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皇后

卢元帅上请赐婚的折子无故失踪。皇上一般不批阅奏折,御书房的折子只在那停留一日便送到东宫太后殿去了。送折子的太监说没有遗漏,只是到太后手里唯独少了这一份。可以重新拟折子,不过这样的婚事重新拟就不大吉利。

这事就交给长辈们操心,夕莲只想和予淳天天腻在一块,可卢予淳要回一趟军营。听说,在与南离国交界的小镇上,有许多好玩意,还有很美的江南风光。夕莲央求许久,加上韦娘从旁劝说,权相终于依了她。

走了十天才到扁州,夕莲从未经历过长途跋涉,累得浑身酸软。

予淳收拾了最干净的房间,铺上最奢华的丝绒,从小到大,她的待遇就像个公主。

南方的天气潮湿阴冷,夕莲浑身冰凉。

予淳伸入被褥里握住她的手,皱紧了眉头,“这样可不行,你会着凉的。”

夕莲眨着眼睛问:“那怎么办呢?”

他起身脱去外衣,一面说:“这里的条件毕竟不如金陵。我抱着你吧,让你暖和些。”

夕莲往里侧让了让,予淳掀开锦被钻了进来,她不知为何紧张,脸上发烫。

予淳伸手拥住夕莲,很多次他都这样,她本该习以为常的。可是这回,他赤着脚,胸襟也敞开来,露出一大片如冰似玉的肌肤。她紧紧贴在他赤裸的胸膛上,他的皮肤灼热。

在夕莲的记忆中,她的予淳哥哥从来没有这样随便。

夕莲闻见他身体散发出一种男人才有的汗味,很好闻。

他捧着她的脸蛋发呆,缓缓说:“你长大了呵,夕莲……”

然后,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将她淹没。他的嘴唇如此醉人,舌尖灵巧探入她口中,温软香甜。她情不自禁回应起来,与他唇舌纠缠,双臂紧紧勾住了他的脖子。

他将她压在身下,在她耳垂亲吻、然后是颈侧、锁骨。细长的手指轻抚她玲珑的锁骨,一种带着无限磁性的声音散发开来:“你简直美到了极致……”

他的身体冰肌玉骨,温雅的予淳,此刻却如火一般热情,他粗重的喘息完全打乱了她的心智。夕莲一阵恍惚,衣襟已经被解开……吻,就像流沙一样,淹没她身体的每寸肌肤。他的手掌,温柔在她胴体游走。她颤抖着、战栗着,微微睁开眼看床顶的旖旎帐幔,张大口用力呼吸。

她无意触到了他炙热而坚硬的欲望,他浑身僵直,猛地分开她的双腿,腰身往前一送。

带着对未知世界的极度恐惧,夕莲急速弹开了,连人带被滚下了床,

“夕莲……”予淳迷惑地看着她,从床上走下来。她紧紧拽着被子挡在胸前,正对着他赤裸的下体,吓得闭上眼尖叫起来,天啊!他们在做什么?!

他将她重新抱上床,不顾她任性的哭闹,继续方才未完成的动作。她不由自主挣扎起来,扭动身体,他扶住她的腰,将他的欲望一点一点塞入她体内。

“夕莲,你喜欢我么?”

夕莲停止了挣扎,泪眼婆娑看着他,呜咽答道:“喜欢。”

他纤细的手指擦拭她眼角的泪,表情魅惑无比,“夕莲,我爱你,我要把我的全部都给你。”

她忍受那种痛苦的异物侵入感,闭上了眼睛。因为喜欢他,所以应该毫不吝啬。

他伏在她身上,双手按住她的肩,冲进了她的身子。

最疼痛的撕裂瞬间,她忍不住大声哭喊,用力揪住了铺在身下那些奢华的丝绒,指甲刺破手掌,鲜血滴在床褥上,在纯洁的冬夜开出迷乱之花。

然后,她便成了他的女人。

清晨,予淳轻轻撩起夕莲前额垂下的发,吻着她发烫的脸颊说:“刚破了身子,得好好歇几日,我回趟军营,叫韦娘陪你四处转转吧。”

她满脸羞涩,娇笑颔首。目送他翩然离去,韦娘正立在门边忧虑不安。

她迎上去扑进熟悉的怀抱,声音甜蜜无比:“韦娘,我终于长成一个女人了。”

虽然湿冷,不过阳光还是很明媚,洒在身上暖暖的。没想到,这里的冬天居然充满生机,草有些枯黄,但许多树连叶子都没落。夕莲在小河边坐着玩石子,予淳陪了她一上午,刚走没多久,她已经开始觉得无趣了。风有点刺骨的阴冷,她张望了会,韦娘去取水来,怎么去了这么久呢?

她没注意到,远处的草丛中,几个鬼祟的身影已经埋伏许久,伺机而动……

司马昭颜愣愣看着桌上的折子,这回,他不知该用什么方法毁了它。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傻,烧了又如何,她还是喜欢卢予淳的。

他们一定是琢磨了许久,找不到头绪。谁能料到一国之君会烧了大臣上请赐婚的折子呢?

福公公忽然来传,太后请皇上速速前去大殿商议要事,说是扁州的五百里加急。

他心烦,莫不是南离国又要生事?他不想管那些事,只想夕莲。

正阳殿,卢太后和权相焦急不堪,辛太后和左相的神色有点幸灾乐祸,右相那派大臣则是忧心忡忡。昭颜坐定后,福公公呈上信件。他匆匆浏览了一遍,顿时愣住了。

上面写着:“权相之女欧夕莲被南离探子掳走,要挟大褚以三个城池赎回。请圣上明裁。”

旁边是南离国皇帝写的合约文书。只要盖上玺印,她会回来,城池就丢了。

昭颜紧紧蹙着眉,不消说,卢太后肯定是想赎她,辛太后一定反对,右相会以国为重。

二比一,卢太后终于要输一回了。

边境那三个城池,一直在大褚和南离手上转来转去,先皇终其一生,最大的成就是保国周全。他手上一个城池都没丢。昭颜想起父皇临终前拉着的手说:“昭颜,要善待天下,避免战祸啊……”

如果要避免战祸,就要用城池赎她。不然,就要出兵南离,到那时,恐怕夕莲也性命不保。不,他不想看到那样的事发生,于是铿锵吐出两个字:“救她!”

辛太后不可置信瞪着龙椅上的白痴皇帝,卢太后也是惊诧不已,连福公公都急得满头大汗,在旁小声提醒说:“皇上三思,事关重大,先听听朝臣意见罢……”

有什么好听的,昭颜不耐烦摆摆手,直接对权相说:“立……立后,集……结、集结军队。”

大臣面面相觑,右相眼中闪出赞赏之情,权相也心领神会。

南离掳劫皇室中人,以此要挟,他们无疑是在宣布和平时代的终结,向大褚宣战。两国开战,大褚也许会蒙受损失,但南离一定不会胜出。

南离连着几年洪灾严重,四处饥荒,路有冻死、饿殍遍野。而大褚国在先皇统治下的十年,风调雨顺,经济繁荣,人口猛涨。若两国军队都集结在边境上,孰强孰弱一目了然,恐怕权贵豪强会倒戈相向,投奔大褚。不用真的开战,恐怕南离也不得不放人。若他们敢伤了大褚皇后,那大褚就不得不出兵攻打南离。

昭颜说那句立后的话时,并没有特殊的感觉,只是在回想的时候,心里生出一丝窃喜。虽是权宜之计,但一国之后不是闹着玩的,她一旦成了皇后,便要伴他终生了。是不是上天怜悯,给了他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

权相即刻拟旨,匆忙盖上玺印,夕莲就这样成了皇后。

大军明日起,挥军南下,朝扁州出发。

合阳宫,亥时已过,

琴儿替昭颜梳头,一面怀着喜悦的心情恭贺道:“恭喜皇上得偿所愿。”

他笑了,镜中人很傻的样子,可还是不可抑制的笑了。

手心拖着那朵黄玉雕刻的莲花,光润如她。

他亲吻着花,就像亲吻着她。

琴儿在一旁甜甜笑着,“她真有福气,蒙皇上圣宠若此。”

福气?昭颜忽然担心起来,嫁给一个白痴皇帝,究竟是不是她的福气?

不知为何,他眼前陡然闪现出她看卢予淳时温情脉脉的眼神,心骤然凉透了,整个人如冰雕般不能动弹。她怎么会到扁州去了?不就是跟他一起么?天底下怎会有自己这般的愚笨的人,夕莲跟卢予淳去游玩,惹下的乱子却让他来收拾!

司马昭颜心里生出狠狠的嫉妒,攥紧了拳头,暗想:卢予淳,等你们回来,该让你嫉妒我了罢。因为欧夕莲,她现在是我的皇后。

夕莲是人质,但依旧傲气十足。

他们抓获夕莲是由于看见她和卢予淳在一起,却并不清楚她到底是何身份。

可夕莲藐视南离国朝堂上所有的人,朗声说:“只要给军营报上我的名字,朝廷自然会派人来救我!”

于是,南离皇帝认为她出身不凡,直接给大褚皇帝下合约书,要他们用三个城池来换人。

夕莲斜着眼冷冷说道:“你们若伤我分毫,卢元帅会发动所有兵马来打你们!”

不知道是她说的话唬人还是卢元帅的名号唬人,他们请她住进了南离的皇宫,山珍海味招待。

南方的新芽发得很早,金陵恐怕还在下雪。夕莲趴在窗前,凝神看着一棵植物的嫩芽渐渐伸展,到午时便长成了一片小小的叶子。黄绿色,油亮的光泽。等她眼前那排植物都长出了叶子,终于等来了消息,没用城池,南离皇帝决定放她走了。

夕莲走出南离皇宫时,所有的人都对她毕恭毕敬,她纳闷了:难道卢元帅真有这么大能耐?

卢予淳就在宫门在迎接,满目苍凉。夕莲忽然觉得自己无比幸福,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像小鸟一样扑倒卢予淳怀里。她羞涩靠在他身旁,细数着思念之情。

马车奔驰到两国边界,大褚发动的大量兵马都聚集在边寨,帐营浩浩荡荡,篝火熊烈辉煌。

卢予淳表情凝重,优雅的眉都蹙成一团,夕莲感到他的肩膀,隔着如诗的清冷。

“夕莲,你知道谁救了你么?”

她疑惑看着他,谁救了我?不是你么?

“是皇上,一纸诏书救了你的性命。”他说话时躲避她的目光,可还是泄露了目光里杂然的哀痛。夕莲心底一沉,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夕莲……”他紧紧拥住她,“你现在成了大褚国的皇后,我们怎么办、怎么办……”

夕莲愣了半晌,问:“什么皇后?”

“为了救你,权相大人不得已听了皇上的意见,拟了立后诏书,两国才避免烽火相接。”

夕莲茫然地看着他,皇后?那个白痴皇帝的皇后?可是她已经是予淳哥哥的女人了啊……她有些失魂地喃喃道:“那你带我走吧,我们随便找个地方住着,谁也找不到我们……”

“夕莲,那你父亲怎么办?我父亲又该如何?”

她的思维渐渐清晰,却惊恐极了。她捂着耳朵卯足了劲儿惊声尖叫起来,为什么?那个白痴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明明告诉他了,她明明告诉他她要和予淳成亲了!他为什么还要立自己当皇后?!

卢予淳的泪冰凉凉的,洒在夕莲颈上,就像有把冷冽的冰刀架在她脖子上一般。

她死也不要嫁给别人,她的心她的人都已经是予淳的了!

马车颠簸摇晃,那些温柔的往事点点在眼前浮现,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卢予淳,他的笑靥伴她走过了童年所有欢快的时光,他的怀抱给了她世上最宽容的慰藉,她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他就在等她长大了。她好不容易长大了,成了他的女人,却要嫁给别人?

夕莲的心疼得无力,喏喏说了句:“予淳哥哥,我们殉情吧?”

卢予淳忍住哽咽,紧紧搂住她,“傻丫头,那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等回了金陵,我们好好商量,和权相大人、太后一起商量,会有办法的……”

夕莲无力闭上眼睛,炫美的爱情,最纯真的初恋,难道要被毁灭殆尽么?他们就这样默默相拥,等待残酷命运的光临。

雪融了,好像今年消融得特别早。他的靴子被雪水浸湿了,几个脚趾冰冷刺骨。可是脸上努力维系着一个标准的微笑,不难看、也不傻,这是福公公让他对着镜子练了几年的成果。

一直以来,他只对着镜子笑。今日,他笑着从御书房走了出来,内侍宫娥都面露诧异。他们不知道,这个艳阳天对他来说多重要,因为要去见她。

光线成为所有风景的主角,修饰着人间所有的一切,赋予了生命更加活泼灵动的形式。他从来没有觉得这条走过无数遍的御道竟如此遥远,浑身被阳光包裹着,随着步子的起伏,衣褶抖动,胸前的龙仿佛在欢腾乱舞。

由于立后太仓促,大婚的日子被安排在了一个月后,她现在是他的皇后,却不是他的妻子。

昭颜深深吸了口气,迈入宫殿,尽管心中早已有预料,可在见到她的一刹那,还是心如刀割。

夕莲的下巴高高扬起,眼角眉梢依旧上挑,一袭华贵的装束在阳光下明亮炫目,却透露着让人害怕的冷漠。

昭颜心疼的厉害,这不是他记忆中的夕莲,她应该是眯眯笑着,眼神跳跃,狡黠无比;抑或是毫不顾忌地发怒,凤眼怒瞪,薄唇撅起。

此刻她却仪态端庄地跪倒在他身前,磕头,念道:“臣妾叩见皇上,皇上万福!”就像所有人做的那样,挑不出毛病。

昭颜脸上的微笑被阴郁取代,声音低沉:“平身。”这两个字是他说的最流利的。

他们就这样沉默相对,辜负了殿外一大片美好的晴朗。她面容冷傲,让他在她面前显得如此卑微。

昭颜忽然明白过来,大殿里一直这样阴冷,即使是她来了也不会温暖起来。他有种挫败感,却狠下心肠来不能放过她。他猜,这辈子只会喜欢一个人,再也没有第二个了。他喜欢她,所以受煎熬的当然是自己。

“为什么,我告诉过你我们要成亲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昭颜哧哧笑了,如果他说,一切为大局着想,当时没藏私心,她会相信么?肯定不信,连自己都不信。忽然很想看她凶巴巴的样子。所以他说:“欧夕莲,我喜欢你……”

夕莲不可置信瞪大眼睛,眼前一片晕眩,原来就是他,为了自己的私欲毁了她和卢予淳的婚事!她直直指向龙椅上的男子,嘴里胡言乱语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明明是你捣鬼,他们还说什么江山社稷、什么战乱民生,其实,就是你一个人的私心!司马昭颜!你哪里白痴,你简直精明得可怕!”

昭颜心里一紧,仿佛心弦绷断了,他并不清楚,她夸他精明究竟是褒义还是贬义。他还是笑了,那个标准的微笑,专门为她练习的微笑。

夕莲失魂落魄瘫倒在朱红色地毯上,掩面哭泣。好心请他来喝喜酒,他怎么可以这样拆散她和予淳?怎么可以将她对未来美好的希冀砍得七零八落?大殿里好似绽放了一朵动人的莲花,妖冶而张狂。她怎会不知道自己的美,可如果连美貌也成了灾难,她宁愿自己生成一个丑八怪!

昭颜默默从她身旁离去,那是一段煎熬的距离,他多想冲上去拥住她、安慰她。可他强压住心脉沸腾的血液,一步步从阴暗走向阳光。他回想起方才她点名道姓唤他的名字,“司马昭颜!”很动听。

夕莲躲在房间里,紧紧拽着韦娘的衣袖,哭得大雨滂沱。

“夕莲……”韦娘的心也在痛,连眉间都藏着苦楚,“傻孩子,皇后应当是高贵矜持的,你不能哭。”

“谁要当皇后?谁稀罕当皇后?!”夕莲将旁边桌案上的茶杯碗碟狠狠扫落,恨不得自己跟那些破碎的瓷片一般,冷冷的毫无知觉。她猛的随手抓起一片锋利的瓦片,朝手腕上割了下去,嘴里狠狠念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韦娘吓得面色苍白,惊叫着从她手中夺走瓦片,却不小心割破了自己的手指。韦娘少有的尖叫,方寸大乱的夸张表情,她使劲摇晃夕莲的双肩,苦口婆心劝道:“什么是玉、什么是瓦?夕莲,你自己贪玩给大褚惹下了乱子,若不是皇后之位保了你性命,恐怕你早就玉碎了!做错了,就要承担后果!”

她做错了吗?她做错什么了?她只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罢了。

韦娘轻轻捧起她的脸,柔若无声说:“你和予淳的事,最好别露馅。守宫砂没了,我再替你点上颗假的,皇上宠幸你之后,悄悄擦去。”

夕莲惊恐摇头、猛烈摇头,害怕得浑身发抖,不、不要他宠幸!她不要和他做那样的事!那么痛、那么钻心的痛,如果对方不是予淳,她不可能忍得住!

“韦娘,我不要……好痛的,我不要……”

“夕莲……”韦娘温柔的泪水沾在夕莲脸庞,她是水做的女人,水漾的温柔,她柔柔抚摸夕莲的后背,轻轻哼着曲子,很多年前她哄夕莲睡觉时哼的曲子。

“夕莲,你要坚强啊……”

3、皇后
惑世姣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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