只剩下掠夺跟索取,哪怕那东西是他不需要的。”

“是的,所以到头来我们都不知道它代表了什么,你既然找到了,应该猜到它的价值了吧?”

“也许真的是藏宝图吧。”

“那么,就祝你好运了。”

这个周末的涅槃酒吧很冷清。

酒吧没有对外营业,但常来的几个人今晚都没出现。

酒吧唯一的伙计小魏忙着赶稿,今晚请假了,谢凌云跟李当归去陪父亲度周末,叶菲菲托朋友打通了新关系,要去拜访关系户,据说顺利的话,她就可以复职了,佐仓还在医院陪花店婆婆,所以酒吧里只有关琥跟张燕铎兄弟俩。

不过人少有人少的好处,吃了饭,关琥坐在吧台前,喝着张燕铎给他调的酒,低头,努力拼凑吧台上的一大堆纸片。

张燕铎在吧台里忙碌,他把擦干净的酒杯一一放回柜子里,回过头,就见关琥还在跟那堆纸片作战,表情极度认真,这让他看起来还挺帅的。

“有眉目了吗?”他靠到吧台上问弟弟。

“有眉目的话,我还会在这里玩七巧板吗?”

看着眼前一堆凌乱的纸片,关琥举手投降了,向后一仰,拿起酒杯喝起酒来。

还以为趁着大家都不在,他可以专心玩拼图,谁知道这些小纸片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托张燕铎的福,他们在离开白檀镇的前一晚,从赵家供奉的灵位里顺利找到了所谓的资料——一堆很零碎的泛黄纸片。

这些作为白檀镇一系列杀人案的物证,早在他们拿到手后就上缴了,不过张燕铎凭着惊人的记忆力,私下里另外做了一份,并且是碎片形状大小完完全全相同的一份。

这份物证最近成了关琥的玩具,闲下来的时候,他就拿出来拼凑,可是纸片上印的都是稀稀疏疏的古文,不管怎么拼对,都无法凑成完整的一句话,有些地方还是一些类似图腾的画片,更加大了拼对的难度。

“你好像对这些图片很感兴趣。”张燕铎靠在吧台上,笑眯眯地说。

“也不是,就是觉得弄不清楚的话,心里不舒服,你说不就是一堆纸嘛,至于为了它把一辈子的青春都耗进去?”

“每个人对于执着的定义都不同,就像他们无法理解你明明有哥哥养,却为了点钱当警察玩命。”

“这是两码事,我好好的一个人,可以自食其力的,为什么要被你养?再说我当警察不是为了钱,而是我喜欢这份工作。”

“智商跟不上,光是喜欢是没用的。”

被这样说,关琥很不服气,不过要是论智商,他的确无法跟张燕铎相比,索性破罐子破摔,把纸片往张燕铎面前一推。

“你行你来。”

张燕铎看了他一眼,也不言语,低头开始拼凑。

他手指颀长,灵活地拼对纸片,真像是在玩拼凑七巧板的游戏,在灯光的映衬下,带给人赏心悦目的视觉效果。

关琥在对面喝着酒,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那个小混混死了,自己吊死在看守所里,上头判断说是畏罪自杀。”

“就是提供消息,引你去白檀镇的那个人吗?”

“是的,我怀疑他是被灭口的,因为有人不想他说出真相。”

“也就是说他提供的证词都是谎言,他根本没有鬼上身。”

“鬼上身?怎么可能,他一定接了谁的指令,希望我去白檀镇破案,但他又不能说出前因后果,以免自己被怀疑,所以就弄了个鬼上身的借口,现在他失去利用价值了,就……”

张燕铎玩拼凑的手一停,抬头看向关琥。

“你认为会是谁?”

“这么了解内幕的只有洛神组织的人了,可是蝴蝶夫人为什么要做得这么绝?白檀镇也算是她的根据地之一吧。”

张燕铎又低头继续拼接纸片,随口说:“那些自梳女已经没有价值了,就等于壁虎的尾巴,为了活命,必要的时候断掉它。”

“为了活命?”

“蝴蝶夫人为什么要诈死?因为她知道当年萧家血案的秘密,她担心被暗杀,但是如果那帮人自乱手脚的话,就顾不了她了。”

“你的意思是风在行的色情录影被公诸于众,都是蝴蝶夫人在背后授意的?”

“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解释了,她特意让我们发现了那张SD卡还不够,还快速曝光这件事,既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也让反击了追杀她的人——看萧白夜的反应,风在行也有参与萧家的灭门血案,现在风在行遇到了大麻烦,内部势必要乱一阵,这样就利于她逃命了。”

“也就是说我们自始至终都在被利用?”

“是的,但不管怎么说,事件解决了,也算是件好事。”

就算事件解决了,这种被利用的感觉还是让人不舒服,但他也知道张燕铎说的是事实。

有关假扮成谢宁出现在玲珑书苑的人,赵七始终说她不知道那是谁,她只知道那个人也想逃离洛神组织,所以才会协助她,但她们只是电话联络,她并没有见过对方。

看她的反应不像是说谎,关琥便改为问三姑,但三姑也一问三不知,逼急了,她就玩人格分裂的把戏,关琥没时间跟她多耗,索性拿了玲珑书苑的录影,让鉴证科的高手小柯作骨骼对比。

有他提供的其他资料,小柯很快就找到了嫌疑人——潇湘。

潇湘曾在紫阳花高级俱乐部做事,她是蝴蝶夫人的心腹,蝴蝶夫人诈死后,她也消失了,所以事情已经很明显了,白檀镇一系列的凶杀案都是蝴蝶夫人在暗中策划的。

最后给谢宁手枪的人应该也是潇湘,她们都是洛神组织的成员,谢宁不敢反抗她的命令,而且根据当时的状况,照潇湘的指示去做也是唯一的自救办法,谢宁一定不知道潇湘根本不会留下她,就算吴钩没有出现,事后她也会被杀掉灭口的。

暗杀对洛神组织的成员来说早就是驾轻就熟的事了,光是关琥自己就亲身经历了数次,所以面对这种卑劣的犯罪手段,他绝对无法原谅。

他仰头喝干了酒,冷笑道:“看来蝴蝶夫人的主要目的是利用赵七等人干掉背叛者,再顺便揭发风在行,还想弄到这份资料,真是个狠毒的女人,只可惜她费尽心机,最后还是没有得到。”

“那也未必,你还记得太岁事件那次吗?我们在古墓里拿到的物证,上缴后很快就被特别部门的人拿走了,所以又焉知这些七巧板不会转去她的手中。”

“可是她们现在不是在逃亡中吗?”

“只要出得起钱,就总会有人为她们卖命的。”

关琥不说话了,因为他知道张燕铎说的是实话。

沉默了一会儿,他说:“不知道赵七会被判多久。”

“不知道,这要看她在法庭上的表现了,找个铁嘴又煽情的律师帮忙的话,应该不会关太久的。”

“这个案子中最无辜的就是隋香了,希望她能挺过来。”

“会的,有石英雄在身旁照顾,她会慢慢走出这次的打击的。”

“欸?”

关琥没听懂,看到他发愣,张燕铎噗嗤笑了。

“你没发现吗?其实赵玲珑去警局大闹的时候已经说出了真相,当年隋香根本不知道石英雄的追求,他那封情书是被赵家的人截住,直接退回了,大概是因为他是警察,并且为人正直,大姐不想招惹麻烦吧,现在没有了阻碍,他们会有个好结局的。”

关琥恍然大悟,叹道:“这大概是整个事件里唯一的一个好消息了。”

“那也未必,至少越光也找到吴钩了。”

说曹操,曹操到,门口铜铃声响起,越光从外面走进来。

他探头往里看了看,犹豫着说:“外面没挂营业招牌,我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不会啊,我们这间酒吧永远对所有朋友开放,越法医你吃饭了吗?我来准备。”

关琥跳下高脚椅,越光急忙拦住他。

“我吃过了,就是有些事想不通,想找人聊聊,你们也知道,我在这里没什么朋友。”

“是要咨询爱情烦恼吗?这部分我很在行的,有什么困难,我来帮你解决。”

关琥请越光坐下,并做出热心倾听的架势,张燕铎也配合着倒了两杯冰啤,放到他们面前。

越光道了谢,手指在酒杯上滑动着,看上去很苦恼的样子,踌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来其实是为了吴钩的事。”

“原来是说吴钩啊,还以为你在追我们法医科的舒大美女呢。”关琥有点失望,说:“吴钩有来找你吗?”

“没有,就是没有,我才会烦恼,担心他的伤口不及时治疗的话,会有危险。”

关琥忍不住翻白眼了,拍拍他的肩膀,认真地说:“相信我,越医生,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危险的人了。”

“真的?”

“真的,所以你担心他的伤,那是自寻烦恼,说不定他现在正在哪里悠哉悠哉地享受呢。”

越光皱起眉,显然对关琥的话持怀疑态度,说:“既然他没事,那为什么他再没来找我?”

“因为担心你,”张燕铎说:“他离你太近的话,会给你带来危险,但他一定就在你附近,所以在你被攻击的时候,他才会第一时间出现。”

“那我就更不懂了,吴钩是为了救我才杀人的,他那是正当防卫,可是他却跟我说他喜欢杀人。”

“哦,那只是他的中二病犯了。”

“中二……病?抱歉我的汉语说得还不太好。”

“这跟汉语好不好没关系,这是二次元用语,是青少年叛逆期常见病,他那样说只是在跟你赌气,因为在他看来,你是亲人,可是你却不信任他,所以他就觉得既然你认为我是坏人,那我就当坏人好了,我才不在乎呢,虽然事实上他的确是坏人。”

“这就叫中二?”

“是啊,中二病还挺难治的,所以比起担心他的伤势,你还是多想想怎么帮他治疗中二病吧。”

张燕铎说得很认真,越光也听得很认真,关琥在旁边看着,想笑又不敢笑,只好不断地喝酒。

听完张燕铎的解释,越光越发的懊恼,说:“原来是这样啊,不过他会赌气,我也有责任的,我应该跟他道歉。”

“嗯,哄他两句,他就开心了。”

“可是不知道他在哪里,想道歉也找不到人。”

“道歉不需要当面,那太煽情了,他好像很喜欢晴天娃娃。”

越光看着张燕铎,不理解他要说什么。

“你可以在你的窗外挂一个,在娃娃脑门上写个对不起,他看到后,就会原谅你了。”

“会看到吗?”

“以他的偏执,看不到的可能性比较小,如果你想写别的话也可以,比如只有你们两个人看得懂的话。”

“那我马上去做,谢谢。”

越光把啤酒喝完,准备掏钱,张燕铎拦住了。

“我请,到时有好消息,记得来跟我们说一声。”

“好的。”

越光又再三道谢,兴冲冲地跑了出去,看他精神焕发的样子,跟来时判若两人。

门口铜铃声响起,听着脚步声跑远了,关琥这才对张燕铎说:“我总觉得你不是在帮忙,而是看热闹的的成分居多。”

张燕铎摆弄着眼前一大堆纸片,随口说:“帮忙,顺便看热闹。”

“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你忘了以前吴钩是怎么对付你的了?想想那个小中二为了看晴天娃娃每天爬上爬下,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关琥无语了,他没想到张燕铎的报复心如此之强,这其实也是一种偏执吧。

所以自己有义务一定要引导他走正道。

“总算这次的事件中也不光只有阴谋跟算计,至少越光确定了他在吴钩心中的地位,吴钩还有救,当一个人有感情的时候,他就不可能再当冷血杀手了。”

“这都要感谢我。”

“你还真好意思说。”

关琥说完,看到张燕铎笑眯眯的表情,他突然明白了过来,张燕铎是在借越光的力量引导吴钩,让吴钩不至于再跟着老家伙误入歧途。

不愧是属狐狸的,这家伙果然是一肚子墨水。

等等……说到吴钩,他突然注意到一个奇怪的地方。

“你说当初把越光引去白檀镇的会不会也是蝴蝶夫人?”

“有可能,借由他来牵制吴钩,问题是老家伙派吴钩去白檀镇干什么,吴钩在白檀镇什么都没做,就像纯是去粹旅游的。”

张燕铎摆弄着纸片,看着零碎的字符逐渐组合起来,他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问:“重案组最近不是一直在追踪连环碎尸案吗?有突破了吗?”

“完全没有,头儿愁得都要少白头了……啊,你不会是怀疑吴钩被调开,是跟这个案子有关吧?”

“或许吧。”

“那岂不是我们到头来都被老家伙耍了?”

看到关琥气愤的表情,张燕铎噗嗤笑了。

“你也不用这么在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底谁才是黄雀,不到最后,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可是……”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看到是萧白夜的来电,关琥一边接电话,一边做了个抹冷汗的动作,嘟囔道:“这个时间段上司来电,总觉得不会有好事。”

张燕铎继续玩拼图,就听接通后,关琥嗯嗯应着,话声逐渐低沉下来,他停下眼前的游戏,抬头看去。

通话很快就结束了,关琥放下手机,张燕铎问:“是谁出事了?”

“风在行,头儿说刚得到消息,风在行从另一栋私宅公寓的顶楼跳下去了,真可惜,头儿刚刚才拿到他家的搜查令。”

“也就是说前面所有的调查都变成无用功了。”

“是啊,上头说按自杀处理,马上结案。”

关琥把酒杯推开,自嘲地说:“每次都这样,就差临门一脚,却总是抓不住幕后黑手,他们的动作也太快了。”

“不过也差不多接近核心了,所以他们才会狗急跳墙,连同伴都不要了,喔,拼出来了。”

为了逗关琥开心,张燕铎把刚拼出来的几张碎片推给他看,关琥很震惊。

“这么快!”

“没办法,智商决定胜负。”

没理会张燕铎的吐槽,关琥歪头看他拼接出来的图形,问:“但这是什么?看起来像是什么字。”

张燕铎拼出来的只有巴掌大的部分,上面有一些不同大小的圆圈跟线条,当中还有几个看不懂的古文字,他拿手机搜索了一下,放到纸片旁边。

“凌云不在,我只能找到这么多,你看是不是这两个字?”

张燕铎找到了其中两个字,从字形轮廓上来看,跟纸片上的字符很像,关琥说:“奇……门?搞什么啊,我还遁甲呢。”

“说不定真的是奇门遁甲,呵,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你不会真信这是藏宝图吧?”

“那倒没有,不过这东西肯定牵扯到了某个重大的秘密,说到奇门遁甲,我想到了一个人,他最擅长的就是风水堪舆,也许他可以帮我们找出线索?”

“你不会是指在太岁事件中出现过的那个太极高手吧?”

看着关琥,张燕铎笑了。

“不错,就是他,夙飞虹。”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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